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广饶文史·乐安春秋】砸木行

作者:爱广饶
【广饶文史·乐安春秋】砸木行

最近我回山东广饶探亲,听父亲讲述了故乡——刘集村早年的一段对敌斗争经历《砸木行》的故事。由于这一斗争发生在我的家乡,参加的人大都是我所认识的,这样就使我对家乡更加热爱。现写出来,以便牢牢记住,说明我们今天的胜利成果是来之不易的。

我父亲说,他虽然参加了这一斗争,但那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群众,只有21岁,不可能完全了解情况,因年代已久,有的认识可能有错误,因此只是作研究这一事件的参考。并希知情者补充、批评、指正。

刘集村是一个穷苦的村庄,由于这里人烟稠密,土地很少,家家户户大都是作木工的。人们除了种田以外,主要靠做几种独轮小车为生。在旧社会,国民党政府对人民的剥削压榨无孔不入,苛捐杂税名目繁多,多如牛毛。人们费九牛二虎的力气做一辆小车,被国民党政府收税后剩下的就了了无几了。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这一地区,每年的旧历九月十五日到十七日是韩家桥村的三天庙会,人们平时做几件木器,盼着这时拿到会上出售,以图赚几个钱养家糊口。谁知官府的税收日甚一日,木工们早已忍无可忍,如果不缴,一旦发现非打即骂,甚至把你的东西没收,人们有苦难言。那时有一个姓韩的很不讲理,对群众穷凶极恶,欺压群众特别凶狠,人们都希望好好地教训教训他,出出这口窝囊气。刘集村的党支部根据木工们的要求,领导了这一斗争。

刘集村的党支部成立比较早,听说是1925年成立的,是山东省农村最早的四个支部之一。她是广饶县的第一个党支部,第一任支部书记就是刘良才同志(1928年11月广饶县第一个县委会成立时,他又是第一任县委书记。他后来被捕,在潍县城被国民党杀害)。1929年秋,一年一度的韩家桥会就要到来了,党支部分析了当时的斗争形势,决定点燃这把斗争烈火,把废除苛捐杂税的斗争发动起来。

那时刘集村的木工是有工会组织的。听说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是以合法的形式组织起来的。表面上是政府组织的,但在实际上是由共产党领导的。木业工会临时筹备会的会长就是刘良才同志担任,副会长是田之乐。刘奎义、刘克和、刘秀昆、刘长俊、刘太山、刘郁溪、刘景明、刘升元、刘士良、刘希孟、谢子民、刘欣山、刘龙山、刘百禄、刘锡庆、刘汉山、刘秀儒、刘景章、刘乐图、田之永……等都是会员。

为了发动这一斗争,党支部曾在刘良才家中秘密开会。作出决议由刘良才同志具体领导,组织实施。行动前又在刘子龙家里开过一次工会会员会,会议是由刘良才主持的。他首先发言,分析了敌人对木业工人的压榨情况,大家对国民党政府的愤恨,然后把“砸木行”的想法提出来同大家商量,目的是废除苛捐杂税。在讨论时都很同意他的意见,认为废除苛捐杂税很有必要,那些仗势欺人的税狗子也得教训教训。但大家又觉得光刘集村自己搞力量有些单薄,斗争规模应搞得更大一点。把这一把火点燃以后,敌人必然反击,如果附近各村的木工都发动起来一起干,那敌人的眼睛就不会单盯着刘集一个村了。当时为了达到发动各村木工群众参加的目的,决定出一种油印小报,以传单的方式派人到外村各木工家里去送。口号是:“木业工人团结起来,为废除政府的苛捐杂税而斗争!”并通知各村届时派代表到刘集村开会,共商工会成立和斗争大计。当时分工:刘良才同志亲自到刘集以北各村散发;田之永和刘秀昆到刘集以南各村散发。我父亲说他们到了中李、西李、刘家、邓家、范家、吕村等村,油印小报都送到了木工家里(为了扩大影响,后来他还同刘世先、谢文英、贾俊成(南屯人)到较远的王镇开过一次会)。活动的情况是,都表示同情工会的活动,但到时都没有派代表来开会。大概因为怕吃官司怕拿钱,时间仓促也可能是人家没来的原因。据说为了解决经费问题,有的主张按个头拿钱,有的主张按斧子数摊钱,也有的不表态,没有统一起来,所以工会始终没有真正的搞成。刘集村的木工群众在党支部的领导下,对“砸木行”行动这件事,不但组织起来了,大家情绪还很高。认为别村不干,我们自己干,“砸木行”的斗争非搞不可。因此在旧历九月十五这天,刘集村的木工和贫民学校的青年学生共一百余人,以“红枪会”的形式,在刘良才同志的亲自带领下,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地出了刘集村北门,浩浩荡荡地向韩家桥会进发。记得当时刘良才同志拿着鬼头刀走在群众队伍的最前头,刘长俊吹着洋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红缨枪、棍棒一类打架用的武器。

