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俊俏瞎子救回家,他却捆起我搓粉抟朱。
他沙哑着嗓子在我耳鬓厮磨:「我每天晚上都脱给你看,小娘别赶我走。」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我脸颊生出胭脂粉,一次又一次被推至山巅。
但我在成亲的前一日逃婚了。
他赤红眼睛杀上门,用金链将我狠狠锁在床榻上:「小娘心里有别人,那我算什么!」
我低声细吟:「你俩并列,嗯……别……你算老大……」
1
「青小娘,今儿你家烟囱烧的这么旺,锅里做的啥好东西啊?」
我瘪了瘪嘴,无奈道:「说了八十遍,别叫我小娘,我早就被人休了。」
我叫万木青,大旱之年生的,杨家村的人都爱管我叫青小娘。
我原来是盛京一大户人家里的家生子,被主家赏识赐给大公子做姨娘。
可惜公子心里没我,我也不爱他。
就故意给自己找了点不自在,拿了休书后远走高飞。
我爹在世时常在杨家村采买新鲜蔬菜,一来二去村里的人也就识得我。
从前怎么称呼我的,现在还怎么称呼。
纠正不过来。
「哎呦,瞧我这破嘴!你家那瞎汉子好些没?」
两日前上山挖笋,笋子没找见,倒是先挖了个光膀子男人回来。
那汉子浑身湿漉漉的,身体摸着比我家烧开的水壶还烫。
我喊了保长家的杨婶帮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汉子抬回了家里。
我长这么大,只在主家帮公子打过洗脚水,还从没帮男人洗过澡。
我呼儿嗨吆忙活半天,浑身黏腻腻的,才帮他擦干净,他就醒了。
半天在这儿演我呢?
我烦躁的将布巾甩在他身上:「醒了?醒了就自己擦,我胳膊都酸了。」
布子顺势在他身上滑落,明明就在手边,他却伸手四处摸索。
我诧异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他知道我在干什么,沙哑着说:「我现在看不见。」
哦,瞎子啊。
我重新拾起布子递到他手上,蹲在炕头边儿细细端详他。
嗯,是个俊俏瞎子!
从前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是主家大公子,只不过公子生得女相,有股阴柔劲儿。
这大哥生得高挑却不羸弱,五官端方硬朗,臂膀上的性感曲线一看就是干过重活儿的。
只是这眼睛……
我托腮认真道:「我救了你一命,不然你就一个人在山上活活病死了。」
「多谢。」
「人家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用不着你的身子,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瞎着眼睛跑到荒山野岭的呗?」
男人动作一顿,朝着我的方向缓缓偏头。
我眼见他手臂青筋暴起,还以为要打我,原地打了个滚儿离他远远的。
「这是哪?」男人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我一句。
我撇着嘴,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这儿是玉皇大帝的天宫,你已经死了,我带你回来报道了。」
「呵……」男人闷笑一声,「我眼睛受伤了,从山顶滚下来的。」
他慢悠悠的擦着身子,紧实的肌肉看得我眼冒精光。
可惜了一张好脸,是个瞎子。
2
杨婶拿了一提酿肉来找我,让我给小瞎子好好补一补身体。
「总归是受伤才看不见的,说不定养一养就恢复了。你把他养在家里,日头长了他记着你的情,说不定还能凑成一桩美满的姻缘!我要是年轻上几岁没成婚,就自己把他带回家养着了,可是让你捡了个现成的宝贝。」
听着杨婶的打趣儿,我高兴不起来。
都说我捡了个大便宜,却不知道我这是捡了个祖宗回来。
那家伙嘴挑剔的很,咸了淡了差一点都不肯入口。
我气得想把锅扣他头上。
每当我气得要死,他又总能使些花样拿捏我,一口一个好姑娘叫着,再配上那张俏脸,实属让我没气儿可撒。
我接过酿肉,还了杨婶一坛韭花肉酱:「这两日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多亏婶子帮忙了。」
杨婶大咧咧一笑:「这哪到哪啊,要不是从前你爹照拂着我们,渐渐存了些银钱,不然咱们村里人哪有今天的好日子。你快点回去吧,我瞅着你那烟囱冒黑烟,别再把锅烧干了。」
我猛地扭头一看,还真是!
