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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寶”大熊貓稱謂變化背後的故事

作者:方志四川

作者:朱樊剛,寶興縣委黨史研究室(縣地方志編纂中心)主任

動物“活化石”國寶大熊貓古來有之,但在1869年法國傳教士、博物學家阿爾芒.戴維(中文名:譚衛道)來到四川穆坪(又叫木坪,即今寶興縣)鄧池溝之前,世人對大熊貓的科學認識幾乎是空白的。即使有也是朦朦胧胧,比較零亂和膚淺的。在這之前,大熊貓還不叫大熊貓,而且從上到下、前後左右根本沒有統一的稱謂。

考古發現,大熊貓至今已有800萬年左右的生活史,而有史可查則要從4000前開始說起。資料顯示,遠在4000年前,黃帝攻打炎帝時,就曾訓練了一支“猛獸大軍”,其中就有現在所稱的大熊貓,并大戰于阪泉(今河北涿鹿縣)。中國古籍中主要把大熊貓稱為“貘”,兩千多年前,漢朝初年成書的《爾雅》中,便有“貘體色黑駁,食竹”的記載。出生于蜀地的文學大家司馬相如在《上林賦》中,列舉了當時鹹陽“上林苑”飼養的近40種珍奇異獸,大熊貓名列首位,漢武帝劉徹把大熊貓放養于縱橫超過200裡的上林苑,以成功獵殺它為榮。可見大熊貓在當時就已經被人們視為珍貴的名獸了。

毫無疑問,上林苑是世界上最早具有一定規模的野生動物園。1975年,在西安市灞橋區白鹿原上漢文帝母後漢薄太後南陵附近,狄寨公社張李大隊(今西安市灞橋區狄寨社群鮑旗寨)修水庫的時候,發現了南陵的從葬坑,有馬、羊、狗以及一些動物的骨頭,其中就首次發現了大熊貓頭骨。這足以證明,司馬相如所言上林苑的動物分布情況完全不虛。

熊貓在漫長的古代,人們難于見到,因而名稱十分繁多。比如:貔(pi)貅(xiu),見于《詩經》、郭璞注《爾雅疏》《爾雅翼》《禮記》《峨眉山志》《洪雅縣志》等;白狐,見于《爾雅》;執夷,見于孔注《書經》、陸玑(吳)注《毛詩》《爾雅》、郭璞注《爾雅疏》《爾雅翼》等;摯獸,見《禮記》;白罴(pi),見于陸玑《毛詩廣要》;文罴,見《莊子》;皮裘,見于《峨眉山志》;角端,見于《洪雅縣志》;幹将(指雄獸之名),見于《辭源》與《爾雅翼》;貅(指雌獸之名),見于《辭源》《爾雅翼》;貘,見于《爾雅》《本草綱目》、白居易《貘屏贊》《東周列國志》《說文解字》《南中志》《舊唐書》《雷波縣志》《酉陽直柰(nai)州總志》《竹山縣志》《長陽縣志》等;貊,見于《新論》《獸經》《廣雅》《直隸澧州志林》《後漢書》《中山經》《蜀中廣記》《酉陽雜俎》《廣志》《巴東縣志》(湖北秭歸)等。

另外尚有玄貘,見于《王會篇》;白豹,見于陸玑《毛詩廣要》《爾雅》;猛豹,見于《蜀中廣記》;猛氏獸,見于《蜀中廣記》;齧鐵,見于《神異經》;食鐵獸,見于《蜀中廣記》、晉左思《蜀都賦》《北川縣志》《酉陽直隸州總志》等等千奇百怪的名稱,多達三十幾個。

原四川省旅遊局巡視員、大熊貓文化研究者孫前等在一篇文章中指出:“古漢語中,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就是對于在人們的社會生活中所接觸的各類實物,多是以單個字來稱之……于野生動物則如虎豹豺狼熊罴象犀等等,不一而足。這些名詞一直沿用至今且内涵無改。同時,對于上述哺乳類動物中的絕大多數,如果不說是全部,又有古代的器物或極為形象逼真的繪畫作為佐證……同時,古漢語又有一個由單字詞逐漸向多字詞演變和發展的過程。”

可見古語裡的貘,就是大熊貓的古代芳名,并非如今動物分類學當中的貘屬動物,堅持把古語裡的貘視為貘屬動物的人,顯然置身于生硬的條理藩籬之中。

其實,古人并不看重大熊貓。最早的記載大熊貓的極可能是《山海經》:“猛豹似熊而小,毛淺,有光澤,能食蛇,食銅鐵,豹或作虎。”按照郭郛在《中國古代動物學史》當中的觀點,“猛豹”即貘豹,也就是現在的大熊貓。唐宋之後,文獻所載的大熊貓基本就僅見于西南地區。古動物學者文榕生《中國古代野生動物地理分布》一書裡,摘錄曆代方志記錄的各地野生動物,其中大熊貓原産地就在川西,按說大熊貓最集中分布的嘉定府及雅州,在唐宋明各朝方志中連一個字都未提及熊貓。

