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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導演劉江:當光榮與夢想照進一蔬一飯

澎湃新聞記者 楊偲婷

2019年10月,導演劉江接到了來自廣電總局的任務,要拍一部緻敬中國共産黨建黨100周年的重大革命曆史題材電視劇,從“一大”一直講到“抗美援朝”的“立國之戰”,主人公以黨的領袖人物為主:“以毛澤東、周恩來等領袖人物為主角,他們個人奮鬥的路程跟黨的奮鬥路程,有很大程度的重合。以他們跟共産主義思想的接觸,到慢慢成長為共産主義鬥士、中國共産黨早期組織的一員,走上革命道路這條線索來展開。”

那時,這部劇還沒有名字,直到創作過程中,有一位策劃提出了兩個詞來概括這個故事,主創團隊覺得十分貼切,就此,這部劇的名字有了:《光榮與夢想》。

專訪|導演劉江:當光榮與夢想照進一蔬一飯

《光榮與夢想》海報

劉江在接受澎湃新聞專訪時表示,《光榮與夢想》的拍攝過程,也是他學習黨史的過程,“我是真心被我們的革命者們,那種大無畏的精神,那種人格魅力感染。中國有今天,絕對是曆史的必然,是人民選擇了共産黨,曆史選擇了共産黨,我是發自心底這樣認為,是以我才能真正投入情感在這部作品裡。”

“這是一個沒有主場景的故事”

近來,《光榮與夢想》正在各大平台熱播,它算得上是近年來制作最精良的主旋律題材電視劇之一。然而劉江回顧它的創作過程,其中滿是艱辛和挑戰。

從“黨的誕生”,一直講到“抗美援朝”,三十多年的時間跨度,交織無數曆史事件、曆史人物,從劇本創作來講,其難度能讓大多數編劇頭皮發麻。《光榮與夢想》的前期創作并不順利,中間換了幾次編劇,才定下現在的編劇趙甯宇。劉江表示這也是機緣巧合,“一開始趙甯宇老師沒有時間來寫,結果由于疫情的原因,他把後面的事情‘黃’了,才有時間來創作這個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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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江(左)在《光榮與夢想》片場

然而,這個項目時間緊任務急,定在了2021年“七一”前後播出,“那倒推的話,我們2020年‘七一’就必須開機,可趙甯宇進入這個團隊,已經是2020年2月份了。創作時間上非常緊張,但非常幸運的是,他對于黨史非常熟悉,也寫過相關作品,是以他能遊刃有餘地徜徉在黨史的大海中。”為了按時保質完成這個劇本,趙甯宇在密集創作期中,瘦了十幾斤。

劇本創作已經不易,實際拍攝更是困難重重。首先三十多年故事跨度,涉及到無數場景排程。“整部劇場景太多了,像個大的‘公路片’。這是一個沒有主場景的故事。”劉江說道,“一般來說,40集左右的戲,200多個場景是很合适的一個場景量。而我們這個戲有900多個場景。從長沙一路到北京、上海,一路随着人物的成長曆程,輾轉大半個中國,最後到中南海,天安門,後來又去了北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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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榮與夢想》劇照

同時,反季節拍攝也是“特别要命”。《光榮與夢想》2020年7月開機,正是橫店最熱的時候,劇中大量的戲又都以冬天為背景,據劉江透露,拍攝期間,每天都有人中暑,“制片組專門安排了幾個人,負責每天送人去醫院。”由于制作龐大,拍攝開了三個組,劇組的成員不算群衆演員也達到了1600多人。“制作難度極大,我們隻能用更多的人力跟物力,專業的技巧和智慧,去克服這些困難。”

但這些對于劉江來說,并非最大的困難。在他看來,《光榮與夢想》的創作過程中,最大的難點是:故事跟黨史的關系。“這是從前期一直到後期制作,到最後的修改,我一直在反複思考的問題,它始終在左右着我的創作。這其實就是我們創作當中一個最核心的問題——藝術跟生活關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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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直在思考:黨史裡面,‘人’在哪裡?”劉江這樣表述他剛接到這個項目就開始考慮的問題,“一段曆史太宏大時,事件太紛繁時,就容易淹沒‘人’。一旦‘人’被淹沒,從戲劇的角度來說,它的可看性就會受到影響。因為這一點,我們劇本在拍攝中經常會做修改,包括後面審查的時候,這也是最困難的一點。”劉江認為,實際操作上的問題通過各種方式,都是可以克服的。但思維方式、創作原則是需要反複摸索的,“這最費腦子,我拍這個劇白了好多頭發。怎麼能展現詩意,怎麼能展現‘人’?這方面是最難的一點。”

