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前程01

這是七十年代一個平凡的一天，天剛蒙蒙亮，十月份的天氣有點涼了。十歲的佟芳芳懶懶地睜開了眼，昨天晚上不知道怎麼了，一直鬧肚子，四五次蹲茅房，今天一點力氣也沒有。大姐二姐已經準備起床了，她們披着上衣，坐起偎在被窩裡；大妹二妹還在睡，大妹的腿壓在二妹的身上，她們不上學，睡得踏實，每天都是自然醒。看到這裡，佟芳芳輕輕歎口氣，準備起身，可是渾身軟的連頭也擡不起來了。

這時，父親佟義仁來她們屋來了，他喊着大姐二姐快穿衣，下炕去幫她們的娘做飯。一邊他摸摸佟芳芳的額頭，說：“今天不去上學了吧，我跟你們老師說說，你在家躺一上午”。聽到這句話，佟芳芳瞬間閉上眼睛，很快昏睡過去。

佟芳芳的大姐叫佟子含，十四歲，上初二了；二姐佟業章，十二歲，上四年級；大妹佟可可，八歲，二妹佟艾貞，六歲，她兩人還沒上學。父親是村支書，老實中又透着精明，幹活很門道；母親李花花是家庭主婦，沒上過學，身子弱，地裡的活不會幹。她和父親結婚後，主要工作就是生孩子、喂養孩子。二妹生下後，娘陸續流産了兩胎。那時上級已經開始貫徹計劃生育了，雖然不是很嚴，但是作為一村支書，也得注意影響。況且每一胎上身後，都是看出是女娃時，才流了的。那幾年這麼一折騰，她們娘李花花的身子更弱了，說話本來聲音不大，後來就更有氣無力的樣子了，父親也就斷了要兒子的心思。

佟芳芳生來就沒見過奶奶，也沒有見着姥娘外公。隻有一個爺爺，不跟他們一起住，他自己住在村子另一頭的一個老宅子裡。每日裡研究草藥，村子裡的人時不時有點小毛病的，找到他，一般吃幾次湯藥就好了，是以很是受人尊敬。佟方方她們姐妹不管誰去爺爺那裡，總是會捧兩個熟雞蛋回家來；記憶中，爺爺家裡的雞蛋就沒斷過。

佟芳芳醒來時已經時接近中午了，陽光透過窗棂照在炕上，暖洋洋的。兩個姐姐放學了，在廚房裡幫着做飯。風箱吧嗒吧嗒地響着，那一定是二姐在拉着，她喜歡拉風箱，與其說她幫着做飯，不如說她把風箱當做了玩具，每拉一下風箱，竈堂裡就會竄出一股火苗，那是她尤其興奮的時刻；大姐是個穩定的人，少年老成，看不出喜歡什麼，也看不出不喜歡什麼。

感覺餓了，佟芳芳爬出被窩，胡亂穿上衣服就下了炕。來到廚房，驚訝地看到，中間的長條桌上竟然擺了四五個菜，還有一大盆面條。一定是她生病，爹娘為了她做點好吃的。想到這，佟芳芳小小心裡一陣溫暖，感覺自己活得像個小公主！

娘看見她下來了，就說快洗手洗臉，一會兒就吃飯了。這時兩個妹妹從外面回來了，也嬉鬧着和佟芳芳一個盆子洗着手，水濺得到處都是，王芳芳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但是因為身體虛弱，沒起什麼作用，無奈呼噜了一下臉，就去廚房坐下了。

娘打發大姐佟子含盛了一大碗上面澆了菜的面條，給爺爺捧端了去，又安置好其他她們四個，分别盛了一碗面條在每個人面前，等着父親回來。佟芳芳心裡美滋滋的，她感覺太幸福了。

父親很忙，白天時間，家裡總是看不見他。面條快涼了的時候，他終于回來了。飯桌上一下熱鬧起來。他是一個不嚴厲的父親，任由大妹和二妹兩人在他腿上爬上爬下，嬉鬧。

這次，他卻沒有讓他們鬧多長時間，很快他就讓大家安靜下來，宣布的口吻說話：“今天是你們娘的生日”，佟芳芳心裡咯噔一下，一些悲涼。“這時你們娘第一次正兒八經過生日”他繼續說。“從今後，咱家裡也不打算添孩子了，你們都大了，要互相照顧，你娘以後的主要精力放在地裡……”娘撇了撇嘴，聽他繼續說。“可可和艾貞很快也要上學了，在這裡我可說開了，上學，就要好好上，如果不好好上，就下來種地，掙工分”！“我上學！”大姐佟子含脫口而出。父親斜眼看了她一下，繼續說：“想上學的，我全力供應，但是要出成績，不能以上學為借口逃避幹活！”

二姐佟業章啥也沒聽到一樣，吸溜吸溜地喝了兩碗面條了，正準備喝第三碗，娘瞅了她一眼，她隻好悄沒聲地把碗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