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小姐来自广西。她性格活泼,口齿伶俐,身材匀称,皮肤康健,眼神晶亮,给人一种朝气蓬勃很有活力的印象。她自中专毕业后就到广州来发展,算来算去,25岁的人已有了七年之漂,算得上资深的广漂人士。
认识她时,她刚与相爱了两年的M先生新婚不久。两人把爱巢安在了这所花园里,以作为两人新生活的起点。
M先生来自湖南,是广州IT界的一位新晋青年。他个子不高却声气洪亮,走路腰板挺直,昂首挺胸颇有些雄伟的气势。就是那张白净的娃娃脸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透明眼镜,总给人一种迷惑的年龄猜想。他成年了吗?不可能真的快30岁了吧!
M先生与L小姐看起来很登对,郎才女貌,都是那样的青春朝气。两人一见人,总是先露出一脸笑眯眯的阳光,给人一种和和美美的喜庆。
在闲暇的周末,我经常看到两人手挽手地一同参加邻里间的各种聚会。
我与L小姐成为好友,缘于一次户外聚会上。她从人堆里贴近我,亲昵地挽住我的手,扑闪着又大又黑的眼睛问道:“听说你认识小区里的那位保险经纪,你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吧,我和我老公也想要买份保险理财。”
我对她突然的亲近搭讪很有些意外,“为什么你知道我买了保险呀?”
L小姐神秘一笑,“有人说的。我不大信得过外面的保险经纪,只想找熟人更稳妥点。毕竟理财是一门神秘的学问,我只找有经验的人取经。”
我的脸上露出一丝赞叹之色。真没想到,我以为她这种只管吃喝玩乐的年龄的女子,居然对商业保险理财这种很多人误解唾弃的事有这么独特的心得,还仿佛熟谙于心。
接下来,因为有了买保险理财这层经验,我们就聊到了一处。我把我先生在各大商业保险公司为我挑选合适险种的经历倾囊相授。
最后,在我的引荐之下,L小姐夫妇都买了跟我一样的保险理财产品。我们由此走得更近。

L小姐在一家医药公司当业务代表,她每天早上坐着班车去天河市中心一座高级写字楼里上班,而后在日落时分又坐着小区的班车赶回花园的家中。回到家,她还需要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家务等等。虽然拥有甜蜜的两人世界,但这样的生活看起来并不省心,因为M先生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这些。
M先生跟许多IT宅男一样,平时没有什么特别喜好,在不需要外出的时候,就宅在家里打各种电子游戏。他的家中珍藏了各种游戏版本与游戏机,可以称得上是典型的殿堂级游戏迷。就连下班后回家的那一点闲暇时间,他也会沉迷在游戏之中不能自拔。
对于这一点,L小姐也经常会向朋友们抱怨。
在舒爽的夜晚,花园里的树梢上、灌木层里到处暗香正浓,人间百花争妍在月光里。成双成对的夫妇身影绰绰,唯见她经常形单影只地一个人游马路。
“你家那位咧?没下班?”
“在打游戏。”
“不出来陪陪你?”
“他不喜欢散步。”
“哦!”
L小姐的语气显得颇为无奈。
我的先生经常出差,我也经常一个人形单影只地游马路。在大家都没有准备生孩子的神仙日子里,花园里的生活已经看起来是那样的单调重复——上班,下班,回家逛逛花园,早点睡觉。
年轻人的世界,在婚姻的围城里已经有了出世的隔阂。就像这座花园里圈起来的外墙,需要点保护,需要点安全感,又需要点与众不同的格调。
今天的一切平静中求稳,而明天却还需要彼此不懈地努力。因为,再精明的人也计算不了未来。
每个家庭看起来是一个整体,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成员组成,可许多人身在其中,又还是会感觉到孤单寂寞。
我是。L小姐也是。
我们因为孤单,开始变得气味相投。久而久之,我们会像闺蜜那样交流心事,还会约了一起出外逛街吃饭。
在我先生呆在家中的周末里,我还会邀请L小姐夫妇上门聚餐。在那时,我会把我拿得出手的各式好菜,显摆似地摆在桌面上让人赞叹。
L小姐和M先生也从不推辞,四个人吃饭显得热闹。我们围在饭桌上,推杯换盏,天南海北地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把在这座城市里的烦恼寂寞暂时都抛掉。
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外地青年,好不容易在这座都市里安下一个家,此时的心就像容易引起共鸣的萧瑟,一奏必合。只是,宴席散后,每个人很快都会恢复各自本来的状态。
有一次,L小姐主动约我出门,不过,她忘记了带钱。那一整天,不管她买什么吃什么,或借或拿,全从我这里支出。
不久后的一个晚上,L小姐又来约我,说要请我吃饭,多谢我这么久的盛情款待。
我觉得她很有人情味,自然答应了。
L小姐兴冲冲地拉着我,在小区对面马路边的宵夜档里点了两碗用塑料袋子装着的河粉,就着一个不知几人用过的塑料碗开餐
我在烧烤档前烟雾缭绕的油烟味里,勉强吃下了那碗辣得我没吐血的宵夜。心中还是满感激的,毕竟有人请吃宵夜。
只不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我发现L小姐的精明远超我的承受力。她与我的关系也似乎有着某种计较,时远时近,让人拿捏不准。
在还没有使用微信支付的年代,出门都得带钱包。而她无论约我逛个菜市,还是坐公交,只要一提出门这种事,她的脑袋就会频率性地失忆——忘记带钱包。这真令我怀疑人生!