韩家桥就在刘集村正北偏西,相距约有九华里,队伍一会儿就到了。按照预先分工,刘奎文首先跑到木货市里站在木工们出售的小车上,高声把群众招呼在一起,然后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讲话中心是号召大家齐心抗税,大家团结起来同国民党的苛捐杂税作斗争。与此同时,刘良才同志带着木业工人队伍包围了税务局。在临时设立的税棚子里,同那个姓韩的展开了说理斗争。这个姓韩的,那时仗着国民党的势力,吹胡子瞪眼凶恶得很。这时可把大家气坏了,一轰而上,霎时就把税桌子、税棚子砸烂了。刘良才同志上去一刀,他本想是叫这个姓韩的受点苦,没想到下手过重,霎时歪倒在地,血流如注,不一会就死掉了。

所谓“砸木行”,一般都认为就是把税务局的桌子、棚子给他砸了,把他们赶走,使他们不能强迫木工们纳税,就算达到了目的了。突然把人打死,这是出乎的大家意料之外的。参加斗争的群众,动机也不一样,有的是为了向敌人报仇出气的,有的是为了卖木器不上税的,还有的是为了看热闹来的。一旦出了人命,在群众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绝大多数人都害了怕,因此不少人偷偷溜回家了。人们都知道,敌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到刘集村抓人报复的。凡是参加这一斗争的人,这时都提心吊胆,生怕被抓去吃官司。有的人夜里睡觉甚至也不敢在村内睡了。幸亏刘集村是一个革命的村庄,尽管村内搞得轰轰烈烈,国民党在很长时间内还是一无所知,坏人是不敢在这里乱说乱动的。因此,国民党抓人的事,事关众多,一时也无从着手。

刘集村有个叫刘汉民的,因为他兄弟排行数九,人们都称他老九。他是国民党员,那时他在广饶城里衙门里做事,主要是管着办案,听说那时打官司,不少人都去找他。此人很有正义感,能言善辩,在大庭广众之下,很会讲道理,国民党的县长也要怕他三分。听说有一次办案,一个姓王的县长不讲理,被刘汉民抓住情理不放,一直把他赶走。从此以后,汉民的名声更大了。“砸木行”事件发生以后,他突然从广饶城回家了。在家住了几天后,他突然宣布,他在刘集也要成立一个木业工会,最初在刘福寿的南屋里开的筹备会,木工们在这里上的名,但后来在西北门里的高等小学校宣布名单成立时,刘良才、田之乐、刘奎文、田之永、刘长俊、刘秀昆等人的名字却没有了。当时有人问他:“为啥不让他们参加呀?”他说:“我们这个工会同他们那个工会不一样,我是根据政府的章程组织的,他们几个人都是有共产嫌疑。”刘汉民只是虚晃一枪,其实后来根本没有活动。但我父亲等人听了这话以后确实有些担心,天天提心吊胆,怕国民党来抓人。因此,他就去请教他的谢子干老师。谢子干是高等学校的教员,学问较深,国民党的兵团司令李延年也曾是他的学生。谢子干对我父亲说:“田之永你不要怕,咱村的共产党员就是刘俊才一个人,没有第二个。”

两年以后,即1931年国民党突然把刘考文、刘乐图抓到广饶城(不久即释放回家),听传说被抓的名单上还有刘良才、刘小妮(即刘长俊)、田之永等人的名字,因此这时我父亲也去了青岛躲避。又过了许久,这件事政府不追究了,人们才陆续回到家中。“砸木行”事件的经过就是这样。

这场斗争从1929年到现在已经55年了。从那以后刘集村的党支部,对敌斗争一步一步引向深入,最后在党的领导下取得了今天的胜利。就这一斗争的本身来说,虽然失败了,但它却狠狠地打击了敌人,锻炼了群众,积累了斗争经验。从这一意义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再说,问题发生在我党成立初期,那时我们党还是幼年时期,缺乏斗争经验,失败是可以理解的。缅怀当年那种斗争情景,特别是每当想起为我们党的事业献出宝贵生命的刘良才等烈士,更使我肃然起敬,感慨万千。

本文作者:田畦

内容来源《广饶文史集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