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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大肚子飞机!

作者:Eitherd
我看见了大肚子飞机!

今天,我终于圆了几十年的心愿,和丈夫一起上飞机场,看见了落地、上天的大肚子飞机!

从童年时代起,在我们家乡那偏僻的小山村上空,只要飞过一架飞机,或听到天空中传来飞机的“嗡嗡”声,我和我的同学就会仰头朝天上看,看到了飞机就高兴地叫呀,跳呀,一蹦多高。如果在家门口或在学校里,大家会踮着脚,眼盯着飞机飞过屋顶,飞过树梢,跟着飞机转圈子地看。如果是在放学的路上或在田野里,我们就会撵着天上的飞机跑呀跑,有跑掉鞋的时候,也有绊趴倒的时候,招来嘻嘻哈哈的嗤笑也不在乎。

一直看到飞机飞得远远的,越来越小;一直看到飞机钻进了云层,还要痴痴地看呀看呀,舍不得飞机飞过去的那个方向,舍不得那个遥远的看不见的天边。。。那时的心情就是无比的新奇,无比的向往。不明白飞机为什么能在天上飞?不明白飞机从哪儿飞来?又飞到哪儿去?不明白飞机里面装着什么?想象着我长大了就好了,就能上“出飞机”的地方看飞机了;想象着总有一天,我自己也许会开飞机了,我开着飞机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真的长大了,看飞机还像小时候那样喜欢看,可是一直没到“出飞机”的地方看飞机,更没有自己开上飞机。而且还知道开飞机是要有合格的身体条件的,且不说自己是个女的,自己就是个男的,听说全身上下不能有一个哪怕是小小的“疤瘌”,光凭这一条,我小时候脚踝处不知道为啥落下的和割柴被镰刀割破留下的“疤瘌”就不够格。开飞机这辈子是别想了。

后来又多了个心愿,啥时候有条件能坐上飞机就好了。这个条件就是要有钱,听说飞机票贵得很,咱这普通人根本坐不起,反正就是你连想都不要想。再后来就到了现在,飞机票便宜了,咱这样的人能坐得起了。可是,如今的我“恐高”了,而且恐高得厉害,三楼以上的高度向下看就有些不得劲,五楼、六楼我的两腿就发软了。若是坐飞机上天,老天爷,真想不到我会咋样,不知还下得来下不来。。。所以,现在我就只有唯一的一个心愿,也是从小至今的始终如一的心愿,上“出飞机”的飞机场去看落地的飞机了。

早就知道合肥有个骆岗飞机场,还专门打听了飞机场的方位和去飞机场的路线。可是前两次来合肥都是为小儿子和小儿媳的婚事,实在没时间。不过,虽然没上飞机场去看落地的大飞机,可每天飞过头顶的大飞机看了个足。过去在老家尤其小时候在家乡,看到的飞机都飞的高,因此看上去显得小。都说飞机在地上比在天上看要大的多,落地的飞机到底有多大呢?因此心里就巴望着看落地的大飞机,想看看落地的大飞机到底能有多大。每次仰着脸看着头上似乎是从楼群间穿过的大飞机,除了替它担心,替开飞机的和坐飞机的人担心以外,就是猜想着大飞机的大了。一心就想着上飞机场看大飞机了。

这次和丈夫来合肥,早决定要去飞机场。我盼着去飞机场真有点像小时候盼过年的心情一样。正因为盼望的心情郑重,我和丈夫就想挑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好日子,挑一个闲暇之际、心情轻松的好日子,正正经经地、高高兴兴地去看。可是来了几个月了,不是办这事就是办那事,要不就是天气这不好那不好,所以一直也没有去成飞机场。

今天正合了那句“有心无心”的老俗话,原本我和丈夫去骆岗飞机场所在的包河区帮孩子办事,谁知人家因故停办,我和丈夫于是毫不犹豫、步调一致地决定立马前往飞机场去看大飞机。

打听了方向和道路,听说只有一两站的路程,我和丈夫没坐公交车,步行着去了。沿着宽阔、平坦,两旁绿荫的庐阳大道,我们一直进入了机场大门。

天空一碧如洗,阳光和煦,真是个理想的好天气。我的心里充盈着梦想成真的激动和兴奋,脚步也觉轻快不少。

在我以往无数次的想象中,飞机场是个神圣的地方,神秘的地方,因为它是上天的地方,圆梦的地方。机场里面的一切都被我的想象罩上了朦胧、美丽的光圈。不论是人是物,哪怕是一草一木,都像沾了天上的仙气,与外面平常凡间所见不同似的。

