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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仍在痛苦地等待一剂解酒药

作者:利维坦

利维坦按:研发替代酒精的类似饮品,既不伤肝,还能有点儿晕乎乎的效果,听起来是一个颇为有市场前景的主意。只不过,在和成瘾的反复斗争中,更多的酒徒应该更加期待一种具有神奇效果的解酒药,将其从第二天的宿醉中解救出来。

文/troy farah

译/乔琦

校对/斩光

原文/nautil.us/blog/the-painful-wait-for-a-hangover-pill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乔琦在利维坦发布

我们仍在痛苦地等待一剂解酒药

一项样本2000人的调查结果显示,哪怕我们每月只宿醉一次,一生中为此遭受痛苦的总时间加起来也会达到两年。图源:rebel circus

冷水冲澡、吃仙人掌果、吸食烟草,每个人都有一套独家秘方来应对一夜酒精狂欢后棘手的后劲——也就是宿醉。为解宿醉,蒙古人会食用腌制的羊眼球,古埃及人则佩戴琼崖海棠(alexandrian laurel)制的项链,而17世纪的英国医师甚至售卖一种用人类头盖骨及晒干了的毒蛇制成的醒酒“处方”。在人类历史上,宿醉这个问题的出现时间甚至早于文字。如今,在现代医学的帮助下,我们可以借助非处方药治疗腹泻或头痛——那么,为什么宿醉不能同样处理呢?“每年都会有许多人因饮酒过量而死亡,”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化学工程教授卢云峰(yunfeng lu)在一通电话中这么跟我说,“然而,目前,我们还没有开发出解酒药。”

不过,情况正在发生变化。卢教授及其同事在期刊《先进材料》(advanced materials)上发表的一项最新研究向人们展示了一种“解酒药”,可以缓解酒精带来的部分危害。这种药剂模仿了肝细胞的工作原理,有助于加速体内酒精的代谢。本质上说,这种药就是通过强化肝脏清除血液中酒精成分的能力,从而大大降低人体酒精中毒程度。

(onlinelibrary.wiley.com/doi/abs/10.1002/adma.201707443)

为了测试这种药剂的实际疗效,这些科学家灌醉了小白鼠,方法是:将软管插到小白鼠嘴里,直接将酒精灌到它们的胃里。几分钟之后,这种啮齿动物便出现了酒精中毒的状况并进而呼呼大睡。接着,研究者就将装载着特种血细胞的纳米胶囊注入小白鼠体内,这种血细胞里含有解酒酶,可以将酒精分解成危害不那么大的副产物。此后,研究者会杀死这些小白鼠,然后解剖它们的尸体,用荧光成像技术检查它们的肝脏,测量酒精中毒程度。

结果显示,这群注射过含有解酒酶血细胞的小白鼠体内的酒精含量在4小时之内下降了45%,同时器官受损程度也比正常情况下小。

不过,要想在自己附近的便利药店见到这种药物还为时尚早。药物的人体测试至少还需要几年时间,并且,到目前为止,这种纳米胶囊还只是针对急诊室环境开发的——在2006年到2014年间,因酒精问题来到急诊室的病患激增了61%。另外,能从这种药物中获益的还不只是严重酗酒者。一项样本2000人的调查结果显示,哪怕我们每月只宿醉一次,一生中为此遭受痛苦的总时间加起来也会达到两年。

(undark.org/2018/01/04/alcohol-emergency-room-visits/)

我们仍在痛苦地等待一剂解酒药

美剧《老爸老妈浪漫史》中治疗宿醉的“硬核”疗法。图源:tc.com

这就是为什么以卢教授为代表的这群研究者如此费心地寻找能够缓解宿醉后遗症的替代药品的原因。不过,在讨论这种解酒药之前,我们还需要了解一下为什么宿醉的体验如此糟糕且危险。

尽管大自然也许从没有想让我们像今天这样大量饮酒,但是,在1000万年以前,消化吸收酒精这种糖分发酵产生的乏味液体的能力,也许是人类这个物种存活下来的关键。那个时候,地球气候变化很快,相较今天,地上长的水果更容易发酵。对我们那些严重依赖水果为食的灵长类祖先来说,消化酒精的能力其实是个生存优势。

(www.pnas.org/content/early/2014/11/26/1404167111)

很大程度上,我们的饮酒能力要归功于adh4(醇脱氢酶4),这种酶可以让我们从酒精中获取热量。不过,在分解酒精的氧化过程中,adh4会产生乙醛——一种已知会破坏dna的致癌物质。好在我们还有aldh2(醛脱氢酶)。这种肝酶可以保护心脏,降低心脏病的发病率,同时也会将乙醛分解为毒性更弱的醋酸盐,后者则会在后续的生化过程中变成二氧化碳和水。