果然让瞎子看锅是靠不住的。
我顾不得拿肉,手忙脚乱的往回跑。
「青小娘,把东西一块儿拿回去!」杨婶追上我,把酿肉重新塞回我手中。
回到院里,那男人脸上蹭了煤灰,黑白斑驳甚是好笑。
灶火倒是熄灭了,锅也没干。
我抿嘴偷笑,掏出帕子给他擦脸。
他却猛地拽着我手腕,吓得我一哆嗦:「大哥你干啥?」
「我不叫大哥,我有名字,顾枭。」
我抽了抽手腕,纹丝不动。
顾枭问道:「她叫你青小娘,你嫁人了?」
顾枭的眼睛上绕了一圈纱布,衬的下半张脸严肃冷峻的很。
指尖上的薄茧蹭的我腕子发痒,我「嗯」了一声,又使劲挣一下。
顾枭松手了,微微背过身去,瞧着有些失落。
我赶紧解释:「嫁过,没多久就拿休书了,村里没那么多讲究,顺口随便喊得。」
我生怕自己嘴慢了,我这块癞蛤蟆肉喂不到他嘴里。
果然顾枭的嘴角轻轻扬了扬,紧张的气氛松快不少:「你救了我,我也不能白蹭你的饭,总归要帮你做些活的。」
我想了想,让一个瞎子砍柴挑水不现实。
到时候苛待病患的名声传出去,我在十里八村都没脸见人。
我道:「那你就把衣裳脱了,我干活儿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给我唱歌跳舞吧!」
3
我很快就为自己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顾枭本就光着膀子,下面只系了半条我用旧裙裁的布料。
明晃晃的太阳照在他身上,微微麦色的肌肤上盈着汗水,他笨拙的舞着臂膀,还略有几分委屈。
别看这家伙长得一表人才,真让他跳起舞来……还不如村东头的斗鸡互啄好看呢!
「让你跳你还真跳啊!」我抱着脑袋哀嚎一声,赶忙制止了他愚蠢的行为。
「我不会……」顾枭似做错事的孩子般愣在原地,有些无措。
我是万万没想到,瞧着五大三粗一爷们,捡来的时候还凶悍的不行,怎么今日在我面前倒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我叹了口气:「公子哥,您老老实实的坐那休息吧,再让你跳下去,明儿村里的姐妹们都要笑话我捡来的不是瞎子,是个大傻子!」
顾枭咧了咧嘴,发出一声闷笑。
我怀疑他有点面瘫,笑起来像阎王点卯——怪渗人的。
这家伙倒是听话的很,我说完他就真的安安静静找个地方坐着。
我在院里「哐当哐当」大刀阔斧劈着柴,他像个小猫儿似得端坐在我身旁动也不动。
我几度以为他是原地西去了,实在不放心,灰津津随手在身上抹了一把去探他的鼻息。
「青娘这是在担心我?」他偏头望着我,好似隔着纱布能看见我一般。
青娘?叫的好热络。
我的耳根子一下红的跟火烧云似得:「少在自己脸上贴金,我是怕你死了还得挖个坑,累死人了!」
男人的嘴角没控制好,让我看见了那欲言又止的抽搐。
我怕话说重了,又重新找补道:「为了把你从山上拉下来,我欠了好多人情,你总得陪我把人情还完了,那时候再死也来得及。」
顾枭还是不语。
我有点慌。
正常人生气不说话,总能在眼睛里看出几分想法。
可他是个瞎子,除了嘴能动一动,急死我也猜不出他在想啥。
过了半晌他才道:「我是个累赘,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你……」我一下哽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
从前在主家遇到的男人都是颐指气使,恨不能登上天去拿鼻孔看人。
今儿遇到个顾枭,看起来挺凌厉骇人,怎么言语间都在伏小做低?
这是个什么章程,我没见识过啊!
