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话说泾阳」暗杀王桥保卫团刘子元与保长陈沛

作者:泾河文化研究

泾阳西北塬三十年代一直不安宁,“十八年馑”是最直接的原因,西北塬在年馑中所受灾难远要比平原地区大得多,饿死的也多,逃难的更多,贫穷与饥饿让不甘饿死的彪悍乡民铤而走险,化身土匪抢劫四方。奇葩县长孙国庆,更是放纵土匪为害四乡,背后分肥。孙县长助长的歪风在其离任之后才发展到极致。民间拉肉票抢劫俨然成风,据船头村民回忆,村里在泾惠渠工地干活的,发工资之日,就是被抢劫之时,基本无人幸免。泾阳不仅西北塬上很乱,整个区域基本都处于混乱之中,祸乱四乡的土匪甚至敢于在县城周边大肆劫掠,民国报纸记载泾阳县东北的鲁桥镇甚至被数名土匪白日劫掠一空,大村堡寨还曾收到土匪的恐吓信,公开要求村民上交钱粮若干,不然将有土石俱焚之祸。民国政府当时在民间设立保甲制度,在各乡设立民团组织,借以巩固治安,然而各地民团组织甚至不能保证自身安全,地方民团团长本人、家属甚至也成为绑架目标。

「话说泾阳」暗杀王桥保卫团刘子元与保长陈沛

网图

泾阳西北王桥镇民团团长、联保主任甚至也被暗杀,成为一时轰动渭北的大案。1934年10月2日《西京日报》报道王桥镇民团被杀于该镇内:“泾阳王桥镇通讯:……杨匪尚能协助,许以悔过自新,遂请以副之,讵张匪性不改,抢劫时闻,刘秉性憨直,视匪如仇,正拟有以惩治,不料事泄,被刺于中秋节夜,张已率众离镇雄据北垣一带……。”(新闻报道内张、杨姓时出差讹)

王桥民团团长刘子元(或名刘次元),仅据报道知其曾参加过靖国军,受过中等教育,具有相当军事经验,在当时泾阳民团团长中,算是佼佼者。该人在王桥镇表现如何,与当地群众关系怎样,难以详细调查,也很难作出公正评价。刘子元(次)被暗杀,冯日乾先生在《乱世红白黑》讲道:“刘子元是保安系统的,陈沛是联保主任,剿匪是他们的本分,而且,早在苗家祥时期,红二十六军就在游击队的配合下攻过王桥民团,所以刘陈与塬上的‘土匪’是结怨甚深的宿敌。……不多天,刘子元团长决定在王桥逢集时的阴历十四枪决几名坏人,其中就有九支队的成员。先一天晚上……刘子元正与陈沛在陈家沟高七家南窑抽烟喝茶,杨成信几个进来报告:杨副团长说有点要紧事要我们几个出去一下,刘不在意地说,既是杨团长叫你们就去吧,一定早点回来,明天有要紧事。几个人齐声回答:‘明白!’紧跟着也响起啪啪嘭嘭的枪声,刘子元和陈沛同时中弹倒下。《第二十二章 将计就计》”

与刘子元一同被暗杀的,还有王桥人陈沛。陈沛据说也受过现代教育,算是王桥百谷一带活动能量很大的士绅,身居百谷里、范村里联保主任一职,在地方政府是得力骨干。另据报道安立森被绑期间,他“即设法磋商,投鼠不免忌器,自应谨慎进行,始则使民众代表,迭以全县民众名义,密往疏通,继则釜底抽薪抽底,屡派熟悉匪窟之人,分投探问(西京日报1933.5.30.6)”。陈沛被刺后,受了重伤幸而未死,据“红白黑”情节,陈沛缓过神之后,竟然戏称自己是铁脑袋,打不死。讵料在1936年9月又一次遭遇枪杀,这次可能是运气用完了吧,号称铁脑袋的陈沛被打死了。《西京日报》载:“本县范百联保(即王桥镇一带)主任陈植山,被惯匪广儿老五即杨得林,于上月间枪杀。”《乱世红白黑》讲道:杨成信突然向陈沛开枪,陈应声倒地。李耀林骇诧失色,四座惊呆。杨德林问:‘咋啦?’答说枪走火了。杨拔出手枪喊道:‘不要动,也不要怕。枪走火了,不能怪人。陈团长既然不行了,就不要叫人活受罪;拿我再试两下看他是不是铁sa……冤有头,债有主,今日这事与别人无涉。不过,谁的头也不是铁箍的!’”。

陈次元与陈沛之死据后来人回忆,多言俱属当有一劫,他们与革命力量势同水火,并为游击队(原成员)所杀。“红白黑”中说:“陈沛是个很尽职的人,当地群众说,他是国民党的忠臣,他给王桥街道的重要路口都安了栅拉门,以保安全。他“剿匪”很认真,曾多次与九支队接火。无奈他在明处,对方在暗处,他用普通战法,对方是游击战术。结果事倍功半,很不满意。”(《乱世红白黑》:第二十五章)

