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双卿被称为“清朝第一女词人”,她才情不输当今著名诗人余秀华,她与余秀华有诸多相似之处:写诗作词,惊艳动人;生在农家、嫁给农夫,受尽虐待和欺凌;她才名远扬,当时诗坛众多才子为之倾倒,拿她的作品到处传颂。她又与余秀华不同,她身形健康,相貌俊美,据传说,美得跟范冰冰似的。
下面,我就来说说,贺双卿的故事吧。
贺双卿,字秋碧,公元1715年(康熙末期)生于江苏丹阳县蒋墅村的一户农民家,从小聪明伶俐,听到读书声就开心嘻笑。十多岁会做女红,她舅舅是个教书先生。她没条件读书学习,就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偷听舅舅讲课,把听到的诗词都默默记在心里。有时候,把女红作品卖了换成诗书,自己学习。她的小楷字写得很漂亮,能在桂叶上写《心经》。她邻家女嫁给了一个书生,邻女嘲笑双卿:“你一辈子都不会认识读书人的。” 山里村人也不知道双卿会写诗作词,都只是对她的美貌啧啧称赞而已。

双卿十八岁时,出嫁到了金坛县一户姓周的人家,周家是佃农,靠租种着别人家的几亩田地为生。双卿的丈夫周某,是个樵夫,粗鄙丑陋,目不识丁,不讲卫生,脖子上的黑泥能搓出卷卷儿来,而且性格粗野,动不动就打骂双卿。双卿的婆婆,也很凶恶,常常对双卿恶言恶语。比如,有一次,双卿做饭做到一半,疟疾病发作,一时没留神,锅里的粥溢了出来,双卿赶紧取冷水止沸。婆婆看见就破口大骂,上来扯住双卿的耳环,让她“滚”。耳朵撕裂,耳环拽脱,导致双卿的耳朵流血不止。
双卿每天要种地、挑水、舂米、织布裁衣,烧火做饭,里里外外做着各种农家活计。她不久就得疟疾,就是一阵冷一阵热的那种打摆子病,拖着病体还得劳作不休。她的《浣溪沙》写道:
暖雨无情漏几丝,
牧童斜插嫩花枝,
小田新麦上场时。
汲水种瓜偏怒早,
冷烟炊黍又嗔迟,
日长酸透软腰肢。
全词描写她农家生活的日常。下阙讲:早晨去打水、种瓜,起床起得早了,丈夫怒冲冲责骂;回来做饭晚了,又被丈夫指责,摔摔打打。一天到晚,累得腰肢酸软,疲惫之极。
她得了疟疾之后,得不到丈夫和婆婆的关心,依旧得照常劳作。《西青散记》有一段生动的记载:“九月末,天晴甚和, 农者刈(yì)稻方急, 围塍(chéng)积圃,种麦如堵,妇女空室登场,昏旦操作,双卿疟益苦,寒热沈眩,面杀然而黄。其姑愈益督勤。应稍迟,辄大诟。午后,寒甚而颤,忍之强起。袭重络,手持禾秉,茎穗皆颤。热至,著单襦,面赤大喘,渴无所得沸水,则下场掬河水饮之,其姑侧目,冷言相诋,双卿含笑,不敢有言,唯诺敏给,争先任劳苦,不敢以诿其姑。与姑落禾穗于场,姑数十秉,双卿已数百秉。俯仰疾徐… … 反襟拭汗, 颜愈韶丽。其姑猜甚,不许男子近与言,双卿素自慎重, 与言不应也。”
她有一首词,《孤鸾词·病中》写自己带病劳作的苦况:
午寒偏准,早疟意初来,碧衫添衬。宿髻慵梳,乱裹帕罗齐鬓。忙中素裙未浣,褶痕边断丝双损。玉腕近看如茧,可香腮还嫩。
算一生凄楚也拚忍,便化粉成灰,嫁时先忖,锦思花情,敢被爨(cuàn)烟熏尽。东菑(zī)却嫌饷缓,冷潮回,热潮谁问?归去将棉晒取,又晚炊相近。
双卿的诗词被她家佃主张梦觇,传抄给了诗坛才子史震林。史震林是进士出身,当过县令,当过州府教育局长(教授),隐居在乡。史震林见到后,大为叹赏,把双卿的诗到处宣传,引得段玉函、杨闇叔等一帮才子诗人都去双卿家围观。双卿的丈夫和婆婆,更加严格看管双卿,不让她跟外人接近。