不过这都是小事。
有那么两次,L小姐约了同她一栋楼的邻居F小姐出来逛街、吃饭、唱卡拉OK。
原本觉得L小姐年纪比我小,虽然事事比我会计较,只不过是那种很能居家过日子的女人罢了。可我却没有想到,F小姐才是那省钱高手中的绝顶高手。
F小姐是独生女,大学毕业后随父母定居在花园里,待字闺中,在一家公司当白领,偶尔出来和邻居主妇混。
问她吃什么,“随便,你们点就好!”
问她喝什么,“随便,你们看着办!”
一起坐车,“我没有零钱,你帮我付好吗?”
一起唱卡拉OK,众人看着我买单,L小姐不好意思地提议四人要均分,F小姐连忙说自己没零钱下次给,这等二话没说就直接脱了身的作风,我深知是不可能有下文的。
两次聚会都是几个女人凑一堆,而她,居然两次都没花一分钱!
至于L小姐……事后,我自然也不可能厚着脸皮找她要分摊费,她也没再提起。这种偶尔借借小钱不还、出门占点便宜的小事,我也不想放在心上。因为心始终太小了,所以容易生气。
如此两次的相处,F小姐成了我朋友里永久的黑名单。至于L小姐的真实计算水准通过这么多次的接触,也渐渐成了心头的痛。
都说女人堆里是非多,或者正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毁了大家的关系,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距离。
有一天,久不联系的L小姐上门求蹭饭,饭间大肆抱怨,F小姐这人太抠门了,简直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我跟她出门,她总是不付钱。
想来真是难得,她们居然一直要好!
我理解,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她借我一瓶指甲油去用,居然占有一直不还!”她一脸的气愤,“如果我不追问她,她估计是不打算还的啦!真是气死人了,一瓶指甲油都快给她用完了!”
打这之后,我就彻底地绝了要见她的念头。
人生里的过客有很多,你不知道谁今天与你走得近,而明天会不会是一转身地永不再相见。
未来始终是个谜!无人猜透!
整整有那么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她,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
虽然同在一个小区里,你如若不想见一个人,还真就是仿佛隔着另一个世界。
盛夏的一个晚上,我围绕着森林公园跑步,迎面撞上久不见人的L小姐。她一见我,就热情洋溢地拉着我道:“嗨,花,你最近想去澳门玩吗?”
我站住看着她,一脸戒备,“去干嘛?”
“我有一个很好的男性朋友要去那边玩耍,你想去吗?和我一起吧!”
想想她的钱包失忆症,我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去!”
这之后,我们就彻底失联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一天,窗外细雨蒙蒙的春色正浓,我埋首在书堆里,手机铃声忽然炸响,打破了屋内外的一切宁静。
我拿起手机一看,L小姐的名字破天荒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闪亮。
接起电话,我的语气即客气又疏离,带着一股抗拒的心理与试探,跟她咕哝。
那明面上的疏离凭着一分聪明都是听得出来,电话那端的L小姐似是而非地寒暄了几句,那语气僵硬极了,自然也是疏离的。
她并没有急着挂电话,语气低沉,似乎心情极差。
我只得耐心地听完她说出目的。
烂好人的把戏,我已经不会再做,我能果断拒绝任何不合理的事。
“你能帮我去M家,把一个灰色的大箱子和鞋架下一双杏色的高跟鞋取来,放到你的家中吗?”
我听了十分惊讶:“为什么?”
此时的脑海里,已经连番滚出许多的画面。这脑补的速度,果然是该成为作家的。
对方在电话里又语焉不详地说道:“我们离婚了,那些东西是我的!”
我的脑袋突然轰隆一声,有许多的不可思议!
还没等我答应,她在电话里支配我道:“先谢谢你了。东西先放你那,我后天中午来取。”
这样的消息在这样清冷的雨天听来,真是犹如天空劈了一个春雷。都来不及回想他们在我家中的那股甜蜜粘劲,就已经在她果断地挂掉电话中,失去了方向。
我带着几分试探,又带着几分研究,敲开了L小姐曾经甜蜜过的家。
M先生开的门。只不过,他不再是一张干净白净的娃娃脸,而是一脸胡子拉碴,十分沧桑。疲惫厌倦的眼神看人都充满了低落伤感的情绪。他像一只受伤的豹子,对我充满戒备。
“M,你好!”我被这种受伤的感觉弄痛了心绪。看着他,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来取L的东西。”
我探究的眼神似乎刺痛了他。他只是回头很迅速地将门边摆着的一只大箱子扔给了我,“是她让你来拿的吧!给你——叫她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木讷又僵硬地嗫嚅着嘴唇:“……那个……”
他见我还不走,正要掩上的门又拉了开来,语气放缓一点道:“还有事吗?”
我赶紧从他不自在的眼神中逃脱,蹲在鞋架边上扒拉,道:“她还有一双鞋!”
那已经只有几双零落的男人鞋子的鞋架上,根本就没有一双杏色的高跟鞋。
忽然,一双积着灰尘的杏色高跟鞋扔到了我的跟前,M先生睥睨的目光看着我说道:“是这双吧!”
我连忙拾起,赶紧点头,“是的,是的!”
门“嘭”的一声阖上。内里的一切就像决断的个人世界,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拎着大箱子和那双孤零零的鞋子,灰溜溜地返回了自己的家中,仿佛自己窥探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干了什么不该干的错事。
事后,L小姐也以速战速决的态度,从我这里麻利地取走了她的东西,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话!
往事如风一般从我的眼前刮过,看着楼下新发芽的一树一树的青翠,溪水边茁长成长的葳蕤草木,我竟如此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