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世纪前,作为全巴西矿石储量最丰富的地方之一,米纳斯吉拉斯州的黄金、钻石、黄玉和碧玺吸引了葡萄牙人的到来。玛西亚·德桑克蒂斯追随着葡萄牙人的足迹,向我们展示了该地区丰富多彩的自然保护区和浪漫的殖民城镇。

欧鲁普雷图是巴西保存最完好的殖民城镇之一。
成为新世界最大、最富有城市的矿业致敬。当地的财富多来自钻石、宝石,尔后还有铁矿石,这些闪亮的矿物让我运动鞋周围的泥土闪闪发光 。然而 ,在这矿山所有的宝藏中,正是对黄金的贪婪,以及开采黄金时所付出的不可估量的人力成本造就了欧鲁普雷图的兴衰。
到达米纳斯吉拉斯州的第一天,上午10点不到,我就已经沉浸在该地区的历史之中。前一天晚上,我从贝洛奥里藏特(belo horizonte)的机场驱车驶入了欧鲁普雷图。黑暗的环境与对于当地的陌生感引发了我的幽闭恐惧症,但当我在市中心的solar do rosário酒店醒来时,空气中桉树的香味和远处一座钟楼的景象让我重新焕发了活力。
位于巴西欧鲁普雷图镇的solar do rosário的大厅
我出发前往酒店大堂,随着微风一同穿过迷宫般的庭院和一 排排落地窗。地平线上,太阳在伊塔科罗米峰(itacolomi peak)后闪耀着。早餐有厚厚的芒果片、木瓜片和西瓜片,还有各种蛋糕:椰子蛋糕、三种不同的玉米蛋糕、浓缩牛奶蛋糕、胡萝卜蛋糕,以及巧克力蛋糕。丰富的早餐对我之后的旅行是个好兆头。
欧鲁普雷图是我在米纳斯吉拉斯州的第一站,那里是南美最不受重视的地区之一。我20多岁的时候到过巴西,当时我只带了一件比基尼和一双人字拖。但这次旅行不是为了去科帕卡瓦纳(copacabana)的 沙 滩 。这次我沉浸在巴西殖民历史所遗留的荣耀和悲伤之中,周末,我来到米纳斯吉拉斯州南部伊比迪波卡州立公园(ibitipoca state park),在附近丛林里的一个生态度假村里,对这一切进行了反思。
这里正值政治动荡时期,新上任的极右翼 总统贾尔•博尔索纳罗在我抵达巴西的前几周 刚刚宣誓就职。巴西已经动荡了几十年,而且其现状令人沮丧:这个国家有着世界上最高的 谋杀率;博尔索纳罗的两位前任总统都卷入了 腐败丑闻;寨卡病毒和经济危机给2016年里约奥运会蒙上了阴影。这些新闻可能会给巴西著 名的热情好客、狂欢节的刺激以及巴西丰富地 貌的美丽蒙上阴影。当然,也包括这里的黄金。
巴西小学生都知道欧鲁普雷图是 这个国家历史的熔炉。1690年代,被称为 “bandeirante”的混血先驱者们从圣保罗和海 岸开始探索巴西内陆。一路上,成千上万的土 著人被杀害、俘虏和流离失所。今天,幸存的土 著居民大多居住在米纳斯吉拉斯州北部。淘金者们在欧鲁普雷图(意为“黑金”)发现了黑色的铁矿石,并从中提取出了黄金。自此,移民们纷纷涌入小镇,小镇的人口迅速增长到12万,相当于当时纽约市两倍的人口。
在17世纪晚期,巴西淘金热达到顶峰时,整个城市有2000多座矿坑,奴隶们在没有空气的隧道里辛苦劳作。据估计,有450万非洲奴隶被派往巴西工作,是被派往北美的十倍多。
