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后院有两间车库和两间放置杂物的仓库。其中有一间被米兰改造成了她炮制中草药的地方。茶花戏称她的这间炮制房为炼丹房。这里确实有个炼制中草药的炉子,是米兰从师傅那里演化来的,只是不再用炭火,而是改用液化气加热,并且采用了电脑控制。这样一来不但成功率大大提高,而且炉子也小了很多。方法也更简单、把握火候也容易多了。
米兰把采购来的各种中草药认真筛选了一部分,按照师傅秘传的程序一步一步地冶炼起来。这种程序虽然不复杂,共有七道。但是每一道都颇费时间,一道程序下来大概得八九个小时,也就是师傅说的四个时辰。从开始启动这个炮制炉,米兰花了五天多时间。这五天还不敢停电,不敢停炉。为此米兰专门备了一个小汽油发电机,以备炮制过程中停电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几天的辛苦劳作,终于炼制出了十来粒药丸。
药丸出炉后,米兰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才经过一番认真准备,有打扮一番,趁着星期五的上午,来到了锔易发的老家锔家寨。米兰已经调查清楚,星期五的下午下班后锔易发肯定回到老家陪他的老爹。他老爹已经卧床两年了,吃喝拉撒全在床上。人们常说“床前百日无孝子”,是说很多人伺候自己的父母,最多三个来月就没有耐心了。可是这锔易发却不一样,两年多来,每到周末的两天他都准时回来,除非开会和出差。回来就睡在老爹的宽床上,睡在老爹的脚头。爷俩一直聊到睡着。聊的内容五花八门,前三皇后五帝的。但无论聊到什么,最后总要归结到一个话题,就是锔易发的工作。未了就是一句话:“自己身子不当家的事,半点都不能干!”

老爹没有文化,他的处世经验、人生的准则、甚至道德标准,大都是从戏曲和一些说书艺人那里得来的。他崇敬忠孝节义、赞赏忠臣孝子、喜欢诚实的人。这一代农民思想上有很大的局限,但本性是善良的,本分的。从心里敬重清官、好官,在他心目中,不贪不占,对老百姓好就是好官。儿子当了个局长,说实话这局长是多大的官他其实并不知道。唱戏的老说县太爷是七品芝麻官,看来七品是最小的官了。儿子的官恐怕比这还小得多。可是他听说找儿子的人很多,有时候是车水马龙,他又弄不明白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官啊?甚至有人找儿子不行,专门跑到家里求自己,还带着五花八门的礼品。更有甚者还有人孝敬他成叠的钞票,这使他惊呆了。
老汉没有文化,但并不代表老汉没有智慧。他每次都坚决地拒绝了。他深深知道这当中的利害:他们来求自己,说明他们在儿子那里碰了钉子,走不通才来的。儿子不贪不占是好样的,他暗暗高兴。这钱是好拿的吗?他听那唱说书的解释过,说钱是什么东西?钱是好东西,可是也是最不好的东西,最不好拿的东西。说钱是一块金,旁边站着两个拿利戈的武士。你敢动那块金,旁边那两个武士就会用利戈砍下你的脑袋。他也许并不认识繁体钱字,不知道这繁体钱字是有金和两个戈组成,说书先生解释的是这个繁体字。但他深信一点:不能拿人家的东西,东西没有白拿的!拿了别人的东西,自己的身体就不是自己的了,自己就不能当家了,被抓被拿就由不得自己了。
锔易发对老爹的这句紧箍咒听得耳朵都快长了老茧,但每次都是重复着这句话:“放心吧爹,儿子这身子自己当着家呢!”他何尝不明白这种伟大的舔犊子情,这是人世间最真的父爱。要说锔易发能守住这份节操,不能说和老爹的紧箍咒没有关系。
米兰来到锯家寨锔易发老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她把点把握的很准。既不让锔易发看到,又得让锔易发撞到。不然的话岂不是白费工夫?当然老爷子也是不好接近的,他最怕的就是别人找不到儿子来找自己,他戒备心理很强。所以米兰早就想好了入门之路。
米兰敲开了锔家的大门,锯母听到敲门声出来看门。看到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姑娘,惊奇的问道:“你找谁啊?”
