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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從早上起就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納蘭性德溫完書後走到窗邊遠眺緩解疲勞。遠遠看見盧氏一襲綠蘿輕紗，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撐着一把油紙傘。不知食盒中裝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她把整把傘的重心都壓在上面，生怕進了水，自己兩鬓的碎發都已被雨水打濕了。煙雨蒙蒙中，款步走來的盧氏轉過回廊，神态秀麗，搖曳生姿，讓納蘭性德不由心中一動。
美麗的盧氏
納蘭性德德才兼備，文采飛揚，除了詞寫得好，畫也畫得好但很少為人作畫，因為任何讓人怦然心動的人、任何令人心馳神往的風景，都不能有讓他想要定格下來的沖動。唯一的例外就是他的妻子盧氏。也許是盧氏的某一個小動作，某一個小表情，突然撥動了納蘭的心弦，讓納蘭起了作畫的心思。
納蘭性德《浣溪沙》
“旋”，散漫、随意的意思。“輕容”是一種沒有花紋的薄紗。納蘭性德用輕容來替代畫紙，在如此輕盈的紗布上為女子畫像，更能展現出女子的袅娜身姿。“洛神”即宓妃，傳說中的洛水女神，國色天香，麗無雙。三國時曹子建曾作《洛神賦》“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來形容洛神的天生麗質，故後人常以洛神代指美女。此處指的就是畫中人盧氏。“颦”本意是皺眉，這裡引申為憂愁。
曹子建繪圖
上片首句便交代事情，是為女子花畫像。“輕容”“洛神”“深颦”幾個詞語連用，生動傳神地表達出納蘭性德當時愛憐而又珍視的心态。随意地拂拭着薄紗為洛神一般美麗的她畫像，她連憂愁時皺眉的樣子都像是在淺笑。上天把你生得如此美麗可愛，那楚楚動人的模樣就像是身邊緩緩流淌的春光，動人心魄，惹人憐愛。下片描寫畫中的情景。“軟障”指布幔，“藉”站立，“芳茵”指華美的褥子。隻因畫中人太過纖弱和清瘦，納蘭性德憂心她抵擋不住如此寒涼的氣候，于是在畫中為盧氏添上了布幔和香褥禦寒。如此微小的細節，展現出納蘭性德對盧氏的無微不至以及滿腔的憐愛。
美麗的古代女子
最後以一句“未能無意下香塵”作為收尾，照應了前面洛神的比喻。“香塵”本來是佛教用語，乃是“色、聲、香、味、觸、法”六塵之一。宋代柳永在《柳初新·大石調》中有言：“遍九陽、相将遊冶，驟香塵、寶鞍驕馬”，指的是女子走路時揚起的芳塵，此處應引申為凡塵人間。納蘭性德看着畫中人，越看越覺得盧氏超凡脫俗，不似人間女子，她定是那不小心落入凡間的淩波仙子。末句運用浪漫的手法将眼前人與畫中人合二為一，竟不知是我照着她畫了一幅畫，還是伊人從畫中走了出來。頗有些莊周夢蝶的意味。整首詞清新灑脫，寫得情意綿綿，既展現了納蘭詞的真與情，又是納蘭性德幸福婚姻的寫照。
納蘭性德《蝶戀花》
初讀納蘭性德這首詞，不禁讓我想起杜牧的《秋夕》:“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這首詞描寫了一個暮夏的夜晚，納蘭性德與盧氏的生活場景。上前三句寫景，後兩句刻畫了兩人心意相通的溫馨氛圍。庭院中的樹木漸漸凋零，夏蟬也到了歇息的時候，秋天的氣息近了。夜晚，露水早早與樹木作陪，盧氏添了一件外衣，碧綠的輕紗薄如雲煙，在她嬉戲玩鬧的動作裡依稀能從輕紗中看到玲珑的月亮。玩累了，盧氏便來到納蘭的身旁，兩人肩并着肩，一同看那小巧、皎潔的明月。“櫻桃”代指戀人，“丁香結”本意是指丁香的花蕾，此處指濃郁的愁緒。有些話，面對戀人的時候不好意思開口，但隻要有對方陪在身邊，即使愁腸百結也一洗而空了。
杜牧繪圖
下阕，描寫了盧氏的稚氣舉動和音容笑貌。“魚子缬”是一種絹織的配飾。孩子心性的盧氏，靠在丈夫的肩頭，手指玩弄着衣衫上的配飾，一件平常簡單的物件，她也能玩得開心不已。坐了一會兒，她便又被飛舞的流螢吸引了目光，起身拿着小扇去捉螢火蟲。螢火蟲沒捉到，卻驚起了草叢中栖息的蝴蝶。這樣美好的場景叫我怎能不用一生來思戀？此詞由景及情，渾然天成，筆調輕快，富有情趣，傳神地描寫了夫妻之間恩愛兩不疑的美滿生活。盧氏就像一朵解語花，隻需一個眼神就能懂得納蘭性德所有的想法。
參考資料
·《秋夕》
·《柳初新·大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