1888年,佩德罗二世皇帝废除了奴隶制,他是西方世界最后一位废除奴隶制的领导人。今天,欧鲁普雷图成为了一座圣地,供 奉着许多镀金雕像,雕像都是那些建造这座城市的奴隶和他们的 奴隶主。19世纪中期,当淘金热出现衰退时,欧鲁普雷图失去了首都的地位。“它变成了一座鬼城,”我的导游若昂· 巴蒂斯塔·德· 苏扎解释说,“人们不希望这里的殖民历史再被提起。”但在20世纪20年代,巴西艺术家和作家们一直搜寻着,最后在在欧鲁普雷图 发现了巴西民族身份的象征。1932年,政府将该城镇定为国家保护区,1980年,它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这里 的建筑满是时间的足迹:当地95%的建筑都十分古老,包括13座宏伟的教堂和9座小教堂。the grande hotel由奥斯卡·尼迈耶于1938年设计,比建造巴西利亚(brasília)早20年。它是这座城市中 心唯一留存的现代主义建筑。
葡萄牙人对欧鲁普雷图的设计使其成为本土优雅城市的代表,但其中有一个关键的不同:该镇的教堂都是由奴隶建造的, 比欧洲的教堂要颓废得多。曾经在这一地区开采的所有黄金中, 有五分之一由国王掌控着,但在巴西,用于侍奉主的所有东西都 可以不用上交。因此,当时最著名的艺术家被招募来用黄金和当 地的木材装饰这些寺庙。他们一起创造了巴洛克米内罗(barroco mineiro),这是一种只有在这个地区才会出现的独特奢侈风格。约900磅的黄金和银粉用在在其中最奢华建筑— basílica nossa senhora do pilar之内。进入这个圣所时的感觉与我在法国一座 宏伟的石砌大教堂里所感受到的完全不同。在那里,我感受到自己的卑微,而在这里,面对着这些镀金的小天使、贝壳和花环,我有些眼花缭乱。
若昂带我去了蒂拉登特斯广场(praçatiradentes),它不仅供人通行,更是一个值得人们流连忘返的开放空间。广场以当地一名牙医的名字命名,他后来成为一名起义者,受到美国和法国革命的启发,领导了一场反抗王室统治的起义。1792年被处死后,他的头颅被陈列在广场中央。今天,他的事迹在独立博物馆 (museu da inconfidência)中得到传颂。街 对面较高的地方是总督宫殿(palácio dos governadores)的旧址,周围是防御工事和瞭望塔,如今它已成为一个矿物学博物馆。如今,宝石成为了欧鲁普雷图的精华。在高档商店ita gemas,店主拉斯米 尔·瓦拉里尼展示了他的藏品:一堆石榴 石和一大串碧玺,包括半粉半绿的西瓜碧 玺 。我心头一阵狂喜,每种都买了一颗。瓦拉里尼说:“每个来到欧鲁普雷图的人总会发现一些美丽的东西。
在欧鲁普雷图雕刻皂石
当我同若昂和马西奥·马塞多一起驱车前往蒂拉登特斯镇(tiradentes)时,阳光正倾泻在农田和玉米地上。马塞多是这片地区的专家,他陪同我完成了这段旅程。途中,我们在孔戈尼亚斯(congonhas) 停了下来,我目瞪口呆地欣赏着巴西洛可 可风格杰作— santuário do bom jesus de matosinhos,它是最伟大的雕塑家和建 筑师之一,安东尼奥·弗朗西斯科·里斯本 的作品。里斯本的父亲是一名葡萄牙人, 而他的母亲是一名奴隶。尽管手臂有疾病肆虐,他还是用凿子和锤子将教堂的入口处的12座先知皂石像雕刻了出来。他的疾 病给了他一个著名的绰号:aleijadinho, 意为“小瘸子”。
回到车里,我们沿着埃斯特拉达里尔 公路(estrada real)继续向南行驶,这条公路是淘金热时期修建的,用来连接内陆矿山和帕拉蒂港(paraty)。马西奥打破了车内的安静,问道:“你知道什么是saudade吗?”他一边教我拼读一边解释说,这个概念在巴西文化中根深蒂固,简单翻译是无法诠释的。他说:“当你失去某样东西或某个人时,你会感到受伤,但会以一种积极的方式来纪念。”