然而,饮酒越多,体内堆积的乙醛就越多,人体的新陈代谢速度就会跟不上,来不及分解那么多的乙醛,最后就会形成一种有害的甚至能够致癌的身体环境。长期饮酒会导致各种健康问题,如高血压、抑郁症、肠漏症等。另外,饮酒的负面效果在女性身上更明显、程度更深。

(www.cancer.gov/about-cancer/causes-prevention/risk/alcohol/alcohol-fact-sheet#q2)

(www.cdc.gov/alcohol/fact-sheets/alcohol-use.htm)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2614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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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gizmodo

没错,这么多年了,引起宿醉的具体机制仍旧令科学家百思不得其解。乙醛确实是大家都能想到的罪魁祸首,但是,宿醉最令人不快的症状却是在乙醛水平较低时出现的。还有观点则把责任甩给了宿醉带来的脱水、低血糖或者被称为“细胞因子”的炎性蛋白等,但事实究竟如何,目前尚没有定论。

(www.ncbi.nlm.nih.gov/pubmed/16573591)

因此,尽管卢教授的解酒药也许颇有前景,但它也很可能无法解决所有可能导致酒精中毒的诱因。研究人员还发现了一些有潜在缓解宿醉功能的化学试剂,比如白蔹素,也就是我们熟知的二氢杨梅素。白蔹素是一种在枳椇树上发现的化合物,可以抑制酒精戒断后的不良反应,甚至有报导称,白蔹素可以和大脑中的a型γ-氨基丁酸受体(gabaa受体)产生反应,解除酒精对其产生的影响,从而可以让宿醉者更快清醒。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292407/#r17)

研究人员认为,其他有助于缓解酒精戒断不良反应及过量饮酒的药物,也都是作用于gabaa受体上,从而发挥功效的。这些药物包括纳屈酮、苯二氮䓬类药物(如安定)以及氯美噻唑,也就是著名的“谁人”乐队(the who)鼓手基思·穆恩(keith moon)过量服用的那种药物。不过,所有这些药物能取得的功效都十分有限。也许,更聪明的做法是,开发一种可以让人们享受到酒精快乐却不会让他们发酒疯的替代药物,以此来彻底消灭酒精。

目前,美国正身处一场药物滥用的危机之中。2016年美国因滥用药物而死亡的人数达到了64000——其中光是滥用阿片类药物(译者注,阿片类药物的成分为从罂粟中提取的生物碱,即鸦片类药物)致死的就有42000人。然而,每年因酒精而死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了88000,而且至晚从2006年开始,便年年如此——远远超过了因滥用阿片类药物而死亡的人数。适当地喝点小酒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你去问酒品生产商的话,他们八成还会告诉你,适量饮酒对身体还颇有益处。然而,事实上,饮酒正是让我们生病、进而滥用药物的不小的一个原因。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研究者认为,使用生物化学方法开发一种更安全的酒精替代品至关重要。一种方案是:制造一种不会引起肝损伤且不会令人昏睡,却能产生酒精效果的药物。

(www.drugabuse.gov/related-topics/trends-statistics/overdose-death-ra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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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喜剧电影《宿醉》中,一行四人在宿醉之后发现所住的酒店房间里多了一只鸡,一个婴儿,以及泰森养的老虎……正片就此展开。图源:make a gif

而这就是阿尔卡雷尔(alcarelle)公司的目标。这家总部设在英国的初创企业的宗旨是开发一种可以替代酒精的新药——且没有任何酒精的副作用,包括宿醉。阿尔卡雷尔的创始人、神经精神药理学家大卫·奈特(david nutt)原来是英国缉毒主管,因发表“酒精比lsd更危险的言论”而被炒了鱿鱼(不过正如一些研究所证明的那样,他似乎是正确的)。“我们的目的不是复制酒精的作用,因为其实这种作用非常难以预测并且危害极大,”阿尔卡雷尔研究人员艾米莉·帕尔默(emily palmer)在一封邮件中解释道,“我们的目的其实是创造一种酒精的替代物,它可以产生喝醉的感觉,复制许多人在饮用些许酒精饮料后体验到的愉悦感。”

(onlinelibrary.wiley.com/doi/abs/10.1111/add.14234)

不过,神经学家林赛·哈勒戴(lindsay halladay)并不十分确定这个方案能否最终成功。“要找到这么一种神奇的化合物似乎不太现实,况且还要它完全没有副作用,”她在电话中如是说。哈勒戴是圣克拉拉大学心理学副教授。她的主要工作是研究与压力及成瘾行为有关的潜在神经回路——比如说,当我们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喝酒时,是大脑中的哪个部分鼓励我们继续?“我们的大脑拥有多种补偿机制,”她说,“如果你服用了一些提高多巴胺水平的药物,大脑会觉得‘嘿,多巴胺太多了,我来破坏一些吧’,于是,内生多巴胺水平便降低了。像这样的体内平衡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大脑及身体中。”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5949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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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the cut