从当时报道来看,确有些疑点不好解释。从1935年《西北文化日报》报道来看,刘子(次)元之死可能与陈沛有关,兹录如下:“于是垣上势力半属于杨,旋杨被泾阳保卫团收编为王桥民团,匪患始平,去秋因误听陈某之言枪杀正团长刘子元,率领团丁哗变。”该文言明是杨广娃(广娃老五)与陈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有可能出于私人矛盾,报道还说:“因杨与联保主任陈培有旧,暗通消息,迄未捕获,后陈培不知何故与杨失和,陈旋买通老匪李生云等阴谋暗杀杨匪,事机不密,被杨知觉,暗使党羽持折腰枪往刺陈培,连击三枪,未中要害,幸未殒命,杨知祸已闯大,难容于法,乃率部投入共匪,编为支队。”从报道来看,刘次元之死似有隐情,西北乡(塬)的各势力关系太复杂了,由此也就能理解陈沛必死的原因了。《西京日报》在刘次元死后对泾阳当局表示不满,“张已率众离镇雄据北垣一带,总闻团长张修之,事后新至王桥为刘治丧,开追悼会,并派人与张广(广娃老五)商洽善后,未加追剿。据知其内幕者云,刘被刺后,张不远飙,此中情形大堪寻味,深望当局对于阴谋暗杀善良者,有以究治之。”

有意思的是,陈沛死在与九支队和解的宴会之上,“红白黑”说是由于陈沛、李耀林为了缓和与杨德林的关系,邀请李寒梅(雪亭)与高兰亭两人调和与杨德林的矛盾,结果杨德林发难,陈沛死于其枪下。事实上自苗家祥牺牲之后,原渭北第二游击大队长期处于混乱之中,在国民党高压态势下,原部队很快分裂,部分逃亡,部分又恢复过去的生活状态中,剩下成员多以暴力解决内部纠纷,“红白黑”里面有详细叙述,仅以当时官方报纸予以总结:“匪部内讧不已,互争领袖,自相残杀,先是孔娃枪杀刘清和等,欲充首领,后孔娃被被杨广娃打死,于是垣上势力半属于杨,旋杨被泾阳保卫团收编为王桥民团,匪患始平”。

刘子元之死,泾阳县长、保卫总团至王桥开追悼大会,省报给予大幅报道。不足两年,陈沛又死,泾阳县当局在县城隍庙大办丧事,据说参与者有“各机关、各团体、全县各联保主任,自治镇保甲队,陈故主任家族及民众约一万余人……由王县长主祭,如仪行礼献花圈读祭文后,即由督查员李性原、王县长、联保主任姚伟堂依次致哀词”。

「话说泾阳」暗杀王桥保卫团刘子元与保长陈沛

王桥民团两要员被暗杀,表面上看是地方势力冲突呈现的结果,实质上是国民党官方势力与地方武装的冲突。三十年代西北地处国共势力的缓冲地带,双方势力此消彼长,再加上活跃在隐蔽的各股土匪势力,形势尤其复杂。西北一带名义上虽属国民党控制,实质官方势力很难占到绝对优势,在官方和民间都有革 命分子渗透,在乡镇一级的士绅与官僚相互熟识,他们的乡邻或是亲戚有相当一部分有“北上”的背景,复杂的关系很难使得士绅官僚与之完全切割。虽然刺杀民团团长的确属原渭北游击队成员,有“红色”背景,然而这些原游击队成员性质已有改变。需要注意一点,或许其被收编有权宜之计的意思,泾阳西北地方武装一直游走与国共两大势力之间,被收编成员与泾阳国民党势力保持一定的“距离”,害怕被完全吃掉,不情愿完全服从而为人宰割,部分成员又与“北边”保持一定的联系。地方民团与收编之后的独立大队类似嫡系一杂牌势力的区别,他们都想在实质上把控西北塬,因此才有了这种激烈的冲突,两个民团长先后被杀只能说明西北塬势力之复杂程度完全出乎想象。

后来被收编而组建的“泾阳县独立大队”被更为强悍、更为厉害的李均华控制,李均华在泾阳县民国历史上被称为“瓜子老一”,相传其枪法如神,凶狠狡猾,他领导的九支队这股武装势力纵横西北一带,居于县城的官方也不敢小觑。事实与泾阳县国民政府貌合神离,只是名义上听从指挥,实质却我行我素,有利益则趋近,不符合想法则敬而远之,从这点来看具有一定的割据性质。

抗日战争胜利之后,李均华领导的独立队在地下党的鼓动下,秘密派人北上与陕北方面联系,随后又派出九支队成员北上受训。在关键时刻,长期盘踞西北的心态又使得领导人李均华,犹豫不决,可能他既害怕被解放军改编之后,失去原有的财富和地位,也不愿意被绑架在国民党那辆残破的战车之上成为牺牲,还想继续夹在两大力量之间火中取栗,捞到更多的好处。1949年,李均华与九支队秘密活动很快引起泾阳县国民党反动派的注意,国民党县大队牛志诚受命,密秘布署将李均华诱杀于王桥街。李均华的死亡与与两民团的遭遇极为相似,都是死于“熟人”之手,采用了暗杀的手段;盘踞于西北垣另一代表人物李耀林与他的追随者,则在关键之际,完全投向革命队伍。在1946年底,就有革命人士接触李耀林,并成功策反了他和其代表的西北垣地方武装,他们利用官方身份为革命人士提供便利,开具空白路条、证明。泾阳解放前夕,百谷乡独立队(民团性质)秘密前往根据地,在栒邑庙湾接受改编,成为解放军的一部分。

注:

1、资料引文中所称之“匪”,属时代局限性,不代表作者观点。

2、引用资料中人名问题:“刘子元”与“刘次元”本属一人;陈沛也有“陈培之”、“陈植山”等称呼;关于“广娃老五”报道有“张”姓之称,为误,实际姓杨。

参考资料:

1、《乱世红白黑》 冯日乾 新华出版社 2005年

2、《西北文化报》1935.12.4.5

3、《西京日报》1936.9.6.6、1933.5.30.6、1935.8.1.3

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