solar da ponte下午茶的点心最早只在米纳斯吉拉斯才有,但如今在巴西随处可见,就像法国的法棍面包一样。蒂拉登特斯位于圣荷塞山脉 (serra de sao jose)的山脊下,它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是一 个从环境中汲取能量的地方。
solar da ponte的主人泰德·迪瑞克森是酒店最初的业主— 一位巴西妇女和她的英国丈夫的儿子,1971年,他的父母将这座未完工的乡村庄园改造成了一家高雅的酒店。店内空气清新,虽然大厅和楼梯平台上摆满了 当地制造的木制家具,但看上去十分整洁怡人。一楼环绕着一个茂密的、长满兰花的热带花园,在这里我闻到了桔子花的香味,还能听见小狨猴在树上发出鸟叫声。“这家酒店是传统与国际化的有机混合体。”迪瑞克森向我讲述,这家酒店以及这个城镇的发展在他父母看来都归功于当 地的复兴。他们向里约热内卢和圣保罗的“老油条”们宣传了关 于蒂拉登特斯的浅色房屋和洛可可风格教堂的消息,这些建筑 建于18世纪,但在之后的200年被忽略了。迪瑞克森告诉我“:来这里的人十分关注当地文化,你在街上就能感觉到。”
当我试着平稳地走过当地主广场largo das forres那凹凸不平的石头步道时,我听见一位吉他手在弹奏巴赫的《布列舞曲》。接着我来到entrepôt du vin,这家酒吧将桌子摆满在人行道上。服务员为我倒了一杯深红色的米内罗葡萄酒,我点了份番石榴酱和软奶酪。我欣赏着蓝花楹跟鹤望兰在一排排白房子的映衬下盛开。一匹马行走在街道中间,但我看不见它的主人在哪。
卡莫圣母教堂(igreja de nossa senhora do carmo)
浓厚的文化气息存在于当地设计精良的家具、亚麻制品商店和堆满了胡椒罐和法式甜饼的 百 货商场里。无论我走到哪里,这座城市都建议我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圣安东尼奥圣母院(igreja matriz de santo antonio)这样的奇迹。这是“小瘸子”的另一个杰作,建筑内部用华丽的金色做装饰,包括一副1798年从葡萄牙运来的风琴。
最让我意想不到的乐趣便是米内罗的美食,它是葡萄牙、土著和非洲风味三者的联合。该镇是米纳斯吉拉斯州的美食之都,有人说,它还是整个巴西的美食之都。在一家感觉似乎正宗的巴黎餐厅— tragaluz,我吃到了鸭鹅肝,玉米粥,和鲜嫩的几内亚母鸡肉酱。
只有在周六,巴西乳猪大王路易斯·尼·德·阿西斯·冯塞卡会在他拥有的一家名为villa paolucci的酒店院子里供应他的招牌菜。他准备了他的“pururuca”(一个拟声词,大致翻译为“啪,噼 啪,啪”,意为猪肉皮脆起来的声音),在将一整头猪腌制7天后,他把一个类似于暖风机的装置直接放在猪身上,然后烘烤7个小时。鲜嫩的肉,松脆的皮,还有路易斯·尼的祖母做的“米内罗全明星”,其中有farofa(烤木薯粉)和黄油土豆泥,这些构成了我这顿饭的全部。当路易斯·尼高兴地看着他的客人们吃得饱饱的时候,一层温暖的雾气开始飘落下来。他 说:“对我来说,有食物才算得上庆祝!”