清朝雍正七年(1729年)《四川通志·物産》卷三八直隸嘉定州下,并未提及大熊貓,而雅州條下隻有麝香、鼯鼠的記載;乾隆四年 (1739年)《雅州府志·物産》提及名山縣有“熊”,但也沒确切描述是大熊貓。《嘉慶重修一統志·嘉定府·土産》條下,仍隻有麝香而無大熊貓的點滴記載;鹹豐十年(1860年)《邛售野類·方輿類·物産》當中,也沒有大熊貓的片言隻語。直至同治三年(1863年)編修的《嘉定府志·方輿志·物産》,才提到了神物“貔貅”,描述也很簡短:“非猛獸也。”

直到1869年大熊貓被阿爾芒.戴維在四川穆坪第一次科學發現并命名,大熊貓這種藏在深山無人識的珍稀物種的名字才逐漸得以統一,為世人所公認。大熊貓也是以為世人所喜愛,獲得新生。

那麼,戴維是怎麼科學發現并命名大熊貓,從此在全世界統一了國寶稱謂的呢?

要弄清原尾,就還得從遠在法國比裡牛期山區的一個小鎮說起。

戴維1826年出生在這個小鎮上。受其父酷愛博物學的影響,他從小就喜歡大自然,在當地是個小有名氣的博物學家。1851年,25歲的戴維加入天主教,成為法國教會的一名正式神職人員。通過各種管道,特别是法國前輩或同僚從中國采集到的大量動植物标本傳遞等的強大資訊長期刺激着他,使他對這個神秘的東方國家一直充滿了好奇,強烈希望進一步對中國進行深入了解。1852年,他在獲知教會有派神職人員前往中國傳經布道的打算時,馬上提出派自己去的請求。但他的請求直到十年後才如願以償。

臨行前,法國巴黎自然曆史博物館的米勒.愛德華茲教授交給他另一項任務,幫助該院到中國采集動植标本。1862年2月,正值春寒料峭的時節,戴維開啟了他的中國之旅。而此時的歐洲正處在轉折點上,經曆了世界地理大發現和海處殖民地的血腥護張之後,工業革命的潮流正推動着社會飛速前進。新的植物,新的動物,新的恒星甚至新的科學方法都強烈地吸引着人們去探索去發現,而這方面當時的法國是走在世界前沿的國家之一。

戴維首先來到北京法國教會駐地。在北京,除了完成教會的工作以外,他被這裡各種各樣新鮮奇異的動植物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很勤奮,經常到北京周邊采集動植物标本,并把整理好的标本不斷寄回巴黎,獲得了巴黎自然曆史博物館研究者的高度肯定。

後來,他又到了上海。仿佛命運中自有定數,這次上海之行徹底改變了戴維的一生。在上海,他遇到了一個來自四川穆坪靈寶學院的中國學生。這個學生告訴他,他們學院的法國院長已經在穆坪采集了許多植物标本,準備運回國去,這個消息使戴維異常興奮。于是,他決定前往穆坪。

1869年2月,戴維到達穆坪。戴維在向導的帶領下,沿南方絲綢之路、茶馬古道的臨邛古道與青衣道線路行進,從成都經新津古渡口、邛崃油榨頭、蘆山大川鎮,最後翻越大甕頂,來到邛崃山脈中段夾金山南麓的穆坪所屬的鄧池溝的地方。這裡法國傳教士活動的足迹至少可追溯到1802年。當時法國遠東教會的周耶神甫便開始在鄧池溝傳教,1829年周耶病逝并葬歸此地,從那時起,這裡成為了川西天主教堂的聖地。而戴維來到時的三十年前,即1839年他的先輩們便在這個神秘之地建成了占地數畝、規模宏大的中西合璧天主教堂,還開辦了教會學校――靈寶學院,這為人生地不熟的戴維很快融入當地老百姓的生活,最終機緣巧合短時間之内發現大熊貓這個動物“活化石”的珍稀新物種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到達不久後,憑着多年來野外考察的經驗,戴維強烈地感覺到這裡就是他長久以來夢寐以求而苦苦追尋的地方,一個靈異民族的家園,一個動植物的王國。這裡的高山和河谷都被原始森林所覆寫,使得當地舊野生動物得以生存和延續下來。靈魂轉世、普度衆生的佛家信念也是這些動物得以保護的另一個重要原因。與此相反,凡是人進入的地方,往往樹木被砍光,土地被裸露出來,植被破壞嚴重,是極不利于動植物生存的。

