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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鳄蜥爸爸”何南:开发4套人工繁育标准,助南岭“活化石”种群数量翻近4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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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鳄蜥爸爸”何南:开发4套人工繁育标准,助南岭“活化石”种群数量翻近4倍

长约一臂,头如蜥蜴,尾如鳄鱼,伏于树枝、水旁一动不动……在广东韶关,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鳄蜥正悄悄复苏。在广东罗坑鳄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下称“罗坑保护区”)的努力下,这些“活化石”正在摆脱“极危”困境。

高级工程师何南是罗坑保护区的科研人员之一。自2011年正式入职以来,他与团队陆续攻克多个技术难题,开发完善的人工繁育技术,使保护区内鳄蜥从220只增长到850只,占全国的2/3。

“鳄蜥爸爸”何南:开发4套人工繁育标准,助南岭“活化石”种群数量翻近4倍

从调查、研究到保护、宣教,虽然居于深山,但何南的工作却始终紧张、繁重。匆匆而过的十余年间,何南的同行者与鳄蜥的数量一同增长。如今,罗坑镇的瑶、汉村民,各地学生、影视制作人等纷纷参与进保护工作;何南探索出的人工繁育方法则逐步形成4套技术标准,为其他鳄蜥保护机构提供解决方案。

踏遍险境摸清鳄蜥未解之谜

记者见到何南时,是9月下旬的午后。趁着日光正好,何南正在和罗坑镇的乡亲们一起晒谷,稻香飘进罗坑保护区内,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

“我也是第一次种稻子,能收获谷子全靠老乡们指导。”何南笑着说,“罗坑水清土肥,我们租了10亩地尝试种植,打上来7000斤湿谷。”

罗坑镇深居于南岭之中,不仅滋养出好米好茶,也给鳄蜥创造了优良生境。自1亿多年前,这种“活化石”就开始在罗坑生活,直到21世纪初才被发现,罗坑成为广西外第一个发现的鳄蜥栖息地。

“鳄蜥爸爸”何南:开发4套人工繁育标准,助南岭“活化石”种群数量翻近4倍

彼时,人们对鳄蜥认识尚少,仅广西师范大学对其有所研究。在该校生态学专业读大四的何南听到消息,马上意识到了其科研价值。

“不同区域的种群可能存在各方面异同,通过对比,可以解开更多未解之谜。”何南说。2007年留校读研后,何南就长期驻扎在罗坑,对当地鳄蜥种群开展研究。

“鳄蜥爸爸”何南:开发4套人工繁育标准,助南岭“活化石”种群数量翻近4倍

研究鳄蜥难度很大。鳄蜥的生物分类极为孤立,种群数量极少,且性不爱动,样本十分缺乏。为获取第一手样本,何南多次开展搜寻,但收获甚少。

“只能进入无人区,到鳄蜥的原生境试一试。”何南说。

这意味着涉险:在户外运动圈里,罗坑的船底顶是广东危险系数最大的山峰之一。饶是如此,何南还是把无人区内的主要地点都走得烂熟,不仅找到了野生鳄蜥,还逐步摸清了鳄蜥栖息地的详细条件。

“比如,我们发现,鳄蜥虽然是半水栖生物,但不是所有水域都合适。只有以石英砂作基底,深度较浅,水流平缓,植被繁茂的溪沟才有鳄蜥出没。”何南说。

生境特点是鳄蜥研究“科技树”中的关键一环,罗坑保护区的科研取得进展后,鳄蜥的生活习性、生理特点等一系列谜题随之解开。其中最关键的莫过于人工生境的营造,使人工繁育鳄蜥成为可能,助其摆脱“极危”处境迎来希望。

制定4套人工繁育技术标准

山中晴雨无常,乌云转眼便来。何南赶紧抓起电话,操着罗坑口音的客家话喊:“赶紧收谷哦!”

多变的天气也威胁着鳄蜥的健康,让人工繁育的“育”成了难题。眼下是鳄蜥冬眠前的关键时期,正在“坐月子”的鳄蜥妈妈需要安静、稳定的栖息环境。为此,罗坑保护区的鳄蜥繁育基地不仅专门搭建了独门独院的保育池,何南和团队还专门从山里移种活体植物,引来流动水源,配置恒湿喷雾等与朽木、落叶等,在4平方米见方的小空间中模仿出鳄蜥的原生境。

“鳄蜥爸爸”何南:开发4套人工繁育标准,助南岭“活化石”种群数量翻近4倍

记者注意到,每个保育池的水体中均有碎石、瓦片等障碍物拦水,方便鳄蜥进出水域,急缓不一的水流也与原生的溪沟一般无异。“鳄蜥对周围环境非常敏感,在与原生境几乎一致的环境中,其交配意愿、受孕成功率均显著提升。”何南说。

“鳄蜥爸爸”何南:开发4套人工繁育标准,助南岭“活化石”种群数量翻近4倍

营造人工生境尚有野外调查成果参考,鳄蜥的“儿科”研究则几乎是完全空白。鳄蜥在自然界中全靠天生天养,市面上更不会有鳄蜥的专用兽药,同行的研究则聚焦在成体鳄蜥的疾病上。看着鳄蜥宝宝皮肤溃烂,精神不振,何南意识到,前路只有靠自己摸索了。

自繁育出第一个鳄蜥子代后,罗坑保护区就在不断尝试用各种方法分析、治疗鳄蜥幼体、亚成体的疾病。何南介绍,比如,针对鳄蜥宝宝常见的皮肤溃烂等症状,他陆续尝试了人用广谱抗生素、常见兽药等多种药物,最终发现,按真菌感染对症治疗效果最明显。