今天当我真的走进其中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机场很自然,很真实,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与飞机有关的设施不同以外,别的什么都很熟悉,都很实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之处。我看到机场里面的道路多,建筑多,车辆不太多,人也不太多,还有绿化景观什么的都跟外头差不多。虽然是这样的感觉,我依然兴致勃勃,热情不减,因为我觉得这很正常,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走在路上我和丈夫就商量好了,重点看两样,一个是候机大厅,一个是飞机跑道。进了机场大门我就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想一眼就看见飞机停在哪里。可是走了好大会儿了,也见不着一点儿飞机的影子。我和丈夫凭着平时在书里、在电影、电视里看来的机场画面及零星知识,寻找一些标志性的建筑,像什么指挥塔、雷达网啥的,只要看到有些像,就连猜加争地说个不停。

前边有个三岔路口,哪一条通向候机大厅和飞机跑道呢?我说咱找个人打听打听。正好有个五、六十岁的男子迎面走来,我们停住脚等他走到跟前,不想他的回答叫我有些不受用。

我性急地张口就问:“请问哪里能看到飞机?”

“看飞机?飞机有什么好看的?”他答非所问,还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他穿着不太整洁,一副无欲无求、波澜不惊,也许可以被叫作老成、淡定的表情。可能他以为来机场就是来坐飞机的,两个这么大年纪的人,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来看飞机?也可能他常在机场走过,看多了、看惯了天上飞来飞去的飞机,不以为然,不当回事,很奇怪我们为什么有兴趣要看飞机?

我说:“不坐飞机难道就不能看飞机了么?”

他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但还是没告诉我们在哪能看见飞机。我看他模样,听他话音,好像他并不是有意不告诉我们,而是很可能他自己真的不知道在哪能能见到落地的飞机。后来我的想法果然得到了证实。

正巧身后又过来几个女孩子,我又向她们打听。这几个女孩子十分热心,叽叽喳喳小燕子一般指点着、争抢着告诉我们。望着面前这一张张年轻如鲜艳花朵儿般的笑脸,我的心顿时又热乎起来。

丈夫手指着左边那栋长长的、醒目的建筑说,这可能就是候机大厅,咱先去候机大厅按着顺序看。于是我们穿过三岔路口,转向左侧的路。当我们走上一座小桥时,我无意朝后一转头,看见说“飞机有什么好看的”那个人居然也转来这条路,正在我们身后跟随着呢。或许他突然也来了兴趣?我很是得意。

刚走进这所大建筑,西端门首的“贵宾室”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国际航空字样。“国际”这两个字拉近了我们与国外的距离,使我一下子想到了乘机飞到咱们身边的世界各国的外国人,我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油然而生,标注的门牌及房间的装饰等等都没顾上细看,倒像国家主人一样地专注于建筑内外的环境卫生来了。我们老家有句俗话说“客来扫地不为勤”,就是叫人平常时节要勤勤快快打扫好家庭的清洁卫生,不要客人来了才想到扫地,那样做并不为勤快。我此时就想起这句话,左顾右盼地专往墙角、门旁等僻处扫视,唯恐哪个旮旯不干净,叫那些老外笑话了去。这种心理自己想想也觉好笑,看看我和丈夫两个并不讲究的衣着打扮,只怕自己的形象还会影响国格呢。要是早想到在这儿有可能会遇见外国人,说啥也要全身上下收拾一番,咱也代表着咱中国人的高大形象哦。

机票售票处窗口排了两队人,队不长,拢共不过十几人吧。大都是年轻人,我正想好好替人体会一下买飞机票的感觉,猛然传来女声“你接!你接!”的尖叫,声音里透着火气和焦躁。声音这么大这么急,吓了我一跳,我一看原来是个女孩,手里的手机生硬地伸向身边的一个男孩,排队的人也全都转过脸来,注视着这个女孩。

男孩个子蛮高,长的蛮帅,乌黑的头发稍长,披撒着遮住了额头。只是沉着脸,像阴了的天。身后背个老高的包。他神情漠然,无动于衷,好像没听见一样,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一看就知道不知为啥正跟谁在赌气。女孩长的匀称、端正,一对明眸蓄满泪水,却强忍住没哭,走过一边,自己接听手机了。

见丈夫在前边的安检处招手,我忙跟了上去,心里感叹一声,唉,还是年轻啊,不知道爱惜这份美好和珍贵。可惜也不便上前劝劝这两个孩子。

怪不得丈夫招呼我,原来透过安检处的玻璃门窗,向外可以看到登机通道,而通道的另一端,连着的是什么?哎呀,我看到一条高高翘起的,飞机的尾巴!

这是我第一次在地上看到的飞机,尽管看到的只是个飞机尾巴。我那个高兴呀,真是没法说!我在排队登机的人群中换了好几个角度,还是只能看见尾巴。我拉着丈夫就朝大厅外边跑,想找个好位置能看见整个飞机。

我和丈夫在紧靠大厅东墙外的铁网栅栏边找到一个没有遮拦的缺口,扒着铁栅栏迫不及待往里看。啊,看见了,看见了,我终于看见整个的、落地的飞机了!

