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郡,阳翟县。
白无灾醒来时,已躺在城郊家中茅草床上。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啥?”
“哦,我叫白无灾,我娘希望我没病没灾,所以我叫白无灾。”
“我穿越了?并没有,可我的记忆咋这么乏善可陈的?对,我之前是个傻子,白纸一张。”
“那我脑子里现在这些东西是啥?根本就不是大未王朝的东西啊?”
“最关键的是,我不傻了!”
几个回合的自问自答之后,白无灾记起之前好像有人撬开过自己的天灵盖,往里边灌了开水。
很疼,像痔疮手术刚缝合却突然闹肚子,一种拉碎玻璃的刺痛感扎着脑仁儿!
一些奇奇怪怪,不属于他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内容像加载一样涌入白无灾脑中。
他感觉脑子里萦绕着loading......
白无灾经常挨打,但被打晕这还是第一次。
“三天?三天是啥意思?刚才迷迷糊糊的我好像听见有人说了这个数儿。”
白无灾艰难坐起来,看着家徒四壁的泥墙小黑屋,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我家没错,但要重新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封建社会里的穷苦人家,很穷。”
“穷到啥地步呢?要是打开我家的钱匣,上边一定贴着封条,写着404!”
————————
白无灾晕倒之前,阳翟城发生了一件挺大的事,事情经过大概是这样。
上午,城门开了两个时辰后,二十位都护侯突然出现。
他们分列城门两侧,面色森然冷峻,一律锁甲袍服,手扶制式佩剑。
一位佩双剑的红衣都护百将回踱步,虽是等人,却像关前叫阵的武夫。
仅凭脸上已收敛不住的杀气就戒严了城门,百姓们一时不敢进出。
隶属太守府的城门吏们躲在墙角,看着一众都护侯,脑中无限循环三个字:惹不起......
这时城门突然起了大雾,沉重的镣铐声由远及近,但却有些乱。
像被导航误导了一样:前方路段拥堵......呃,好像没有,前方请掉头......
直走也行,算了,你自己看着走吧......
与风声鹤唳的城门相比,天香街说书场子热闹非凡。
说书先生拎着淋浴喷头一样的嘴,高声讲着关于白衣剑仙李断白的故事。
他初来乍到,却颇受欢迎。
外围,破衣草鞋的白无灾正听得认真。
他十七八岁,却一脸没断奶+出门忘吃药的表情,时不时吸回流出一半儿的鼻涕。
这时,一个纨绔青年不怀好意地从白无灾腰间抽出他那把削得拙劣的破木剑。
“白傻子,听得挺起劲儿啊,又琢磨咋当剑仙呢?”
白无灾赶忙回头,捂住裤腰:“你还我剑,上回那把就让你踩折了。”
“你给我磕仨响头,我就还你。”纨绔青年挑眉看着白无灾。
“我不磕,上回你趁我磕头往我后脑勺上撒尿,我都被我娘骂了,说我骚。”
白无灾吸着鼻涕,觉得这次没上当,真聪明。
“今儿我没尿,你放心磕。”
“真的?”
“那可不嘛。”
白无灾紧了紧裤腰带,看了看纨绔青年手里的木剑,一咬牙就要跪下。
可就在他膝盖要着地的瞬间,哗啦一声,头盖骨被重重拍了一下。
紧接着一句话传来:“让你磕你就磕?你是得了脑溢血还是软骨病啊?”
“啥叫脑溢血?啥叫软骨病啊?”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白无灾晕倒在地。
纨绔青年见状,吓得一个趔趄,手中的木剑滑落在地。
“杀人了!”纨绔青年大喊一声,转身便跑。
打晕白无灾的,是一个手上、脚上都戴着沉重镣铐的犯人,刚才的哗啦声正出自这些镣铐。
这犯人原本正由二十人组成的都护侯队伍押送,刚好经过说书场子。
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对一个百姓动手。
众都护侯赶忙上前,奋力抓住犯人的胳膊,生怕再闹出什么事。
红衣都护百将蹲下,双指放在白无灾人中上,感觉到鼻息后才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百姓:“这小子被打晕过去了,谁认识他,有劳给送家里去吧。”
随后,都护侯们押着犯人继续往颍川都护府的方向走,再不敢松懈。
等都护侯们走远,围观百姓才渐渐敢窃窃私语。
“这么多都护侯押送一个犯人,这犯人是惹了多大事啊?”
“我看小不了,在咱颍川五个都护侯一起出现就足以说明出大事儿了。何况这回来二十多个?”
“这娃又挨揍了,咋每回都是他?都说傻人有傻福,他咋就没有?犯人路过都要打他……”
“来来来,谁认识他家,给送回去吧,唉……”
这才有了白无灾醒来时的一幕。
听到白无灾醒来,他的母亲进屋看了一眼,发现并无大碍后又开始絮叨。
“咋好端端让一个犯人给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挨打了呢。
你要是有个好歹的,你让老娘以后咋活?
别以为我是你娘,其实你也是我儿子啊。看见人家打你,就像娘看见自己儿子被打一样。
三天两头的让人打,你就不能躲着他们点儿?
要不是有人把你送回来,我都不知道该做饭了......”
在废话文学方面天赋异禀的妇人唠叨着回了伙房。
家里要是有铜镜的话,白无灾会看到自己原本浑浊的眼神充满狡黠。
这变化就像一只傻狍子的眼里突然出现千年老狐狸狩猎时的眼神!
某教室后门班主任看学生偷吃辣条儿时就是这样的。
“三天,啥意思呢?咋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白无灾自言自语,还没适应大脑的变化。但叫起来的肚子让他暂时放下了这种危机感。
“娘,咱家还有余粮不?”白无灾摇摇晃晃从东屋走进伙房。
妇人在灶台前忙活,也穿着双破烂的旧草鞋。眼睛有点红,显然是偷偷哭过。
“挨揍倒不耽误吃饭。吃完赶紧编草鞋去,回头拿到城边的小市上卖了,咱娘俩还能对付几天。”
要是从前的白无灾,只会嘿嘿傻笑,然后胡乱吃口饭,再去编草鞋。
但这时他察觉了母亲假装强悍之下的柔弱,更看到了母亲脸上的两道泪痕。
这些细节,绝不是之前那个傻子可以察觉得到的。
他隐隐觉得三天这个时间跟母亲哭红的眼睛有关,但这时他没法完全形容出来,选择暂时按下。
“娘,你这脸吧,得敷敷面膜了啊,本来挺好看的,这烟熏火燎得都快成烧锅炉的了。”
“有馍不吃敷脸啊?是不是让人给揍傻了?”哭过的妇人一如既往装强悍,嘴上不饶人。
哦,对对对,这哪有面膜啊。
那我脑子里这些东西,哪来的?嘶~灌肠一样疼。
白无灾心中吐槽,生平第一次有了内心戏。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
白无灾捏着硬蒸饼,看着没几粒米的稀粥,念叨着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会了的话。
“你馋疯了吧?咱家过年也吃不上一顿肉啊。赶紧吃,吃完了给我编草鞋去,哪那么多话啊。”
白无灾的母亲一筷子抽在他的嘴上,贼熟练。
“娘,你这揍我咋跟膝跳反射似的,这么利索啊?”
妇人看着儿子,有些害怕。她听说一些被鬼上身的人也这么神神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