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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女人的天空》連載(十五)

作者:書喚

第十五章 表姐的提醒

姚家認了幹兒子,家裡有了新變化。這變化讓人羨慕又嫉妒,自然,也少不了猜疑和議論。

有人猜,認幹兒、頂濕兒,莫非姚燒餅生兒子的美夢徹底破滅?便有了招養老女婿的想法,先認下,再親上加親。也有人猜,可能是那小子看中了姚家女,就想方設法去讨好,一下讨到姚燒餅的鋪子裡……

于是,便有了一連串的議論:他一個小貨郎有多大的能耐啊,無非是狗掀門簾——全靠嘴上的功夫!也是也是,走街串巷賣貨的,哪有嘴兒不巧的?巧是一方面,關鍵是他的身世,是娘舍爹不要、沒人疼沒人問嗎?那不敢說,許是裝可憐,博取同情的呢。

衆說紛纭,無根無據。

倒是馬尿貌似知道小貨郎的底細,他說,我嫲嫲的親婆妹跟他一個村,他姓邵,小名狗兒,爹是殺豬的,娘死得早不假,但死因不明,有人說是中風死的,有人說是他爹打死的,為啥打?一說是她肯吃懶睡不幹活,二說是外面有了相好,到底相好是誰,誰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沒人敢說,不然屠夫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也不是沒有可能。反正娘死了、爹娶了,晚娘是挨邊莊的。不是晚娘不好當,隻是晚爹狠心腸。狠心腸的爹不再撫養狗兒,随便他住外婆家、奶奶家,這是真的,可他的三個舅舅都是手藝人,一個是編筐打簍的,一個淋醋做醬油的,一個是剃頭理發的。馬尿認識這個剃頭理發的。

任支書對那個編筐打簍的有印象。話說有一年他騎着自行車去王安水閘北邊的河灘捕魚,車後座卡着一個竹籃,籃子裡放着魚網,到河灘撒下漁網,不一會兒就拉着有點兒費力,拉上岸,眼看活蹦亂跳的一堆,他喜不自禁,可惜帶的竹籃太小了,一網裝得了,二網、三網肯定盛不下,他想買個筐子拴到車架一旁,來一趟是一趟,多捕些魚讓女人做鍋糟魚,或腌啧風幹留着常吃。想着就遛到一個賣筐簍的攤子前,花八塊五毛錢買了一個特别紮實、也特别雅觀的白蠟條筐子。當時有人誇他哥幾個百巧百能,可他頭也不擡地說,百巧百能百受窮。

馬尿、任支書把這亂七八糟的事說給任如意聽,任如意又加枝添葉地學話給鷹兒。鷹兒聽了沒往心裡去,在她看來,爹娘認幹兒跟她沒有關系,小貨郎是啥樣的人跟任如意也沒沒啥關系。任如意說,錯,他是爹娘的幹兒子,就是咱倆的幹弟弟,他的所作所為跟咱有直接關系。

話傳到四嬸耳朵眼裡,她這位教書多年的史老師便有了說辭:知人知面不知心,知山知水不知深,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抛一片心,你爹倒好,一見面就認幹兒子,連人家姓啥都不知道……趕明,我得跟你娘提個醒兒。

史老師以串門的名義來到表妹家。家裡很幹淨,也很熱鬧,一台新買的半導體收音機放在院中的木桌上,桌邊圍着鳳兒、雁兒、娥兒,鳳兒蹲着,雁兒坐着,娥兒弓腰按着雁兒肩膀,她們争相着調台換曲;娘從廚房出來,喊着嚷着要聽《朝陽溝》選段,“親家母你坐下,咱們說說心裡話。親家母咱都坐下,咱們随便拉一拉”;幾隻蘆花雞伴随着抒情而歡快的豫劇唱譜蹦蹦跳跳、唧唧嘎嘎地争吃一條蟲子;小貨郎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他變戲法似地遞給娥兒一個橡皮筋,又捉迷藏似的遞給鳳兒一根紅頭繩,雁兒明顯是不理睬他的,她扭頭看見老師姨,趕快把凳子讓過來。

呀,幾個月不見,又長高了,學習還很好吧。姨的話自然是說給雁兒聽的。雁兒不好意思地說,英語拉分,前十名進不去了。姨說,勁可鼓、不可洩,隻要你發奮努力,不愁趕不上去。說着,環顧四周,問,剛才還一閃看見你娘呢,這會兒去哪裡啦?

我在羊圈喂羊哩,去年買的小山羊今早剛生下三個小羊羔,奶水沒下來,我給母羊燒盆面湯催催奶。說着從羊圈探出頭來。表姐一聽說生了小羊羔,就新鮮好奇地偎過來,說,我看看,哎呦,個頭還挺大,滿月了我牽走一個。買羊不說買,說牽,會說話的人才這麼說。表妹說,你整天那麼忙,一心撲在教學上,哪有時間喂羊呀!說着,出了羊圈,一邊喊幹兒子跟表姨認個面,一邊抱怨表姐早幾天請吃飯也不來。表姐說,這不來了嘛。

幹娘向幹兒子介紹,你表姨,馬牧集國小的老師,姓史。知道知道,大名鼎鼎的史老師,誰不知道?小貨郎巧舌如簧。表姨察言觀色,表示認識了。鳳兒、娥兒捂嘴偷笑。

表妹拉表姐屋裡說話。沒法兒,當家的沒跟我商量就認下了。認幹親的也不少,誰家不是幹閨女幹兒的爹娘出面才認親?當家的說這孩子可憐,發善心了。發善心也沒這樣發的,哪能說一聲是一聲,輕而易舉的?當家的說認就認了,說别的也沒用了。表妹張口閉口“當家的”,表姐疑惑她啥時變成“不當家的”了。

表姐鄭重其事地說,你也知道我不是多事的人,但外面的閑話不少,我有必要跟你提個醒兒,幹兒再好,也不是親生,你最好多個心眼兒,少讓他來家裡,少讓閨女跟他接觸,女大心開,免得招惹是非,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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