4
我承认我说话直冲了些,可这男人也太小心眼儿了。
一下午猫儿在屋里,见了我就背过身去。
直到太阳落了山,我打了一盆热腾腾的水端去给他:「白日出了那么多汗,睡前擦干净了,睡觉不粘腻。」
顾枭背过身子半躺在床上,我也不知他是真睡还是假寐。
左右睡我的床必须要洗干净了,撸起袖子就拿着热腾腾的帕子照他背上擦去。
顾枭感觉到我的靠近,敏锐的翻过身来精准抓住我的手腕。
我愣了半晌,这家伙开天眼了?怎么一次两次都抓的这么精准?
彼时我二人之间胳膊贴着胳膊,我的脸离他的胸膛约莫就一两寸。
「男女有别,还是我自己来吧。」
顾枭顺着我的手臂向上摸索,抓着我的手左右蹂躏半天才拿过布帕。
我此时此刻如吃了只苍蝇般难受,喉头发紧。
男女有别你摸我小手?
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火气上头,反手摁住了顾枭,将他两只手一并扣紧压在头顶。
此时的姿势就是我上他下。
我细想他今日的别扭之举,发问了我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爱上老娘了?怎么扭扭捏捏的呢?」
顾枭似是没见过我这么直白粗放的女子,绯红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胸膛覆盖到耳根。
「我看不见,举止鲁莽了,青娘应该不会跟我这个眼盲之人计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抓着不放就真显得我是小心眼。
我恼的推开他,将水盆推到他身旁:「你是病人,我跟你计较哪门子,赶紧擦干净了休息!」
屋里只有一张床,我都让给他睡了,自己打了地铺辗转难眠。
手头的银钱倒还富足,多个人养活不难,难得是他是个男人!
我既不知道他是何身份,万一是让仇家追杀来的,岂不是要连累自己。
二来他同我住在一起,没名没分的,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
要不把他送到官府吧?
5
我存了要把他带到官府找家里人的念头,起了个大早跟王瘸子套了辆驴车,炕了几张烧饼当干粮。
我回到屋里,发现顾枭已经起来了。
他依旧光着膀子在我面前乱晃,赤裸裸的引人犯罪!
我柔声诱哄道:「我这儿没有男人穿的衣服,再过段时间天就要凉了,今儿带你上街给你做套衣服好不好?」
顾枭没有多疑,乖巧点头任由我拉着他坐上驴车。
他伸手摸了摸车板上的干草,略有茫然。
「这是……」
「驴车。」
「?」
我心知他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出来的,从没坐过这样潦草的板车,便耐心解释道:「马匹精贵,不是村里的农户们能养得起的。牛车虽然平稳,但还要留在田里犁地,你将就将就吧。」
驴子赏脸迎着我话吁叫两声,顾枭勉强适应,自己摸索着坐上去。
杨家村是盛京郊外的地界,想去官府就必须进城。
我怕熟人认出我,提前带了帷帽面纱,坐在车前慢悠悠的鞭策着小驴子。
顾枭没穿衣裳,进了城就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我带帷帽也是怕自己丢人。
「掌柜的,给他挑两件合适的粗布衣裳。」
顾枭拿着衣服在手心里摸索半天,一闪而过的嫌弃被我尽收眼底。
我轻声在他耳畔威胁道:「家里就这个条件,没得你挑三拣四,能穿就穿,穿不了就任由他人看笑话去。」
他穿的相当麻利。
笑话,好歹我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子,拿捏公子哥的心态我可太擅长了!
顾枭生得板正,平民穿的粗布在他身上也能穿出七分贵气。
我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下带他去官府就不丢人了。
我将驴车停在巷口里,搀扶着顾枭往前走。
走到石狮子处,顾枭抬手摸了一下,忽然就站着不走了,任凭我怎么拽他也纹丝不动。
「你要带我去哪?」顾枭冷了脸,语气强硬。
我心想他怕不是真的逃犯,察觉到我的意图才不肯去?
话到嘴边委婉的转了个圈:「带你去官府找家里人啊!」
「你要送我去官府?你不要我了!」
「我……」我顿时语结,又好气又好笑。
这话怎么听着像要被休了的小媳妇儿似得,我是个负心薄情的小郎君。
他死活不肯去,我生拉硬拽也无果。
我二人的拉扯很快就引起府兵的注意:「那边干什么的!」
府兵带着刀过来,我还是有点心虚。
正当我千思百转如何狡辩才能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时,顾枭将我挡在了身后:「打扰二位大人了,小的夫人身怀有孕,呕吐难受在这里暂时驻足修整,大人见谅。」
说来奇怪,两府兵窃窃私语几句后,做了个什么动作便转身离去。
可惜顾枭生得高大,把我挡得死死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我咬牙切齿的掐了他一把:「什么夫人,什么身怀有孕,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天杀的,虽然我嫁过人,但我可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怎么能这般败坏我名节啊!
