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五行志》论“土”发生变异,会产生“思心之不叡”,有“心腹之痾”一项。其中写道:“于《易》,‘坤’为土为牛,牛大而心不能思虑,思心气毁,故有牛祸。一曰,牛多死及为怪,亦是也。及人,则多病心腹者,故有心腹之痾。”关于“牛”,我们已有专文论说,此文解说“人心”之事。
《汉书·五行志》例说“心腹之痾”,未言汉代事件,只给出两段春秋时期故事:
其一,《左氏传》昭公二十一年春,周景王将铸无射钟,泠州鸠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天子省风以作乐,小者不窕,大者不摦。摦则不容,心是以感,感实生疾。今钟摦矣,王心弗堪,其能久乎?”刘向以为是时景王好听淫声,適庶不明,思心霿乱,明年以心疾崩,近心腹之痾,凶短之极者也。
此中“小者不窕,大者不摦”是关键词。颜师古注道:“窕,轻小也。摦,横大也。”摦读hua(四声)。
其二,昭二十年春,鲁叔孙昭子聘于宋,元公与燕,饮酒乐,语相泣也。乐祁佐,告人曰:“今兹君与叔孙其皆死乎!吾闻之,哀乐而乐哀,皆丧心也。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冬十月,叔孙昭子死;十一月,宋元公卒。
颜师古注道:“哀乐,可乐而反哀也。乐哀,可哀而反乐也。丧,失之也。”
关于“心腹之痾”,诸史很少记载,只有《隋书·五行志》列有专项题目,其下列举三例,均言帝王意乱情迷、喜怒无常、昏聩无道、丧心病狂。
其一,陈祯明三年,隋师临江,后主从容而言曰:“齐兵三来,周师再来,无弗摧败。彼何为者?”都官尚书孔范曰:“长江天堑,古以为限隔南北。今日北军岂能飞渡耶?臣每患官卑,彼若渡来,臣为太尉矣。”后主大悦,因奏妓纵酒,赋诗不辍。心腹之疴也。存亡之机,定之俄顷,君臣旰食不暇,后主已不知惧,孔范从而荡之,天夺其心,曷能不败。陈国遂亡,范亦远徙。
其二,齐文宣帝,尝宴于东山,投杯赫怒,下诏西伐,极陈甲兵之盛。既而泣谓群臣曰:“黑衣非我所制。”卒不行。有识者,以帝精魄已乱,知帝祚之不永。帝后竟得心疾,耽荒酒色,性忽狂暴,数年而崩。
其三,武成帝丁太后忧,绯袍如故。未几,登三台,置酒作乐,侍者进白袍,帝大怒,投之台下。未几而崩。
另外,《隋书·五行志》还有一段奇事,即在“臝虫之孽”名下,并未按照班固《汉书·五行志》规矩,讲述“螟虫”一类灾异,而是将“人之变异”列于下方,多达二十条。虽然其内容也在谈“人”,但似乎与“心腹之痾”无涉。例如:
梁太清元年,丹阳有莫氏妻,生男,眼在顶上,大如两岁儿。坠地而言曰:“儿是旱疫鬼,不得住。”母曰:“汝当令我得过。”疫鬼曰:“有上官,何得自由。母可急作绛帽,故当无忧。”母不暇作帽,以绛系发。自是旱疫者二年,扬、徐、兗、豫尤甚。莫氏乡邻,多以绛免,他土效之无验。
此类内容,其他诸史均列入“皇之不极——人疴”名下。面上看,《隋书》分类有误;但想到《大戴礼记》有云:“毛虫之精者曰鳞,羽虫之精者曰凤,介虫之精者曰龟,鳞虫之精者曰龙,倮虫之精者曰圣人。”人类是裸虫之王,史官落笔是否有此含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