“这是锯局长家吗?”米兰明知故问。
“是啊。”锯母点点头,说:“他不在家。”
“我知道。”米兰笑了笑说:“我是闻州人民医院的,是锯局长请来给老人家看病的。锯局长让我先来,他下了班才能回来。”
“哦!”锯母一听高兴起来:“快进屋,快进屋。”
米兰被让进屋里,锯母向锯父说明米兰的身份和来意,锯父虽然被儿子的孝心感动,但早已对治疗失去了信心,叹了口气说:“我这身体就这样了,再治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试试吧,大伯。”米兰甜甜地说:“治好治不好总会给你减少点痛苦。”
见姑娘如此说,锯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这姑娘很实在,没有吹嘘说能治好,就凭这一点他就有几分信任。何况这姑娘一脸诚恳,诚恳得让他无法拒绝。
米兰早就已经成竹在胸,叫锯母倒上开水,掏出炼制好的药丸说:“这是我们医院老中医配制的中药,没有任何副作用,你先服下,我再给你针灸,大伯你怕针不怕?”
这句话问得亲切温柔,激起了老爷子的自尊心,说:“只要能治病,我怕什么针?你大伯什么都不怕,你放心扎吧!”
米兰见自己的小诡计起来作用,顺杆往上爬:“我一看就知道大伯不是个一般的人!”
局面很快打开了,比她原来想的还要简单。只是在吃药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了原来的主义。他原来打算让锯父吃一颗,怕锯父受不了。也是接受了那次所谓医疗事故的教训。宁愿轻一点,也不让出事。但到掏药丸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这是一锤子买卖。这次如果治不彻底,等一会锔易发回来,就会戳破她的西洋镜。她就再也没有机会给锯父治疗了,那就前功尽弃。她决定冒一下险。吃两粒是有点过量,但是她看到锯父身体尚好,不像会有其他疾病的样子。即便吃两粒也不至于出现生命危险。常言说“一分胆量一分福,十分胆量住高屋。”老娘今天我拼上了,大不了老娘去坐牢!
决心下定后,她掏出两粒药丸,说:“大伯,这药有点补血的作用,可能热一点,你不要怕,忍一会就好了。”
“你大伯不怕,就是老鼠药你大伯也敢当糖吃!”锯父一时牛气起来,男人就怕激,这话一点不假。
米兰在吃药之前先安排锯母让锯父露出针灸的位置,然后服侍锯父把两粒药丸服下。这药丸神奇得很。刚服下不久,锯父直喊冷,似乎冷地打颤。看来这锯父还是挺有意志的,尽管浑身筛糠一样乱颤,但还是咬着牙坚持着。米兰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不敢有半点大意,随时准备采取措施。
不一会功夫锯父不乱颤了,代之而来的是浑身发热。头上开始冒汗,紧接着腿上、背上、胳臂上都出现了汗珠。米兰看看时机已到,熟练地在锯父腿上、胳臂上、背上先后扎上十几根银针。发热还在继续,,也许两粒药丸真的太多,锯父终于坚持不住了。“哇”的一声,把中午吃的饭吐了出来,正好吐了米兰一身。可惜了那件白大褂,弄得污秽不堪。
随着那一下狂吐,锯父仿佛受到什么强烈刺激,“呼”的一下坐了起来。正当锯母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打了两个趔趄,冲出门外。
这一下不但锯母惊呆了,米兰也大大的出乎意料。愣怔片刻,俩人不约而同地追了出来。锯父在院子里没有停,而是拉开大门跑到街上,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我好啦!我好啦!快来看哪!”
街上出现了不少街坊,猛然发现这个卧床两年不起的老头在街上奔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锯父不管这些,发疯一般沿着大街奔跑,直到跑到村头,碰上迎面一辆驶过来的轿车。那轿车看到前面有人奔跑“嘎”的一声停了下来。
车门开处,锔易发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突然发现迎面跑过来的是他老爹,一下子楞在那里。锯父这时也看见了下车的儿子,似乎突然间恢复了神志,愣怔了片刻扑上去抱住锔易发,大声喊道:“你爹好啦,你爹好啦!”
还没有等到锔易发搭话,这边米兰和锯母也追到村头。米兰趁着父子俩抱着的时候,把锯父身上的十几根银针拔了下来。
锔易发这是也注意到了米兰的举动,惊异的问道:“是你给我爹扎的针?”
米兰点点头,笑了笑说:“是的。”
锔易发开始觉得米兰有些面熟,但是很快就想起来了。这就是前几天到他办公室说绿化和照明项目的那个姑娘,自己开着门说话的那个那个客人。锔易发更是惊奇,问道:“你是医生?”
米兰有些腼腆地说:“业余的,没有行医资格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