剛剛來到這個神秘地區的時候,戴維就遇到了一個難題,差點兒推翻了他的全部計劃。穆坪土司出于表面保護宗教以利于統治的原因,前不久再次重申了禁止狩獵的法令。好在管理不嚴,當地的獵戶并不認真執行,是以戴維并沒有費多大的周折便拿錢把他們收買了,于是獵戶們仍然像往常一樣為戴維獵取标本。就在戴維來到鄧池溝的第11天,他在上山采集标本回來的路上,被當地一個姓李的人家邀請去做客(如今李姓是這裡的大家族之一)。在這個李姓人的家裡,他看到了一張從未見過的黑白獸皮,個體相當大,是一種非常奇特的動物,當地人叫它“花熊”。仿佛是命運在冥冥之中的指引,這個法國人忽然之間就如此地接近了一個必将轟動世界的神秘動物。而且,他本能地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重大的發現。因為他在記錄中提到這種動物的時候,用了這樣一個詞:“著名”。這個詞在法文中可以解釋為“第一流的”,或者是“重要的”。由于這種動物多數部位是白色皮毛,且之前聞所未聞,為了便于表達,他便臨時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白熊”。 3月17日,戴維帶着仆人到野外考察。沿途的地質結構和動植物讓他們着迷。他們愈走愈遠,迷了三次路,晚上仍在危險的冰雪溪溝攀援。戴維明白處境的危險,一再重複說:“如果今天晚上我們死不了,那麼我們就永遠不會死了!”結果,一位在山裡采藥的青年農民提着馬燈來救了他倆。戴維在日記中說:“這天真是糟糕,但并沒有征服我收集自然資源的信心。”

之後,戴維急切重金聘請了當地獵人幫助捕捉這種奇異動物“白熊”。 3月23日,當地獵人帶來一隻幼年“白熊”,捕獲時還是活的,為了運送友善,獵人把它殺死了。獵人以十分高昂的索價把這隻“白熊”幼體賣給戴維。戴維由此證明了這種奇異動物的存在。

1869年4月1日,這幫獵人們帶來了一隻幼體白熊,原本是活體,但為了便于攜帶,獵人們把它弄死了。然而不管是死是活,作為一個博物學家能得到這樣珍貴的标本,他還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快樂。又過了一個星期,獵人們又帶回來一隻同樣的動物,隻是黑色不那麼純,白色部分也比較髒污,戴維确定這一定是個新的物種,他正式給這種動物命名為“黑白熊”。

當戴維把黑白熊标本送到巴黎展出後,立即引起了轟動。人們從獸皮上看到一張圓圓的臉,眼睛周圍是兩圈圓圓的黑斑,就像戴着時髦墨鏡,而且居然還有精妙的黑耳朵,黑鼻子,黑嘴唇,這簡直就是舞台上化妝的效果,太不思議萬。于是有人斷言,這張來自中國的皮毛絕對不真實,肯定是人工僞造的。而當時已是巴黎自然曆史博館長米勒.愛德華茲教授經過認真仔細研究這種動物的皮毛和骨骼後,斷然否定了有關僞造的武斷說法,确定這是個新的科學發現。1870年,米勒.愛德華茲教授發表了題為《論西藏東部的幾種哺乳動物》的文章,認為“黑白熊”雖外貌與熊相似,但其骨骼特征和牙齒系統的差別十分明顯。他确信“黑白熊”是一種新屬,遂命名為“大貓熊”,以便與另一種體型較小的類似物種“小貓熊”差別。

後來,伴随着大熊貓的發現和走向世界,對它的命名也曾一度長期争論不休,但最終學術界還是普通采納了米勒.愛德華茲教授的研究成果,維持了把這個科學界新發現的物種定名為“大貓熊”。

流傳甚廣的說法是:距離大熊貓科學發現并命名七十周年之際的1939年,重慶平明動物園舉辦了一次動物标本展覽,其中“貓熊”标本最吸引觀衆注意。那個時候,标牌采用流行的國際書寫格式,分别注明中文和拉丁文,但由于當時中文的習慣讀法是從右往左讀,是以參觀者一律把“貓熊”讀成“熊貓”。久而久之,人們就約定俗成地把“大貓熊”叫成了“大熊貓”。後來,台灣有家報紙曾撰文給“熊貓”正名,但人民已經習慣,反而覺得“貓熊”不那麼順口了。從此,“大熊貓”這個現代名稱就這樣誕生,并定格下來了。

其實,“熊貓”一詞早在1915年間就有了。據資料顯示,1915年編成,1935年出版的《中華大字典》“熊”之(三):“熊貓,獸名,似貓而善升本”。目前為止,“熊貓”一詞的公開報道,至少可以追溯到1922年11月25日的《申報》。當時上海舉行的“西人籃球會”,其中一支參賽隊是“上海公學美國學校及青年會之‘熊貓隊’”。

時值今日,“熊貓”一詞到底是何時開始出現的,仍是個謎團,期待着我們去考究去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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