同样迷人的还有用巴西的国家级烈酒cachaça同果汁和 糖搅拌后制成的caipirinhas。在米纳斯吉拉斯州,巴西朗姆酒的小批量生产正在蓬勃发展。在参观了mazuma mineira的甘 蔗田和铜制蒸馏器之后,我品尝了一种在美国橡木桶中陈酿的巴西朗姆酒。椰子、香草和香蕉的甜味一直到午餐时仍让我 回味无穷。
在下午的汽车旅行中,我们了解到,在90英里外的布鲁马 迪纽(brumadinho)镇发生了一起致命的大坝坍塌事故。在淘金热结束几个世纪后,矿产开采仍在继续,如今米纳斯吉拉斯州是全球第二大铁矿石生产地。当我读着有关这场巴西历史上 最严重的矿难新闻报道时,我很清楚,巴西剥削工人的“传统” 依然存在。我在乌罗普雷托遇到的文化历史学家迪奥林达·爱丽丝·多斯·桑托斯解释说:“什么都没有改变。事实上,情况变得更糟了,矿主现在越发贪婪,对安全的重视却越发淡薄。”
当我到达reserva do ibitipoca— 一个 坐落在自然保护区的迷人的生态酒店时,因 为车途遥远而感到浑身僵硬,听到矿难消息 后,内心也倍感沮丧。我步行来到离我最近 的一处瀑布,雷纳托·马沙多拥有1.2万英亩(约合1.2万公顷)的私人地产,这家酒店和 这处瀑布同样属于他。一路上,樱桃和野菠 萝到处都是,白色百合花的香味扑鼻而来, 就像我男友给我买的香水。我的导游朱尼尔·维森特为我的房间挑选了一束花。
reserva do ibitipoca是占地12000英亩的自然保护区中的一个生态旅馆,图为这里的巨嘴鸟;
窗外林子里金丝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酒店经理纳贾·霍夫曼则在屋内向我们讲了一个有些玄乎的事情:这里的水富含有益 健康的矿物质,每次在瀑布中浸泡都会让我多活20分钟。第二天,朱尼尔带我进行了一次8英里的徒步旅行,这样我就可以体验六次不同瀑布的“洗礼”。冰冷的水是如此纯净,旁边的树枝上还挂有供人饮用的金属杯。
当天晚些时候,朱尼尔把我带到一个 山坡上,递给我两个熟透的番石榴。我像吃 苹果一样连皮一起吃。我欣赏着雷纳托收 藏的金属雕像,那是由居住在奥克兰的艺 术家卡伦·库索利托所创作的,黄色的灯光 在雕像的背后投下阴影。我看得出了神,连果汁淌下手臂也不自知。雷纳托是一个富有的米内罗人,1981年他先买下了伊比迪波卡州立公园附近的一块土地,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在这些山丘上热情地扩大自己的社会和环境实验。
reserva do ibitipoca里的一条小路
酒店本身有三个部分— 主屋、一座私人别墅,以 及我住过的内有11个房间的engenho lodge。雷纳托于 2009年开设了这家艺术气息浓郁的engenho lodge,并按照自己身为旅行者时的品味进行设计。“我讨厌大旅馆,”他说,“我喜欢那些让人感觉接地气且传统的小房间。”酒店里的回收木制地板很宽,天花板很高,这有助于天气闷热的时候室内空气的流通。床单是用凉爽的埃及棉做的。酒店的服务细致入微,但无懈可击,这个酒店是那种让人感觉奢侈自在的地方。
雷纳托已经实现了他的愿景,为附近的社区创造机会和生计,他最终的目标是在他的土地上实现食物、水 和能源的可持续性。目前,旅馆里60%的食物都是在这片土地上种植的。雷纳托同他的植物学家和生物学家团队 正在恢复当地的森林,并重新引进像绒毛蜘蛛猴这样的动 物 。他解释说:“这并不是要保护现存的物种,而是要让它们回归自然。”
从欧鲁普雷图的一个矿坑中出土的帝国黄玉水晶
我在酒店里做了瑜伽,还骑电动自行车,但我还是 更喜欢在小屋周围散散步,喝杯西瓜汁,还有欣赏由350 种不同鸟类的声音编织成的音乐。宁静的环境如此地 让我沉醉,以至于离开酒店时我似乎感觉到身体十分不适。我坐在车里,听着新司机喜欢的歌曲。他问我:“你认识吉尔伯托·吉尔吗?他可是巴西标志性的音乐家。对了,你知道什么叫‘saudade’吗?”
我想到自己正要离开此地,想到我思念的,白雪皑 皑的新英格兰地区,想到能给我带来好运的黄玉,想到 明亮的大教堂里有黑暗的故事,想到之前的瀑布让我多 活了两个小时,最后也想到了早餐吃的巧克力蛋糕。
“是的,”我说,“我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