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夏衍與周揚：“還好吧”，“還好”,“活着就是幸運”

（1979年，夏衍與周揚在廣東肇慶的合影）

盡管夏衍和周揚彼此的性格有很大的不同,卻有着一種同命相連的感覺。1964年的文化部整風，周揚讓夏衍吃了不少苦頭。但在随後而來的“十年浩劫”中，他們又都是九死一生的幸運者。

兩人劫後第一次見面是1977年。那天,周揚由夫人蘇靈陪伴走進北京南竹竿胡同那所被好幾家擠占了的四合院,夏衍已經挂着拐杖迎候在房門口了。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彼此無言對視良久。

十年生死兩茫茫,再見時不能不讓他們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天,随同而來的露菲記下了當時的情景:

他們走進屋裡,夏公艱難地走到椅子旁,他放下手杖,将好腿屈下,然後坐定。這時一隻大黃貓走來卧在他的腿上…

周揚同志和蘇靈揚同志坐在兩個小木凳上。周揚:“還好吧?”

“還好,活着就是幸運。”

“是啊。”

(露菲《夏公是一本大書》《憶夏公》)

那次見面後,夏衍、周揚、張光年、李季等人應廣東省委上司邀請一同去了廣州。廣州之行,夏衍和周揚相處融融,夏衍還乘興寫下“雖飽嘗憂患然老而益堅,豪情盛昔,為可慰也”,引來了大家的陣陣掌聲。而當夏衍提出想要回北京,說“我想我的貓了”的時候,周揚的眼淚突然又盈滿了眼眶。在大家的勸說下,夏衍還是在廣州度過了新年。

1988年,年近九十高齡的夏衍在自己家中召集張光年、陳荒煤、馮牧、王蒙、顧骧等人商量為已陷入深度昏迷的周揚準備“後事”。夏衍意思:周揚終将不起,應當盡早為他準備後事。所謂準備後事,主要就是草拟一篇悼詞,一篇“生平”,以免周揚一旦離去,措手不及。

（嚴平《新中國文壇沉思錄》讀書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