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畢春洋 圖檔丨1/6圖檔工作室
城市化是全球社會經濟發展的必然趨勢。如果沒有鄉村振興，很多鄉村的沒落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距離城市近的鄉村運氣好能被大城市吞并，成為諸多邊緣城鄉結合部中的一個；運氣不好的幹脆隻能被大城市“抽血”，什麼都貢獻了卻怎麼也得不到個名分。距離城市遠的鄉村更不必說，沒有資源和政策的幫扶，猶如缺少養分的末梢神經，往往是最先沒落的地方。
然而，你能想象有這樣一個偏遠的小村莊嗎？這裡不但沒有極力連通大城市，反而因為“絕世而獨立”赢得了生存乃至發展的新機遇，它就是日本的小漁村——伊根。
一、“過疏化”背景下，伊根的發展一度陷入絕境
伊根町隸屬日本京都府，位于丹後半島的東北角，是日本近畿地方的最北端。伊根人世代以捕魚為生，水産品捕獲量一度能占到京都府總量的25%❶。然而好景不長，随着社會經濟的發展，偏遠的伊根町陷入了當時日本鄉村的普遍死局——“過疏化”之中。
圖檔拍攝于伊根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日本經濟快速發展，一方面以東京為代表的大都市圈人口高度集中，另一方面交通區位條件差的偏遠鄉村地區則深陷人口流失、少子高齡、産業滞後的泥潭，這種現象被稱為“過疏化”（日語：地方過疎）。當時全日本66.6%的鄉村都出現了過疏化❷，伊根就是其中之一。伊根不僅地理上距離大阪、京都等大城市遠，還沒有鐵路和機場，隻能依靠公路交通。十年間，伊根的人口減少了一半，老齡化率高達42.7%❸，加上漁獲量連年下降、水産價格震蕩等因素影響，整個地區的發展危在旦夕。
當時，日本政府挽救過疏地區的主要手段是發放“地方過疏債”。俗話說“要想富，先修路”，拿到“過疏債”的鄉村，紛紛開始修整外部道路，打通與大城市的聯系。日本政府也期望交通條件的改善能為鄉村導入城市資源。此時的伊根卻不為所動，俨然一副不食人間煙火、不管不顧的姿态。然而事實上這種“要想富，不修路”的險招卻成就了今日的伊根。當時很少人考慮到了修路的壞處：在缺少吸引磁極的情況下冒然完善交通，極有可能進一步加劇大城市的虹吸效應！而伊根“不問世事、苦煉内功”，終于為日後鄉村的發展攢足了力量。
二、聚焦三農，魅力提升——伊根漁村的自救之道
解決“三農”問題，是鄉村振興工作的本質與核心。伊根在不修路的同時，把精力和資源都放在了“漁村、漁業和漁民”的三“漁”問題上以求突破：
1.漁村：老舊有老舊的魅力——古老“舟屋”變身農村新符号
雖然放棄了改善交通，但伊根人仍然希望能吸引城裡人來這裡旅遊消費。所幸的是，他們還有一樣祖上傳下來的寶貝——舟屋。舟屋出現于江戶時代中期（1800年左右），是當時的伊根漁民用來存放木船、收納漁網的二層木屋。臨水而建的238座舟屋❹分布在伊根灣狹長的岸線上，構成了全日本絕無僅有的建築奇景。
即使景緻絕美，舟屋在當時卻也不算出名，不過好在伊根人抓住了最佳的機遇——拍電視劇。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正是日本電視劇的黃金時期，這段時間在伊根取景的三部電視劇——《寅次郎的故事》、《釣魚迷日記》和《丹後美人》，徹底讓伊根舟屋火了。據統計，《丹後美人》播出後的平成五年（1993年），伊根遊客數量達38.5萬人，是5年前的三倍❺！旅遊收入達6億日元，比5年前多了四倍❻！
在舟屋的熱度快到巅峰的時刻，伊根人也沒閑着，一方面積極申請國家認證背書，讓舟屋所在的“伊根浦”地區成功被選為“全日本重要建築物儲存地區”，伊根從此名聞日本；另一方面将舟屋與伊根的對外營銷緊密融合，創造了吉祥物“舟屋君”（ふなやん）。舟屋君帶着伊根的特産到全國各地去宣傳推介，為伊根賺足了人氣。
就這樣，舟屋的人氣與伊根牢牢地綁定到了一起，古老的建築成為了鄉村的新符号。
2.漁業：偏遠有偏遠的優勢——打造最質樸的旅居漁業體驗
伊根的舟屋雖然美，但是也非孤品——這種建在水上的房子在東南亞的一些國家也不少見，但為什麼隻有伊根經久不衰，還能持續吸引許多的外國遊客反複前往呢？答案是伊根舟屋的絕美容顔背後，還蘊藏着日本最質樸的“漁海生活”魅力。
伊根是京都府主要的漁業産地，而且依然保留有最淳樸的漁業捕撈手段。這裡甚至還有漁夫馴養鸬鹚捕魚。伊根的職業漁夫們堅守世世代代的生活習慣，每天早上三點準時出海，到下午五點歸來，八點左右熄燈就寝，沒有紛擾的夜生活，形成了不同于大都市的伊根節奏。同時，這裡也沒有超市和便利店，也沒有快餐店和酒吧，取而代之的是傳統的碼頭魚市、創立于1754年的向井酒造❼和江戶風格的漁家民宿。
伊根傳統漁業文化演繹的巅峰，當屬每年7月下旬舉辦的“伊根祭”。在這場有着300多年曆史的祭祀上❽，男性漁民們身着傳統的捕魚服，乘着獨特的“船型祭台”駛向海灣，進行完祭祀儀式後再駛入海灣中心的“青島”——隻有男人能登陸的無人小島，在那裡完成祭典的後半段，祈求來年航海平安、漁獲豐收。
