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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爷的峥嵘岁月

吴剑平将军在遵义起义的前前后后

吴剑平将军是我爷爷的大哥。吴剑平(1895--1962)1936少将,1948中将。又名显泰,号吴谟,贵州绥阳人,生于1895年4月9日。贵州陆军讲武堂第1期、陆军大学特别班第4期毕业。在解放战争中,历史名城遵义能完整保存,吴剑平将军有不可磨灭之功。本文作者亲历了吴将军起义的前前后后,写成本文,为历史留下了一份珍贵的材料。在抗日战争中,黔军将士英勇抗战,不怕牺牲,弘扬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抗击外辱的精神,杀出了黔军的威风。吴剑平将军是率领黔军出黔抗日的将领之一,时任一二一师师长。1949年秋,吴剑平在任敌第二缓靖区司令任内,于9. 10月间。接受贵州地下党的要求,秘密起义,确保了历史名城遵义完整地交还人民。我作为解放历史名城遵义的参加者和与我的战友一道亲历吴剑平将军起义的见证人,写成此文。 1947年3月8日,中共中央发出开展蒋管区农村游击战争的指示,要求:“根据各地区的不同情况,有步骤地发动与组织农民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建立游击根据地。加强第二战场工作,以迎接中国革命的新高潮。”为此,地下党把调查了解当地国民党军队,包括兵力、装备、驻地分布、主官情况和部署动态等作为一项重要工作。按照党中央颁发的(《调查研究提纲》中所列调查军事的详细条目进行汇总研究。

1949年春,我奉中共贵州省工委的派遣到遵义布置收集(调查研究提纲》所列的资料,在对当地国民党军政首脑的调查中,重点研究了当时任敌第二绥靖区(辖遵义、铜仁两专区)司令的吴剑平将军。根据我们了解的材料,吴剑平是绥阳县人。是贵州有名的“宿将”,但他与一般旧军人有几个不同的特点:第一,他自幼家境贫寒,是贵州省立师范(四年制)毕业后考入贵州讲武堂学军事的,能文能武,加之处事精细,考虑周详而行为果断,善于用兵,有“小诸葛”之称。第二,他不是蒋介石嫡系,是由黔军杂牌军官中升迁起来的将领,因善于“审时度势”,向蒋介石“一再输诚”,兼之吴本人有“久经戎旅,带兵有方”的好评,被蒋任用为师长、副军长、师管区司令等职,并保送进“陆军大学”深造。授予中将军衔。但毕竟不为蒋帮重用。第三,吴不是单纯的“赳赳武夫”,很有政治头脑。军旅之暇,关心故乡的文化建设,曾向绥阳捐赠图书、戎马半生,也不想降或死。目前只能拖着,走一步仪器并捐资设立“剑平奖学金”,奖励考取大学的学生。吴屯军兴仁时,发动军民修建街道、公园、运动场、疏浚河道和捐资修桥等。为人谦和,不摆架子,礼敬乡亲,关怀部属,很得人心,群众口碑颇好。吴剑平被遵义人选为国民党立法院立法委员。他的竞选对手是蒋介石的亲信,所谓十三太保之一,国民党中央委员的遵义人刘健群,可见吴在遵义的人望。这样一个在贵州有相当影响的军人,我们认为必须争取他投向人民。

1949年夏我回遵义后,为了完成省工委要求确保遵义完整解放不遭破坏的任务,必须做好统战工作,进一步考察和落实争取吴剑平将军起义。

当时吴剑平已是50多岁的人。我曾以“看热闹”的群众身份从一次国民党校阅部队的活动中看到吴剑平纵马驰聘时仍然腰背挺直,不显老相,不禁暗暗称奇。地下党秘密外围组织曙光社核心领导小组成员王慎公同志的父亲王期尧(曾任县长,是遵义帮会洪门明新印社的副社长)与吴剑平、张肇奎(著名帮会首领,明新印社社长)等人是好友,常在一起打牌、喝酒。我们通过王慎公了解情况。王汇报说,吴剑平说话谨慎,闲谈中对抗战时他在上海、武汉、滇西等地打日本的事迹谈得很多,对国共的是非和时局却保持缄默。不过有一件事很值得注意,某次王期尧叫王慎公去吴家送点东西,因通家关系,不须通报王慎公就进去了,看见吴剑平坐在走廊角的一张躺椅上看书,看到王慎公来急忙把书阖上,匆忙中王看见书名是《新民主主义论》,因为地下党给我们学习的领袖著作也有这种版本,一目了然。我嘱王慎公做好他父亲的工作,请他父亲去摸摸吴剑平思想的底。不久,王慎公汇报:他父亲找吴剑平作了一次深谈,从时局到个人。王期尧说,三国演义上讲,为将之道,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不能走当降,不能降当死。你打算怎么办?吴说,蒋介石几百万军队都输光了,我这点人马怎么能战和守?走吧,我拖家带口去台湾没有条件。戎马半生,也不想降或死。目前只能拖着,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得到这个重要信息,决定请王期尧进一步劝说吴剑平秘密起义。王见吴后回来说,吴愿意起义,但希望和地下组织的负责人见面细谈。当时我是遵义地下组织的主要负责人,上下左右一切关系都在我手里,一般情况下我都注意隐蔽,不直接出面,但这是一件大事,时间又紧迫,我决定亲自和吴会面。