哈勒戴还辩称,所谓的“更安全”酒精可能会引发更危险的酗酒行为。奈特在采访中就已经提过,无论你如何竭力尝试,他的这种新产品都不会让你喝醉。然而,当这家公司宣称自己已经对100种候选药做了实验,并把范围缩小到了几种竞争者时,其实这些产品的功效仍旧有待检验,但公司方面却自信他们的创造能够取得成功。“我对研究过程中涉及的科学原理非常清楚,并且为我们多年来的努力和创新感到自豪,正是凭借着这两点,我们才能走到今天,”帕尔默说,“我确信,这样高质量和高密度的研究一定会为我们带来卓有成效的产品。”

如果阿尔卡雷尔能够实现目标,那么它真的可以每年挽救成千上万条性命。然而,要想取代酒精在酒精爱好者心目中的地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据预测,2022年时,全球酿酒产业的产值将达到史无前例的1.5万亿美元。这就意味着,即便这种替代药物真的做出来了,也将面临巨大竞争,更不要说阿尔卡雷尔还得应对联邦机构方面的诸多监管约束。

饶是如此,阿尔卡雷尔方面仍相当乐观,他们认为,只要能够筹集到预算中的2000万美元,那么只需要4年左右,我们便能在货架上看到这种“酒精合成物”(alcosynths,他们给这种药取的名字)。而且,这种产品的受欢迎程度可能要比你想象的还高。阿尔卡雷尔总经理大卫·奥伦(david orren)在一封邮件中表示,他们的产品已经激起了多家有意多样化经营的酒业公司的兴趣。“酒饮公司目前已经进入了需求量增长平缓的阶段,这些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正逐渐把兴趣转向诱人的‘无副作用’产品,这不仅可以大大拓宽他们的市场,对那些注重身体健康的消费者也有莫大的影响力,”奥伦说。

也许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一种药物可以逆转或是彻底抑制宿醉的状况,但有一种药物却可以引起宿醉——并且是一场真的很痛苦,甚至令人欲吐的宿醉。这种药物便是戒酒硫,或称安塔布司,它可以抑制人体内的解酒酶。没有了解酒酶,我们便不能将酒精排出体外。这时候,如果你还要饮酒,那么哪怕一小口烈酒也会导致乙醛的大量堆积,引起恶心、精神错乱甚至昏厥的症状。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让几乎所有人都彻底放弃饮酒的念头。

戒酒硫最早出现于1881年,当时是作为一种生产橡胶的辅助剂而使用的。1948年,两名丹麦内科医生决定尝一尝这东西——当时的医生就是这样亲自试药——结果发现,吃了戒酒硫后再饮酒,他们感觉有点难受。如今,医生通常把戒酒硫开给那些长期酗酒的病患,但其疗效一直颇受争议。“每当听说有人服用安塔布司时,我总会特别惊讶,因为这种药实在是太可怕了,”哈勒戴说,“你可以自愿服用这种药物,但其实它是给那些没有选择的酗酒者使用的。他们此前努力尝试用自己的力量戒断酒精但没有成功,放任自己上瘾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于是,这些之前什么戒酒方法都用过了的人最终决定,‘那就让我服用这种要是再喝酒就能让我痛不欲生的药吧’。”

(www.ncbi.nlm.nih.gov/books/nbk64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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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vegas fanatics

不过,对大部分人来说,时不时地喝点小酒也没什么问题。像安塔布司这样的药物是给那些极端人群准备的,而我们中的大部分估计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晚上宿醉后在大街上昏睡一段时间,醒来后脑袋仍旧嗡嗡作响,胃里的感觉就想要呕吐一样。

哪怕你对酒精替代药物的想法并不感冒,也没有什么关系,科学家仍在继续探索可以缓解宿醉的其他选项。有些研究者正在研究入侵物种葛藤的提取物,看这种物质是否能够缓解酗酒带来的不良反应。还有一些研究人员则把蠕虫灌得宿醉,以此来探索能够缓解酒精戒断反应的分子层面上的新方法。

至于卢云峰教授,他会继续在动物身上测试那个模仿解酒酶的解酒药的安全性——如果动物测试结果良好的话,一年之内这种药物便会进入人体临床测试阶段。与此同时,当前还没有能让人类摆脱酒精诱惑的灵丹妙药。所以,如果你真的厌倦了头痛着醒来,祈祷自己昨晚要是少喝点就好了,那么,也许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远离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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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linda van brugg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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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反清新,反心灵鸡汤,反一般二逼文艺,反基础,反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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