6
打发顾枭去官府的行动暂时以失败告终。
顾枭委屈的一路都不肯跟我说话。
我感觉板车后面一颤一颤的,猛地回头一看,他竟是哭了!
天老爷哟,你这是给我送了个什么娇滴滴的猛男!
知道的我去官府帮忙找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街卖男人了。
我慌不择乱掏出帕子,想替他摘了纱布给他擦泪。
他却勾着我的胳膊向后一扯。
我翻到板车上,仰面躺在顾枭腿上,手还举着欲要给他擦泪。
他勾起我的脖子,贴在我脸上:「青娘,我身边没有别人了,留下我好不好。」
「你怎……」
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他已然先开口,我断然说不出绝情的话。
不过我俩眼下的姿势,过于暧昧了……
「青小娘!你俩这是干啥去啦!」杨婶的嗓门从村东头贯穿到西头,引得庄稼地里的乡亲们频频侧目回首。
我羞得把头扎进顾枭怀中,闷声骂娘:「瞧你干的好事!」
顾枭早就不哭了,一口白牙朝着杨婶笑的恣意张扬:「青儿带我去街上买衣服啦!」
好嘛,越描越黑。
杨婶的大嗓门恨不得让全村人都听见:「嗨呦,你害羞个什么劲儿!郎有情妾有意多好的姻缘呐!婶子我早就看这小哥儿相貌堂堂,与你般配的很!婚事要定在哪日啊?婶子我给你摆席!」
「婶子,我俩没……」
「你俩没想好定在哪天是吧?依我说三日后,黄道吉日!宜嫁娶宜上香!就这么定了!」杨婶热络的把我一把拽下来,然后扶着顾枭小心翼翼的下了板车。
小毛驴欢快的迈着蹄步,朝王瘸子家奔去。
上街报官没报成,给自己抱了个新郎官回来,这都什么事儿啊!
7
其实自打我出了主家的门,便没想过要嫁人。
倒不是江湖话本子说的那般为情所伤,就是打心里觉得能遇到一个般配的良人相濡以沫一生很难。
我之前的主君姓褚,是前朝红极一时的探花郎,是公主们挤破了脑袋都想嫁的人。
主君怕自己攀得太高摔得太惨,最终从老家抬了个身世不高不低的做新妇。
有正妻又如何,人红是要付出代价的。天子要这些朝臣相互牵制,总要往后院里塞些耳目。
当家主母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说不准哪天自己就成了下堂妻。
且不说旧主家里那些鸡飞狗跳,我自己的生身爹娘也并非两情相悦的。
我爹是主君家里外院管事儿的,主母为了拉拢势力,想将陪嫁来的婢子打点给我爹做媳妇儿。
我娘原本是有一个相好的,只等着人家考上功名来管主母要人提亲。
阴差阳错的,相好的变了心意,我娘也被指给了我爹。
二人成婚后,只能说相敬如宾,全心全意为主家操持。
以至于夫人点名要我去给大公子当通房,他二人也并无半分异议。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一个女儿身,就算不外嫁,日后也要被配给其他下人。倒不如给公子做通房,日后抬成姨娘,再生下个一男半女,日后也算在盛京站稳了脚跟,有了依仗。
可惜大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小就看透了。
他自负貌美风流,常常出入酒楼诗会。随笔一首艳诗,便将姑娘们撩拨的面红心跳。
他爱才情洋溢的高门贵女,看不上不通文墨的性格粗犷的我。
甚至嫌我在他房中打扫,会弄脏了他视若珍宝的典籍名画。
家中年纪小的婢子们都羡慕我可以给样貌出众的大公子做姨娘,我到觉得还不如做真正的下人自在。
他们哪里知道我一边被人指三道四骂勾引公子的狐媚子,一边又被公子嫌弃出气儿都是多余的。
好在主君还算有良心,念着我爹娘用两条命抗下的恩情,写我休书,还我籍楔,放我离京。
霜风一夜将红叶,换尽江头万木青。
我那时便想,我不应该是陪衬在丈夫身边的绿叶,哪怕一辈子不嫁人,我也要是最绚烂的红枫。
后半辈子,只为自己。
8
我泡在木桶里,脑子浑浑噩噩都是以前的事儿,连水凉了都没注意。
伸手去够衣服,却发现自己换洗时没带新衣。
我总不能光着身子走出去吧?