“藝術是來自于生活,但是又高于生活的。有時候,藝術的‘虛’恰恰反映了生活本質的‘實’,就是所謂的藝術的真實。有時候需要一些變形,來反映生活本質的東西。”劉江坦言,“那麼我們黨史之中這些偉大人物,他們身上要不要有普通人鮮活的、生活的東西,而且這個要怎麼表現?這種虛實之間是難拿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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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不虛,小事不拘”

重大革命曆史的影視創作向來有一個定調——“大事不虛,小事不拘”,“但它隻是原則,中間的邊界是非常模糊的,度的把握是非常難的。對于我來講,我隻能去碰撞,隻能去用藝術的‘虛’跟曆史的‘實’進行一次磨合。”

“首先我非常了解自己在做什麼事——我們是在拍劇情片。那拍劇情片的話,我們所掌握的素材,必須具備故事的特征,必須按照故事的規律來做。這樣就有一個架構,我們必須在黨史的大海裡,找符合故事特征的事件來展開刻畫。在這個原則下,就會少走很多彎路。”

“另外一個原則,故事是刻畫人物的,我們要跟着每個人物走。是以我們是一個‘點線面+單元’結合的結構來進行叙事。”

最後主創團隊達成的一緻是:要展開黨史中人物的情感世界,拉近他們跟觀衆之間的距離。“比如說楊開慧在離開孩子,走向刑場的時候,她當然是義無反顧的,但她是不是心碎的?她一定是心碎的,正常人都會心碎的,那麼我們就要讓觀衆看到她心碎的這一面。”

對于觀衆來說,柴米油鹽是天大的事,表現偉大人物生活中的這一面,能迅速跟觀衆建立無比親密的聯系。“這個故事盡可能在這方面去做了些突破,包括楊開慧帶着孩子忙不過來,毛澤東也幫忙帶孩子,這樣一些場景也會出現在我們故事裡面。”

劉江希望,宏大的“光榮與夢想”能在這個劇裡照進觀衆最在意的“一蔬一飯”,因為最了不起的“光榮夢想”,就是為了讓一代代普通老百姓過上有飯吃、有夢做的日子。

專訪|導演劉江:當光榮與夢想照進一蔬一飯

《光榮與夢想》劇照,毛澤東與楊開慧

“我們不是要矮化偉人,而是讓觀衆能更加了解他們,就是說:他們跟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每個人都珍惜生命,熱愛生命,可他們為什麼能不顧生死?能為了理想抛頭顱灑熱血?他們不怕死的原因,是因為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這東西是理想信念,他們活着的意義不光是活着,而是為了‘真正的’活着。”

“讓人看清他們真正偉大在什麼地方”

當偉大不再是一句口号,一個簡單的概念,才能讓觀衆真正讀到偉人的偉大之處。“我們所謂的‘凡人化’,其實是為了讓人看清他們真正偉大在什麼地方。”《光榮與夢想》試圖把過去曆史和當下生活建立起觀衆可以感覺到的連結。劉江試圖表達一種真正的、“腳踩在地上”的現實主義。

在《光榮與夢想》的第一集,開頭便是1982年,衆人在修繕楊開慧故居時,找到了楊開慧烈士此前從未被發現的一些文檔。“天陰起朔風,濃寒入肌骨。念茲遠行人,平波突起伏......”楊開慧所作《偶感》一詩作為旁白,開啟了整個故事。一般而言,鴻篇巨制如《光榮與夢想》,會有一個“提綱挈領”的宏大開端,卻沒想到它閑出一筆,從一首小詩,一種個人情感,作為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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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劉江表示,他希望讓人看到共産黨人的情感世界。“他們除了是烈士,革命者,他們還是丈夫,妻子,是父親,是母親。這樣的一種情感世界,我認為得通過一個家庭的結構和關系才能展現。”

在整部劇裡,主創團隊設計了毛澤東家庭的一條主線,來表現共産黨人的情感世界。“第一集裡毛澤東從箱子裡拿出的那把梳子,是妻子送給丈夫的梳子,手表是在北韓犧牲的兒子的遺物,毛澤東的眼淚,是作為父親跟丈夫的眼淚。但響起的音樂是《國際歌》,因為他們是為了人類的事業,為了人民和國家的事業,才做出了這樣的犧牲。”

劉江在采訪中,專門提到了對黨史研究專家們的感謝。在《光榮與夢想》的創作過程中,“專家們提出的意見,大多是關于曆史細節的準确性,我覺得都應該改,因為确實不能在一個以黨史為載體的故事裡,留下曆史硬傷,這是不能犯的錯誤。而我自己最想表現的一些東西,我藝術創作的一些方面,基本上得到了各方認可,都被保護下來了,是以呈現出來的,是我自己很滿意的一個作品。”

責任編輯:張喆

校對:丁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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