飞机如今就在我的眼前,原来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长,那么大,跟降落前从头上飞过的大不太多。我说,咋和咱农村老家三间瓦房的十米长度差不多?丈夫说,比咱的瓦房三间长,有四间。我说,哎,飞机像一只大肚子老母蚰。丈夫说,嗯,像个老母鸭。我说,看那大肚皮上写的“深圳航空公司”,是深圳的老母蚰。丈夫说,这不是刚才在大厅里看的那个老母鸭,你看,花尾巴不一样,那个老母鸭是国际航空公司的,已经飞跑了。我说,老母蚰花尾巴上画的图案是啥?像个后腿站、前腿蜷的兔子。老母蚰。。。老母鸭。。。哈哈哈。。。我和丈夫笑着,看着,品评着,尽情享受属于我们的快乐。

正说笑间,只见飞机的花尾巴动了,原来是被地面的牵引车推的。我们反映过来了,这是飞机要飞呀。可是在这个地方绝对看不到飞机起飞,我和丈夫慌忙继续往机头对着的方向转移。可换了一个地方还是看不见跑道,只得再转移。走过一处又一处大小建筑物,好像是航运货物和飞机维修部门,全都是铁丝围墙,根本没法看。

好不容易发现有一个院子大门敞开着,院里传来一只小狗凶恶的叫声。我怕被狗咬,停住脚步。丈夫却直往里面走,我说,看看狗栓绳子了没有?丈夫说,栓了。我于是放心进去。院子里空无一人,那只黑白花狗拴在一辆小货车的车门前,看见我们叫得更凶。丈夫先爬上铁栅栏下边一米多高的石头矮墙,然后把我拉上去。隔着铁栅栏先后看见两架飞机被牵引后,像公共汽车一样在停机坪上滑动,随即响起震撼人心的“嗡嗡”声,我满怀期待盼着飞机在我们眼前起飞那激动人心的时刻。谁知这里仍然看不到跑道,飞机在停机坪转过头去就不见了。

没看见飞机上天的全过程,我和丈夫还是不甘心。离开那个院子和那只狗,顺着原路折回,去那几个女孩子指给我们的地方。路很长,有两处路面已严重破裂,我这才想起早从电视新闻得知,肥西已在建新桥机场,新机场一旦建成,骆岗机场怕不会再用了吧?怪不得机场里新建筑不多呢。

走了好长时间,终于见到了向往已久、充满神奇色彩的机场跑道。

蓝天艳阳之下,一块巨大的草地安静地南北平铺到很远很远。草地中间,三条平直的水泥路间隔着,伸展着。草地在冬日里平平展展像一幅绒毯,呈现出一派深黄的颜色。站在机场铁栅栏外的那微微隆起的坡岗上,环顾四周,许是午饭时分吧,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草地对面,一簇簇白色、蓝色的板房,童话般散布在机场跑道边缘。隐隐地,两三辆小汽车沿着草地周边缓缓地渐行渐远。

丈夫抽起了烟,我欣赏着草地野景,下定决心不看见飞机上天不回家。

忽然,向来稳重的丈夫忽然喊起来:“快看快看,飞机来了!”

我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从南边过来一架飞机,在水泥跑道上像公交车似的在动。初看只能看见一小截机尾,很快看见机头,再看见大肚子机身,一转眼飞机已来到跟前,“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距我和丈夫二、三十米远,就在我的眼前,飞机慢慢离地,与地面约成四十五度角,射线一般向空中飞去。高了,高了,更高了,高到伸手跳脚都够不着了,高到,高到,高到天上去了。

飞机远影碧空尽,唯见浮云天际流。此刻,我想象着机舱里的情景。机头处是面容镇静的驾驶员;机肚处是满怀憧憬的乘客,其中我在售票窗口遇到的那两个男孩、女孩已经嬉笑交谈;年轻漂亮的空姐穿行其间,亲切、恬静的笑容像机身外明亮、温暖的阳光。。。祝福您,勇敢的驾驶员和空姐!祝福您,幸福的乘客们!

用“震撼”二字说我的心情,不足以概况。用“激动”二字说我的感受,不足以尽意。这么说吧,其中所有,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方能体味。

我和丈夫余兴未消,一边谈论一边往回走。正在这时,身后远远又传来隐隐轰鸣声,又一架飞机要起飞。我们俩不约而同抢步回身,又一次眼看着飞机在我们面前腾空而去。

丈夫问我,还想看么?我说,还想再看飞机从天上落地呢。丈夫和我相视一笑,啊,多么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