可以說來到這裡，就告别了21世紀的現代都市，回歸于最簡單質樸的“漁海生活”。
3.漁民：人少有人少的好處——全民參與提升旅遊服務水準
伊根的村民數量一向不多，隻有2000多人❾，然而“衆人拾柴火焰高”，2000多位村民成了活化鄉村的中堅力量。伊根町政府也深知要發動群衆，将培養、教導和激發村民作為伊根鄉村振興戰略的基石。
最有代表性的舉措是制定了“本村漫步”和“觀光模拟”兩大行動計劃：“本村漫步”是定期組織10人規模的主題散步❿，如“講述曆史”、“漁業生活”、“美食美宿”等。在散步中圍繞主題充分交流，進而增強村民對本地風土人情的自豪感和熟識度，也提高了他們的表達能力，為人人都是向導做了準備。“觀光模拟”則是讓村民扮演遊客，以遊客的心态和身份去思考“遊客會對什麼感興趣”、“遊客會願意在哪裡停留”、“遊客最希望帶走什麼紀念品”等問題，進而及時對本地的旅遊功能和旅遊産品進行調整。
伊根還尤其重視發揮孩子們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發起了“驕傲伊根百選計劃”，核心是鼓勵中國小生去探索和評選伊根的100個新景點和新賣點⓫，以孩子的視角重新發現伊根町的魅力。就這樣，伊根讓全體村民參與到了鄉村振興中來，提升全體村民的旅遊服務熱情和能力，充分調動有限的人力資源實作旅遊服務水準的最大化。
“要想富，不修路”的伊根，擺脫了走向衰亡的命運，成為“日本最美鄉村”，舉國皆知的“海上京都”。縱觀世界鄉村的發展趨勢，無論是日本的“地方過疏”、南韓的“新村運動”，鄉村的衰落和複興都有其規律性和必然性。
在中國，鄉村人口的減少也是不能回避的問題。是以，日本伊根的案例對于中國的很多鄉村同樣具有借鑒價值：想要實作複興，不僅要有絕地求生的勇氣，還要有發現自我優勢的獨到眼光，以及将村民凝結成一體的努力。
·E/N/D·
本文節選自華高萊斯《技術要點》系列叢書《鄉村振興之全球樣闆》。本書精選了中國、日本、南韓、法國、德國、澳洲、美國、芬蘭、荷蘭、英國等10個國家，共計17篇文章，從全球視角來審視剖析中國的現實問題，并且給出了不同生存環境下努力求生，創新振興自身鄉村的種種案例。本書将在年内出版，即将開放免費預約，敬請期待。
參考資料
❶伊根町政府官網，2015年http://www.town.ine.kyoto.jp/chosei/suisan/1445912095036.html ❷焦必方，《伴生于經濟高速增長的日本過疏化地區現狀及特點分析》，《中國農村經濟》，2004年第8期 ❸伊根町政府官網，《平成23年度“伊根浦觀光”伊根浦觀光振興願景(詳細版)》，2012年2月http://www.town.ine.kyoto.jp/ikkrwebBrowse/material/files/group/4/syosaiban.pdf ❹維基百科，2000年https://ja.wikipedia.org/wiki/%E4%BC%8A%E6%A0%B9%E3%81%AE%E8%88%9F%E5%B1%8B。 ❺伊根町政府官網，《Ine Town Castle Statistics2018》，2018年10月http://www.town.ine.kyoto.jp/chosei/tokei/1449040102101.html ❻中小企業管理局官網，《経営発達支援計畫の概要》，2018年3月23日https://www.chusho.meti.go.jp/keiei/shokibo/ninteikeikaku/download/26-19.pdf ❼伊根町政府官網，http://www.town.ine.kyoto.jp/mobile/keitai_kankou/moderukosu/1446693557852.html。 ❽關西祭官網，http://www.kansaimatsuri.com/zh/matsuri/986/ ❾伊根町政府官網，《Ine Town Castle Statistics2018》http://www.town.ine.kyoto.jp/chosei/tokei/1449040102101.html ❿伊根町政府官網，《平成23年度“伊根浦觀光”伊根浦觀光振興願景(詳細版)》，2012年2月http://www.town.ine.kyoto.jp/ikkrwebBrowse/material/files/group/4/syosaiban.pdf ⓫伊根町政府官網，《平成23年度“伊根浦觀光”伊根浦觀光振興願景(詳細版)》，2012年2月http://www.town.ine.kyoto.jp/ikkrwebBrowse/material/files/group/4/syosaiban.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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