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分治：大臣争公主反目为仇，高欢与魏主势不两立
从前高欢入洛阳，曾留封隆之、孙腾等在朝辅政，封隆之为侍中，孙腾为仆射。适魏主妹平原公主丧夫守寡，颇有姿色，孙腾与封隆之并省丧妻，争欲娶公主为继室，魏主令妹自择，平原公主愿适封隆之，于是同意封隆之娶公主。想是封隆之年轻貌秀。孙腾且妒且忿，屡思中伤。可巧，封隆之有密书致高欢，谓斛斯椿等擅权，必构乱祸。高欢未知封隆之与孙腾有隙，尝与孙腾书，述及封隆之关白，请并防斛斯椿。孙腾正欲加害封隆之，竟向斛斯椿告发，斛斯椿即转白魏主。封隆之闻密书被泄，恐不免祸，逃归乡里。高欢召封隆之诣晋阳。嗣孙腾带仗入省，擅杀御史，亦惧罪奔高欢。
高欢使大都督邸珍，潜至徐州，胁逼守吏华山王元鸷缴出管钥。魏主亦将高欢党羽建州刺史韩贤，济州刺史蔡儁，免去官职，作为报复。又增置勋府庶子骑官各数百人，欲伐晋阳。因即下诏戒严，佯称将南下征梁。大发河南诸州兵，与斛斯椿出阅洛水，部署戎行。
越日，颁诏晋阳，令高欢守密，内言：宇文泰、贺拔胜等颇有异志，所以朕托辞南伐，潜为防备，王亦宜共为声援，此诏读讫，请付丙丁等语。高欢亦复奏云：闻荆、雍将有逆谋，臣今潜勒兵马三万，自河东渡往，又遣恒州刺史库狄干等统兵四万，自来达津出发，领军将军娄昭等，率兵五万，南讨荆州，冀州刺史尉景将山东兵七万、突骑五万，东讨江左，现皆部勒成军，伏听处分等语。
魏主览奏，料高欢已猜透秘谋，乃再行颁敕，谕止高欢大军。高欢复上表云：“臣为嬖佞所间，致动主疑，若臣果负陛下，使身受天殃，子孙殄绝。陛下能垂信赤心，愿赐酌量，亟废黜佞臣一、二人！”魏主不答，但遣大都督源子恭守阳湖，汝阳王元暹守石济，又令仪同三司贾显智为济州刺史，率豫州刺史斛斯元寿等赴镇。斛斯元寿为斛斯椿弟，与贾显智同往，是恐他为高欢所诱，特加监束的意思。偏前刺史蔡儁不肯受代，拒绝贾显智，贾显智逗留长寿津，据实奏闻。魏主愈怒，乃使中书舍人温子升撰敕赐高欢，大略说是：
朕不劳尺寸，坐为天子，所谓生我者父母，贵我者高王，今若相安无事，则使身及子孙，宜如王誓。近虑宇文为乱，贺拔应之，故京邑戒严，并欲王遥为声援。今观其所为，尚无异迹。东南不宾，为日已久，大陆乱离甫定，不堪再事穷兵。朕本暗昧，不知佞人为谁？高乾之死，岂独朕意！王忽对昂言乾枉死，且闻库狄干语王云：本欲取懦弱者为主，无庸立此长君，使其不可驾驭，今但作十五日行，自可废之。此论出自王间勋人，岂属佞人之口？且封隆之、孙腾，逋逃晋阳，王若事君尽诚，何不斩送二首？王虽启云西去，而四道俱进，南渡洛阳，东临江左，闻者宁能不疑？王若举旗南指，纵无马匹只轮，犹欲奋空拳而争死，纵令还为王杀，幽辱虀粉，了无遗憾！本望君臣一体，若合符契，不图今日分疏至此，言之增怅，唯王图之！
敕书颁去，高欢亦不答。一报还一报。中军将军王思政入白魏主道：“高欢心术，昭然可知。洛阳非用武地，不如往就宇文泰，再复旧京，无虑不胜！”高欢不可恃，岂宇文泰果可恃乎？魏主因遣柳庆西往，与宇文泰陈述上旨，宇文泰愿奉迎车驾，遣柳庆复命。会东郡太守裴侠应征诣洛，王思政与商西巡事宜。裴侠答道：“宇文泰雄踞秦关，所谓已操戈矛，怎肯轻授人柄？今车驾往投，恐也似避汤入火呢？”言之有理。王思政道：“如君言，今将何往？”裴侠皱眉道：“东出图高欢，祸在眉睫，西巡依宇文泰，患在将来；且至关右，再作良图。”暂济眉急，也是无策。王思政也以为然，乃荐裴侠为中郎将。魏主意欲西行，尚未决议，忽闻高欢派遣骑兵，出屯建兴，并添河东及济州兵，拥诸和糴粟入邺城，将逼魏主迁邺。魏主益觉惊惶，复颁敕谕高欢道：
王若厌伏人情，杜绝物议，唯有归河东之兵，罢建兴之戍，送相州之粟，追济州之军，使蔡镌受代，邸珍出徐，止戈散马，各事家业。脱须粮廪，别遣转输，则谗人结舌，疑悔不生，王可高枕太原，朕亦垂拱京洛矣。王若马首南向，问鼎轻重，朕虽不武，为宗庙社稷计，欲止不能。决在于王，非朕能定，为山止篑，甚为王惜之！
看官，试想这时候的高大丞相，已与魏主元修势不两立，怎肯降心受诏，如敕施行？当下作书答复，极陈斛斯椿、宇文泰罪状，谓将代主除奸。魏主亦下敕罪高欢，命宇文泰为关西大行台，且愿将爱妹妻宇文泰，令宇文泰遣骑奉迎。一面敕贺拔胜引兵入洛，同敌高欢。
高欢已召弟定州刺史高琛守晋阳，长史崔暹为辅，亲自引大军南向，用高敖曹为先锋，星夜前进，声言率兵赴阙，但诛斛斯椿不及他人。宇文泰亦传檄讨高欢，自将大军屯高平，命前队出驻弘农。两虎争雄，俱由斛斯椿一人所致。独贺拔胜出屯汝水，作壁上观。此子惟狡猾一事，尚算胜人。魏主也下诏亲征，督军十万至河桥，令斛斯椿为前驱，列营北邙山。
斛斯椿请率精骑二千，乘夜渡河，掩高欢不备，魏主称善，偏黄门侍郎杨宽进言道：“高欢不臣，人所共知，斛斯椿心亦难测；若渡河有功，恐灭一高欢，又生一高欢了。”魏主即命斛斯椿停行。当信不信，不当信而信，安得不败！斛斯椿叹道：“近日荧惑入南斗，天象告警，今上信左右谗间，不用我计，这真所谓天道了！”遂驰书报宇文泰。宇文泰亦顾语僚佐道：“高欢远道急驰，数日行八、九百里，这是兵家所忌，正当出奇掩击，主上不能渡河决战，但知沿河据守，试想黄河万里，防不胜防，一处疏虞，令彼得渡，大事去了！”说着亟命赵贵自蒲坂渡河，直趋并州，又遣都督李贤率轻骑千名，往洛扈驾。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