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小小的玻璃窗,俊凤看见对屋的灯亮了起来,知道杨二亮又要去早市了。俊凤爬起来怔怔地发呆,然后又躺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这么慵懒,脑袋晕晕沉沉的,只想继续昏睡。男人的主动急促而又短暂,而女人的被动慢热而又持久。就因为杨二亮一句话,俊凤彻夜未眠。
想睡睡不着,想起还起不来。浑身软塌塌的,没有一丝力气,可胸膛里却像燃烧的炭火,燥热的感觉令俊凤干渴难耐。躺在床上的俊凤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想动,大脑却像飞舞的柳絮,忽东忽西的飘忽不定。一会儿梦见自己的孩子,哭着喊着声声要妈妈,俊凤的眼眶热热的,鼻孔酸酸的;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的男人,充满欲望的眼神直视着她,似乎要一口把她吞下去;一会儿又梦见杨二亮,这个讨厌的家伙手里挥动着钞票,坏笑着向她慢慢地走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啦。俊凤心里这样想着,心怎么这么慌,跳得还那么快,就像那只活跃的兔子,片刻不停歇。俊凤忽然记起,她前两天跟李老太太念叨,说自己最近懒懒的,老是愣神发呆。李老太太不亏是过来人,她只是定睛看了俊凤一眼,然后轻声对她说:你呀,根本没有病。依我看哪,你是忒想男人啦。
“李大娘,瞧您说的。”俊凤缓过神来,偷眼四下看了看,脸蛋瞬间变得羞红。
“哎呦呦,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孩子都满地跑了,害的哪门子羞啊。嘿嘿…”李老太太心情好,话也就多了起来。
“我没有,我真没想…”
“你要是不胡猜自己有病,我都不跟你说的这么直白。看你一个人不容易,身边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就怕你夜里胡思乱想,别真的憋出什么病来。“李老太太似乎回想起自己当年孤独寂寞,深有感触地说:“院子里就是咱俩晚上一个人睡,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能不知道。唉,这没啥,正是旺盛的年纪,挺正常的。”
见俊凤不说话,李老太太继续小声叨咕,要我说你请假,回家看看孩子,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你看小菊,爷们就在身边,人家还回娘家去了。你呀,慢性子,脸皮薄,心里有话张不开嘴,总是囚磨自己。待会儿我对大霞说,就是过去的地主老财,也没见这么狠心的。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干,忙起来脚不着地,一直干到晚上十点来钟。干啥呢,还让不让人活啦。别说没卖给她,你就算是她买来的丫鬟佣人,也不能这么使唤人。
俊凤的眼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想着自己的亲人又怎么样,从来都没有这么关心过她。李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唠唠叨叨的,俊凤这耳朵听那耳朵冒,根本没往心里去。可杨二亮也这么说,这让俊凤莫名地伤感起来,总算是有个男人读懂她的苦衷,感觉心里或多或少好受些。
凌晨两点,杨二亮习惯性地醒来,他起身要去批发市场,除去生病他几乎天天如此。买卖买卖,低价买高价卖,这就是鱼贩子的生活。鱼档里要是没有鱼,那还做哪门子买卖。
凌晨的斜街是安静的,即便是夜店,都已经关门打烊。由于不是主要干道,斜街没有公厕,墙角车后满地的大小便。那几盏老旧的路灯,在沉沉的夜幕中发着昏黄的光。龟裂的路面上,比起白天更加肮脏杂乱,废纸、塑料袋、饮料瓶、随处可见。满地污渍的斜街,走上去就好像踩在黑油漆上,脚底下滋滋作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每个人都紧皱着眉头,他们都想走出这条根本走不出去的斜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