隔着两道屏风,我看烛火旁依着个人影,动也不动,大概是睡着了。
「顾枭,顾枭?」我轻声喊了他的名字,并无应答。
想让他帮我把衣服放在旁边的计划被打消了。
我在心里劝慰自己:顾枭是个瞎子,应该不碍事。
新衣都在床榻边的柜子里,我还必须要从他身边过去才行。
我蹑手蹑脚的从木桶里爬出来,堪堪用纱巾遮挡住一点,才踮着脚尖向外挪动。
我路过顾枭身边的时候,他还是保持着撑脑袋的姿势,呼声隐隐。
我放宽心大步向柜子走去。
「啪嗒——」
一个木方盒子从柜子里掉出来,落着地上声音清脆响亮。
我吓得一身冷汗,慌忙回头去看顾枭的反应。
还好还好,没吵醒他。
我拿了新衣,飞快奔着回到屏风后面。
一点也没注意到那个人脸红的堪比涂胭脂。
我换完衣裳出来,顾枭还是保持着入定的姿势。
我蹲在他膝前,端视良久。
若他是个身份普通的寻常人,我俩关起门过寻常烟火的小日子,后半生就在这个小村子里圆满顺遂未尝不可。
但我的经验和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寻常人,受伤落难绝非偶然,他说的那些蜜里调油的暧昧话都只是为了稳住我,给他足够的时间落脚休息罢了。
「顾枭啊顾枭,你何时能与我坦诚相待,我不想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理智告诉我他金鳞绝非池中物,但私心叫嚣着他若真心愿意留下来是最好的。
我纠结的心烦,替他披了件儿单衣,掐了烛火,独自出门。
庭前月光如雪,身后的屋子里黑洞洞的令人脊背发寒,像黑暗中藏了只蓄势待发的猛虎,随时会吞噬我。
这个婚,是成不成呢?
9
王瘸子家的小儿子王小六听闻我要成婚,急如火烧屁股,一大早捧着一束萝卜花向我家奔来。
「姐姐,你怎能择他而弃我?你是知道我心慕你多年的!」
王小六比我小五岁,我来到村里后他便成日跟在我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
我是真心只当他做弟弟,他却想让我当他媳妇?
我将萝卜推回到他手中:「你年纪还小呢,哪里懂得情啊爱啊,等你长大了,遇到个真心待你的姑娘,你再说这些话时,与今日的心境定是不同的!」
王小六顶着那张晒的黝黑的脸,满是倔强:「我懂了!我如今才十五岁,姐姐是觉得我年纪小,说出来的话算不得真,姐姐再等我几年,我一定要争个功名回来风风光光的让姐姐做我媳妇儿!」
王小六打小就是个有志气的,十岁就考上了童生,十二岁考上了秀才,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孩子。
若我能成为他中举的动力,也不算辜负乡亲对我的关照。
我咬了咬牙,酝酿着要回什么话才合适,顾枭忽然走了出来,将我揽在身后:「王秀才少年意气风发,难得可贵。但我觉得你更应当为了自己,为了光耀门楣,才不辱没你读书多年吃得苦。」
嘿,这人的脑子就是比我的好使!
王小六一时没品过来顾枭的话,迎着朝阳昂首挺胸:「顾大哥你放心吧,我早晚会长得比你高比你厉害,到时候咱俩在姐姐面前一争高下,定然不会输过你!」
王小六还是坚持着要把萝卜花送给我,顾枭替我收下了。
顾枭精准的将萝卜放在石桌上,不复前些日子行走时磕磕绊绊,要靠手摸索前行。
我忽然出了一身冷汗:「你、你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