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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茶凉(小小说)

大刘在机械厂干了半辈子,从一个普通的宣传干事开始,一直做到厂长的宝座,大刘也算是完成了人生的逆袭。大刘是农村老家走出来的“最大干部”,论级别大刘和老家的乡长一样,大刘父母逢人就说老刘家的祖坟冒青烟了。邻居二大爷可不这么认为,用二大爷的话说“你们家这可不是祖坟冒青烟,而是着火了!”往上数三辈,大刘家全都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唯一有点瑕疵的就是大刘的二爷爷曾经是家里有几亩薄田的佃户,算是有那么点黑历史。大刘的爷爷家里穷的是叮当响,要不是大刘奶奶逃荒要饭要到大刘爷爷家,估计大刘爷爷得打一辈子光棍,也就没了后来大刘当厂长这档子事儿了。再有十几天就要退休了,大刘有些不舍,大刘喜欢这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成就感。

人走茶凉(小小说)

大刘中专毕业以后分配到机械厂宣传科,成了一个吃国家粮的工人。大刘写东西还不错,别人总会说“大刘有两把刷子!”当宣传干事的时候厂里的板报就是大刘的阵地,后来厂里的厂报大刘是骨干。好不好且不说,大刘觉得自己文笔还是可圈可点,大刘一直觉得自己要是不到机械厂或许能成为贾平凹一样的文豪。不过这都是大刘自己认为的,当中学语文老师的媳妇巧凤却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大刘这点墨水糊弄个公文还将就,要是说文采还真不敢恭维。大刘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写点啥,最起码不能把自己的文采埋没,所以厂里的宣传刊物就是大刘最大的舞台。直到大刘从宣传干事到办公室主任,最后当上厂长,大刘才真正觉得自己是一个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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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上厂长以后的大刘没事还喜欢在厂报上发表文章,写个类似于浅浅体的诗歌,当然大刘的诗歌远比浅浅的要有深度。“在大山面前你是巍峨,在大海面前你是辽阔,在红色血脉的培养下,我找到了自我……”大刘的诗歌多少还会言之有物,远比浅浅的“回车体”好得多。大刘的诗歌频繁见诸厂报报端而且总会刊发在头版头条显眼的位置,厂办主任每期都会组织全厂职工学习大刘的文章。大刘成了机械厂文化的代言人,市里的作家协会也向大刘抛开橄榄枝,邀请大刘加入组织,这让大刘觉得自己绝对有当作家的潜质。加入作协的大刘更加醉心于创作,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当厂长成了兼职。大刘经常会邀请一些志同道合喜欢舞文弄墨的人到自己办公室吟诗作对,不知道的还以为机械厂改艺术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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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不分家,大刘还喜欢书法,硬笔书法可以说是自成一体。虽说达不到专业级别,但是在普通人眼中大刘的字写的那叫一个漂亮。大刘说“当年我要不是因为字写的好估计我肯定进不了机械厂宣传科!”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当年大刘分配工作,同时竞争岗位的有几位同学,但是当时去选人的机械厂领导比较看中大刘的字,工整有力自成一体,所以大刘从几个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大刘也仅仅局限于硬笔书法,对于软笔书法大刘则是差得很远,偶尔有挥毫泼墨的机会大刘则是用硬笔书法的操作来写软笔书法。隔行如隔山,软笔硬写只能是形似,毫无书法的意味。自从大刘当上机械厂厂长后,大刘不仅是作协的会员,也成了书协的会员。向大刘求字的人络绎不绝,开始大刘还推说自己写的不好,但是架不住别人都说好,甚至有一些喜欢附庸风雅的商人花几万块钱就为了求得刘厂长的一幅墨宝。时间久了大刘也觉得自己的毛笔字写的不错,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向自己求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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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刘不仅喜欢写作,也喜欢运动,尤其是对于篮球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大刘上学的时候就是班级里面的篮球队员,不过由于身高原因一直没有成为主力,当主力当mvp是大刘篮球场上的梦想。直到当上刘厂长以后,大刘所有的这些梦想都成为了现实。自从大刘当上机械厂厂长以后每年都会组织职工篮球运动会,大刘也会作为运动员参加比赛。在球场上大刘找到了风一般的感觉,运球,投篮一气呵成。带球过人也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这让大刘觉得年岁渐大之后球技倒是见长。机械厂一众年轻后辈在大刘面前就像一群小面鱼一样不堪一击,连续五年比赛大刘场均得分都超过20分,要知道整场比赛的得分也不过三四十分,刘厂长成为当之无愧的的最有价值球员。大刘觉得自己个子要是再高一些,年纪再小三十岁大刘一定能够参加职业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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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厂在“文人”厂长大刘的带领下这几年效益是每况愈下,有时候甚至是工资都不能按时发放。再有十几天大刘就要退休了,大刘决定在退休前为机械厂发挥自己最后光和热,组织一次篮球赛,顺便在最后时刻把自己这些年收藏的一些作品和自己比较满意的书法作品拿出来进行公益拍卖,所得款项无偿捐献给机械厂的子弟小学。为了把这次活动做得更有意义,除了安排厂办主任组织机械厂职工以外大刘厂长还打算邀请平时那些喜欢自己墨宝的商人朋友和书协作协的同仁,一起见证自己最后的高光时刻。邀请发出去了,大刘按照以往的经验让厂办主任老黄把活动规格提高一些,免得让外人看了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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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活动如期举行,不过让大刘意外的是到场嘉宾比自己预想的少很多,平时那些追在自己屁股后面求字的商人更是一个没来。书协作协的那些同仁来者也寥寥无几,好在这些不是今天的主要内容,大刘厂长想在最后时刻留下自己在球场的飒爽风姿。不过让大刘更意外的是今天自己的发挥明显不如以前,别人的速度比自己快了,运球过人也不再畅通无阻,投篮进球率倒是没啥变化。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投篮竟然被别人盖帽!盖帽!大刘有些懊恼,以前没见过厂篮球队里面哪个队员会盖帽。全场比赛大刘只得了两分,这打破了大刘参加厂队比赛的得分新低,和之前每场得分几十相比今天的得分实在是打脸,毫无意外的大刘头一次与mvp无缘。本想这场比赛能够成为自己职场生涯最后的高光时刻,没想到却成了自己职场生涯的滑铁卢。接下来的拍卖更是惨不忍睹,大刘自己的作品只有一幅被下任厂长老吴平价拍走,多少算是挽回点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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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刘心情一下子陷入了低谷,第二天大刘就生病了,手头工作也不多,简单地在电话里面和老吴进行了交接。大刘办理了住院,剩下十来天的时间他想在医院度过,这次也很意外,只有继任厂长老吴过来探望,与以往每次住院病房里面像菜市场一样的场面对比少了很多喧嚣,大刘觉得生活里少了很多,不变的还是媳妇巧凤不停地唠叨“这还没老呢,怎么就提前老年痴呆了,起来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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