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离奇事,道人间情,这里是志怪谈。
相传,宋朝末年,平江府昆山县有个姓赵的读书人,风姿俊雅,文采斐然,写得一手好文章,十四岁时就名扬乡里,是当地有名的才子。
赵生信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圣人之言,在苦读几年之后,就打算外出游历一番。
正巧,当地有个姓钱的商人,准备去昌国县,也就是现在的舟山一带做生意,两人商议之后,就决定一起出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到昌国县之后,钱姓商人的生意做得十分顺利,两人兴致也都很好。一天,钱姓商人约赵生泛舟海上,想领略一番沿海风光,两人一拍即合,一大早就出发了。

刚出发时天高云淡,海风轻扬,十分惬意。可没想到不过短短两个时辰,海上竟然起了雾。中午时分起雾,实属怪异,两人怕有意外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但雾气实在太大,返回的途中他们竟然不知不觉迷失了方向。
两人正在茫然无措时,忽然透过浓雾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小岛,遂大喜,泛舟向着小岛驶去。
等两人登上小岛,都呆住了。岛上绿草如茵,远远看去就像给地面铺上了绒绒的绿毯。绿毯之上小路曲曲折折,都用干净的白石铺就,零星点缀着的小花,随着微风左摇右摆,像在伸展腰肢,轻盈起舞。
最令人惊奇的还要数岛上大片大片的荷花,粉的、白的荷花竞相开放,就像开到了天边,恍如人间仙境。
见此美景,赵生欣喜非常,招呼钱姓商人,一起沿着白石小路向岛上走去。
两人正沿着荷塘漫步,忽然看见西边的路上,来了几十辆彩车,还有不少人在尾随围观,内心好奇,于是也一起跟了上去。
走近一看,原来每辆车里都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这些年轻女子,一看就都细心装扮过,无论美丑,均衣饰精美,妆容妩媚。
不过再仔细观察,又可以发现区别,有的女子穿金戴银,环佩玎珰,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姑娘。有的虽然也衣衫整洁,却是粗布麻衣,明显是穷苦人家的女子。
其中有一辆彩车尤为引人注目,里面的女子身穿大红绸衣,头戴五六金钗,胳膊上套着的一串玉镯叮当作响,脸上涂着的厚粉香气冲鼻,一望就知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再看她的长相,眯缝眼、八字眉、鞋拔子脸、酒糟鼻。偏她还扭捏作态,发现别人看她,就把手帕一甩,头一扭,张嘴一笑,露出硕大的牙齿,实在让人难以直视。赵生和钱姓商人看着她,实在不知该做何种表情。
车队慢慢驶过,等看到最后一辆车时,两人又呆住了。只见车里的女子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容颜极美,如淡然秀雅的荷花,却比荷花更添几分风姿。就连学富五车的赵生,也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她的美丽。
两人惊艳之下,不自觉就跟着车队往前走去。
最后,车队到了官衙门前停了下来,车上的女子纷纷下车,进入官衙去了。
赵生和钱姓商人忙向身边的人打听这是怎么回事,一问才知原来这个小岛名叫荷妖洲,每年荷花盛开的时候,也就是岛上人嫁娶的时候。
岛上嫁娶讲究男才女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官衙就会将适龄的女子召集起来,让她们坐着彩车来衙门,按照姿容进行登记排名。
第二天则是男子考试,主要考较的是“才”,会按照男子的文采学识,同样进行登记排名。
等男女考较都结束后,官衙会按照登记的名次为他们安排姻缘,姿容第一的女子会配给学识第一的男子,姿容第二的女子会配给学识第二的男子,以此类推,以求男才女貌。
这样的事情,两人都是闻所未闻,听完难免吃惊。有位老者看他们吃惊的样子,就笑道:“看两位都年纪轻轻,如果还没有婚配,不如明天亲自去试试。”
赵生心中一动,连声答应着找地方住了下来。晚上他自己琢磨,看今天那几十辆彩车里女子的容貌,最后一辆彩车的女子,必然会被评为第一,而自己文采出众,少年成名,想必拿个头筹也极有可能。如果就这样结了姻缘,也算遂了自己四海求淑女的心愿。
他就对钱姓商人说,明天自己准备去参加考试。没想到他说完之后,钱姓商人表示自己也想去,赵生就问:“钱兄,你不通文墨,为何要去凑这个热闹呢?”钱姓商人不答,只是执意要去。
于是,第二天两人就一起参加考试去了。
考场上,赵生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不多时就写了一篇文采斐然的好文章。而钱姓商人看着考题,则愁眉苦脸,始终不知该如何作答,最后时间到了,快要收考卷时,才草草涂鸦两笔交了差。
不管答得如何,考试毕竟耗费精神,两人回到客栈,也没有多谈就分别回房休息了。
到了晚间,赵生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今天考场上见过的小史。那小史进门之后,神神秘秘地告诉赵生,主考大人让他来透个消息,如果赵生能拿三百两银子,保管让他稳坐第一。
赵生听了之后,怒道:“别说我现在漂泊在外,根本没有三百两银子,就是有,也不会送给这贪官,让他中饱私囊!”
小史看他这等反应,气恼骂道:“给脸不要脸,我呸!”然后摔门而去了。
但赵生没有想到,他与小史的对话,都被住在隔壁的钱姓商人听去了。听到小史摔门而去,钱姓商人忙跟在了小史身后,在走到无人之处后,悄悄塞给了那小史三百两银子。
到了张榜那天,两人相携去看榜,没想到钱姓商人竟然是第一名,而赵生却是最后一名。钱姓商人欣喜异常,以为自己定会娶了那美貌女子。赵生却垂头丧气,唯恐自己配到那富贵丑女。
没过多久,就到了官衙根据名次配姻缘的日子。那天晚上赵生磨磨蹭蹭,拖拉到很晚才不情愿地去了新房。望着坐在床边的新人,只觉得手抖脚软,想要破门而逃。
最后咬咬牙,抖着手揭开了盖头,没想到入眼的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美貌女子。在红烛的映照下,女子面带羞怯,妩媚动人。赵生则欣喜若狂,恍在梦中。
他激动之下追问这是怎么回事,女子回道:“我家境贫寒,没有余钱。那天主考官派人去我家里告知,只有拿出三百两银子,才能把我排在第一,我一气之下,把来人轰出了家门。他们因此怀恨在心,把我排在了最后。”
赵生听了哈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第二天,赵生去钱姓商人那里庆贺,没想到之前意气风发的钱姓商人却焉头搭脑,问了缘故才知道,原来钱姓商人娶得竟是那富贵丑女,那女子家里有钱,也像钱姓商人一样,用三百两银子买了个第一。
赵生安慰几句,回来对着新娶的娘子感叹道:“是非颠倒,世道如此,只有安分守己,才能邀福得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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