1949年10月某天上午,我按时到王慎公家,吴剑平已先在,他着便服,外罩皮领大衣,和我同坐在一张长木沙发上。寒暄、献茶之后主人退出,我们便切人正题。我说:听说吴先生有心起义,组织上派我来交换意见(当时我不希望吴因我太年轻而有别的想法,也不宜表白我就是主要负责人,只能如此说随他怎么理解)。吴说:剑平北伐时就倾向过共产党,曾找关系联系,因种种原因未能追随革命,今天才弃暗投明,实是万幸。我给吴一份随身带去的政策文件《约法八章》,扼要讲了有关精神,对吴提出三点要求:一、约束所部不得烧杀破坏;二、按地下组织和解放军的意图办事,确保遵义完整解放:三、随时向我们通报敌情。我们对吴将军也提出三点承诺:一、按起义政策对待吴及其所部官兵;二、保证他们身家性命的安全;三、吴本人解放后的工作安排,由上级决定。吴完全同意,并表示一定听共产党和解放军的指挥,尽力做好工作。双方并商定了联系方法。我向刘兆富、潘名挥、王慎公等同志通报了争取吴起义的情况。我们商定一般我仍以不出面为宜。几天后,潘名挥争取了国民党二七五师参谋长兼遵义留守处主任李益昌少将秘密起义,潘名挥就住在石家堡李益昌家里。一天晚上我去潘处议事,正逢李益昌约第二绥靖区首脑到他家商谈,吴剑平和副司令柏辉章都去了。当时是点油灯,灯影里看不见我,我悄然离去,让潘、李和吴、柏等会商布置工作。

吴剑平将军秘密起义后,经常给我们提供重要军事情报,告知我们夜间戒严的口令和敌军警宪特“突击检查”的区域,并给我们提供第二绥靖区司令部的通行证以及军服符号等,使我们夜间活动和远出联系解放大军也可通行无阻。加上我们在敌人内线工作的同志提供的情报包括从敌电台获得的信息,加以综合核对,我们对遵义的敌情基本做到心明眼亮,这是遵义地下工作未受破坏并进展顺利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吴将军的贡献之一。

吴剑平根据地下组织意图,运用他的政治地位、人际关系和社会影响,搞合法斗争。为了阻滞解放军的进军,国民党的应变计划确定炸掉川黔线上所有的桥梁,特别是乌江大桥。川军驻遵义的罗广文兵团第四十四军军长陈春霖,是吴剑平陆军大学特五期的同学,到遵义大讲“同窗情谊”,企图利用吴的关系,拉拢地方势力,共同抗拒解放。吴心中有数,对之不拒不离。陈春霖为了掩护所部安全撤退,对炸桥计划尤其积极。吴剑平却坚决反对,理由是:贵州山高路险,食盐都从四川运来,本来就十分艰难,炸了乌江桥等于断了贵州的盐路,不行!双方各执己见,久议不决。陈春霖急了,拍桌子说,我是执行罗广文的命令;吴跳起双脚说,这是我绥靖区的责任,我有发言权。两人争吵,越来越凶。和我们已建立秘密工作关系的张肇奎先生就从中调和:“炸桥吴司令对不起贵州父老,不炸陈军长又难交差,两边都需要考虑,依我看多少炸一点算了!”于是,只把乌江桥炸了一孔了事。我们又争取了陈春霖的前卫营陈家骥部(撤退时改为后卫)秘密起义,巧妙地保护了遵湄、遵渝公路线上的所有桥梁,保证了解放大军直捣重庆和川南的道路畅通。解放前贵州吃盐很困难,盐价金贵,有时两斗米还换不到一斤盐。当时遵义官商存盐约有400吨,专员卢杰密谋“开仓散盐”,部队能搬走搬走,搬不走就让老百姓自己拿走,搞空盐仓,让解放大军来到后,军队和群众都没有盐吃,造成混乱。吴剑平反对:“搞不好我们自己先没有盐巴吃”,抵制了这条毒计。我们又通过关系命令盐务局长保存好一切资财,听候接管,这样食盐就保护下来了。

1949年11月19日,秘密起义的敌电台台长送来情报,乌江下游余庆县孙家渡附近发现解放军。吴将军也通知我们同样的消息。我同潘名挥、刘兆富及曙光社核心领导小组的同志研究,派人去湄潭方向迎接我军主力并带路奔袭遵义,同时紧急部署保护遵义城不遭破坏的行动。潘与吴联系商量,吴说,他和陈春霖、卢杰的关系闹得很僵,但他直属队的兵力小于陈、卢,如果发生冲突,可能会影响遵义人民的生命财产,因此,必要时他要撤出城去待命,当时我们也不希望出现混战的局面。因此,同意吴向绥阳方向撤退,并约定联络方法。吴部于20日夜撤出遵义,为了防止破坏抢劫,我和潘名挥、刘兆富决定进占市中心,控制局势,保护城区,安定人心。我们带着地下武装川黔边区游击纵队第一支队等部占领了丁字口一带,在一家商号内建立了指挥所,控制制高点,布置阻击陈春霖和卢杰。午夜后,抓住卢杰的传令兵和调兵命令,打乱了他的部署,赶跑了卢杰企图抢劫破坏大兴面粉厂的部队。21日凌晨发布川黔边区游击纵队司令部进驻遵义的安民布告。21日解放大军入城后,潘名挥通过住遵的绥阳名人陈相孙通知吴剑平率部回遵,吴得信后率直属队800余人回遵义,驻扎在高桥听候改编。之后并和一些起义将领联名通电起义。

根据吴将军起义的表现,中共贵州省工委决定并报中央批准,任命吴剑平将军为贵州省人民政府委员、民政厅副厅长。这是当时在遵义起义的十多位国民党起义将领中仅次于原国民党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陈铁将军的职位安排。后又当选为省政协常委,民革贵州省委常委兼秘书长,民革中央团结委员。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1962年含冤逝世,身后萧条。1979年改正昭雪,恢复名誉,于1980年10月31日在贵阳举行追悼会,省、市党政负责同志出席悼念和向吴将军亲属表示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