记者在罗坑保护区的保育区看到,经过约一周的治疗后,几只鳄蜥宝宝头部、趾尖、尾根的病灶均在结痂。“以前‘土办法’用药效果比较随机,现在我们已经归纳出了几种常见病的治疗方案,效果也变得更可预测了。”何南说。

结果“可预测”,意味着方法形成了方法论。在何南的带领下,罗坑人工繁育鳄蜥的技术方法现已形成4套技术标准,为大桂山、林洲顶等鳄蜥保护机构提供解决方案;目前,罗坑的鳄蜥已成功繁育第五个子代,人工繁育种群数量在2020年突破850只,占全国数量的2/3。

何南的成就得到了行业的普遍认可和钦佩,他也把微信昵称改成了同行送上的雅号——

“鳄蜥爸爸”。

迎来更多鳄蜥保护“同行者”

南岭山地是全国气候最多样、最多变的地区之一,从耕作水稻到救助鳄蜥,要与天地万物共存共生,均需要集众人之力,在保护和宣传领域尤是如此。

“刚参加工作时,我们经常进山宣传禁止滥砍滥伐、森林防火等工作。当时我就发现,淳朴的瑶族村民特别注意森林保育,不少人反对偷捕偷猎。”何南回忆,几次关键的打击盗猎行动中,瑶族村民积极报点,提供协助,发挥了关键作用。

“鳄蜥爸爸”何南:开发4套人工繁育标准,助南岭“活化石”种群数量翻近4倍

“有一次,村民发现山中一处隐蔽涵洞有盗猎者活动踪迹,第一时间就向我们报点,并和我们一起蹲守。”何南说,“山里的晚上,蚊虫叮咬堪称疯狂,但村民们与我们坚持到了天亮,最终拔掉了这个盗猎据点,好几只被困的鳄蜥成功获救。”

近年来,世居罗坑深山的过山瑶更成了保护区开展工作的重要力量。如今,保护区的日巡和夜巡工作由瑶、汉等多个民族组成的护林员队伍负责,除极端天气外一天不落。今年,罗坑保护区还在核心区布设了255个监视摄像头,“有不少点位甚至没有地图指引,多亏有瑶族护林员才能抵达。”何南说。

“鳄蜥爸爸”何南:开发4套人工繁育标准,助南岭“活化石”种群数量翻近4倍

寒来暑往,颗粒归仓,村民与罗坑保护区一同种稻、护林,已渐成寻常之事。十数载后再回首,何南发现,与自己站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多。

罗坑保护区的办公室中,曾属于何南老师的工位已坐进了后辈同事,巡护、科研、宣教的资料被仔细归纳成册,鳄蜥离开“爸爸”便难存活的窘境已渐行渐远。何南介绍,现在,他所在的罗坑保护区宣教科全员都有对口的研究生学历,科研保育水平大大提升。

办公室小憩不久,同事拿着手机凑上来:“钓鱼的游客拍到一条,没在溪沟,就在路边,挺罕见的。”

“成体、雄性、健康,同一位置从未有过记录。”何南盯着屏幕说,“走,去看看。”

话音刚落,何南和同事们便套上外套,迎着雨点跳上工作车,发动机的声音随即被深山吞没,泥路上仅余两道车辙——一次新的生态调查就此开始。

对话

向世界展示生态文明成果

它们的存在就是最佳证明

南方+:一转眼就是十多年过去,您觉得您的工作发生了什么变化?

何南:本世纪初,野生鳄蜥存量只有大约200只,被误认为是中药材“五爪金龙”,偷捕偷猎一度成风。在明确其保护地位后,还有不法分子冒险偷猎,偶尔还能见到鳄蜥出现在餐桌上。

而鳄蜥研究和保护的力量却相对薄弱。初到罗坑保护区时,专职技术人员只有1名老师,我正式入职之后,鳄蜥科研和繁育的核心技术曾处于“一脉单传”的境地。

而现在,偷捕、盗猎在罗坑已经绝迹,科研和保育则形成了4项行业标准推广。全省野生动植物保护力度、投入不断加强,群众对保护野生动物认知度、参与感不断提升等因素结合,共同造就了两者此消彼长的好势头。

南方+:为保护鳄蜥,个人投入的时间、精力,以及社会投入的资源不可谓不多,与鳄蜥的“回馈”似乎不成正比,对其保护意义何在?

何南:鳄蜥捕食各类小型动物、昆虫,又被大型动物捕食,这个食物链已存续上亿年;若其彻底灭绝,食物链难以维系,对生态系统的破坏无法估量——这是生态学领域的传统观点。

从实际情况看,随着鳄蜥数量的恢复,罗坑保护区和罗坑镇陆续设计了鳄蜥的研学活动、文旅项目,还与知名动漫IP合作了动画剧集,使认识和喜爱鳄蜥的人越来越多,还为当地带来了可观的收益。

这也说明了珍稀动植物的价值:从大熊猫、朱鹮到鳄蜥,讨论“保护和发展”话题时,它们的“说服力”远非普通花草鸟兽可比。

因此,当我们需要向世界展示生态文明成果时,鳄蜥就是全球都懂的“共同语言”,其种群跨越亿年始终存在并不断恢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中医药典籍中,“五爪金龙”指一种旋花科植物,与任何蜥蜴、爬行动物均无关系。)

采写:南方+记者 邵一弘 叶志强

摄影/摄像:南方+记者 许舒智

剪辑:南方+记者 金镝

【作者】 邵一弘;叶志强;许舒智;金镝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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