双卿的诗词只好通过邻人家的婢女与众粉丝往来唱和,当然,男粉们对才貌双全的贺双卿,难免想入非非。但双卿立身端正,与男诗友的往来仅限于切磋词艺。双卿越是端正坚贞,诗友们越是爱慕不已,其中杨闇叔更是迷得神魂颠倒。他跨过大半个南中国,从广东来到江苏金坛,想见双卿一面,不巧双卿生疟疾,在家操劳,又有婆婆严密看管,不能外出。杨闇叔只好在百步之外,远远地看着病容恹恹的双卿在家干活,他千百遍地吟诵双卿的诗词,终日不去。双卿后来写了一首《双调望江南》,以抒发幽情:
春不见,寻过野桥西。
染梦淡红欺粉蝶,锁愁浓绿骗黄鹂,
幽恨莫重提。
人不见,相见是还非。
拜月有香空惹袖,惜花无泪可沾衣,
远山夕阳低。
双卿还有一首《湿罗衣》:
世间难吐只幽情, 泪珠咽尽还生。
手拈残花, 无言倚屏。
镜里相看自惊, 瘦亭亭。
春容不是, 秋容不是, 可是双卿 ?
远嫁的姑娘,受尽折磨和屈辱,得了重病,无人疼无人怜,瘦得都脱了相,连自己都不敢认了。如此自悲自怜自叹,读之,让人不禁心酸落泪。
双卿婆家邻居有一个叫韩西的女孩儿,特别喜欢双卿,常常帮双卿舂米、汲水。韩西不识字,但喜欢双卿写的字,求双卿给她写了一幅《心经》,让双卿教她念。韩西出嫁后,回娘家省亲,家里做好饭菜,也一定请双卿来分享。双卿生病不能来,韩西就不吃,坚持要分一半打包亲自给双卿送去。可以说韩西是双卿的铁杆闺蜜。在韩西要回婆家时,身患重病的双卿想起两人的情谊,给韩西写了一首《 凤凰台上忆吹箫》: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
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青遥,问天不应, 看小小双卿,去嫋嫋无聊, 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
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一首词写尽了对闺蜜的依依不舍之情,写尽了自己孤独无依的心境。
一代天才诗人,才貌双绝,贫病交加的农妇贺双卿只活了22岁,便香消玉殒。
双卿死于贫病,死于卑贱,死于封建礼教的重重约束和压迫。她短暂的一生是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间悲剧。
相比之下,同为农妇诗人的余秀华就幸运多了。她早年也吃尽了各种人间之苦,但最终脱颖而出了,不得不说,余秀华赶上了好时代。互联网时代,人人都可以发声,真正有才华的人被埋没的几率大大降低了。
让我们祝福余秀华吧,祝福所有有才华的人。愿人人都能发挥出自己的才能,放射出自己独特的光彩,不负韶华,不负这个大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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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加福利:贺双卿格律诗五首:
1《淡写》
淡写凉红叩玉皇,碧云吹下断肠霜。
嫩愁细印黄金粟,一夜花神又费忙。
2《更晒》
更晒秋衣就晚晴,好山能照病容清。
离魂附草为萤火,幽恨如水化水晶。
燕后新鸿连复断,雨边残月死还生。
小窗夜色从来淡,便为灯花坐到明。
3《和白罗诗》其三:
细纫麻鞋线几重,采樵明日上西峰。
乍寒一夜风偏急,莫向朗吹尽向侬。
4《和白罗诗》其五:
命如蝉翼愧轻绡,旧与邻娥一样娇。
阿母见儿还认否?苦黄生面喜红消。
5《和白罗诗》其八:
家鸡双宿笑栖鸾,比翼齐肩并紫冠。
灯暗结花光变绿,灶稷堪依胜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