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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将不会穿过这座城市(华灵自选诗10首)

作者:读睡
五月,将不会穿过这座城市(华灵自选诗10首)
五月,将不会穿过这座城市(华灵自选诗10首)

思念

思念是一块糖

被多情的手泡入水中

时间越久就会越浓

距离是一种伤

被漂泊的脚带到远方

越走不到一起心就会越痛

年龄是一种病

被多幻的梦渐渐镂空

越想撇清过往头就会越重

若能让一切回到最初

我定会对这份情倍加珍惜

就像我们纯净无垢时

莫在失去团圆时眺望月亮

莫在失去花朵时怀念春天

莫在失去懵懂时想起你

唯有你让我潸然泪落

一滴泪飞出眼眶

再也爬不回眼窝

你走过铺红叠翠的盛夏

就必受落叶飞雪的寂寞

歇一歇吧

在红尘的晚照中静坐

任世俗之风将你剃度

在暮色的袈裟里赤裸

难道需一扇美丽的伤口

将胸中的玫瑰都倒掉

换成铁石心肠

在这个残缺的人世苟活

有些事一错再错

没有原因只有结果

当肉体即将湮灭之时

灵魂又在哪里悄躲?

这些年

有许多人从我心桥走过

唯有你让我潸然泪落

你在我夜里的梦,我在你梦的夜里

今夜 月在两颗星星之间

风摆弄着云的裙纱

一切都像完美的童话

我的心 却乱如麻

爱你 像取经一样艰难

又像闯进八卦阵

怎么满眼都是影子

却始终抓不到真身?

凭天笃定 我是爱你的

你也一样

可为何我们总错过东风

让两只蝴蝶在心外蹁跹

月光是否 会浸透窗纱

骚扰失眠人吱呀的床榻

穿过夜的黑色土壤

一定有一些种子在暗暗发芽

也许等待

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期许

你在我夜里的梦

我在你梦的夜里

华灵,二月幻境

当晨曦如婴孩般睁开萌眼

春天活泼得像只兔子

带我走出冬天的慵懒

恍似回到翩翩少年

东风料峭 野外的湖水

像发情的狮子拍打堤岸

垂柳依依似初恋发丝

弄痒我迷离的双眼

一帘冬麦幽碧如烟

金黄的菜花点缀其间

大地如初妆的怀春少女

目之所及不再旷远

掬一捧山阴雪色

抬头望闲云一朵

睡在温软的草甸

此刻的心事向谁诉说?

多想一把揽余秀华入怀

掏出她春天的诗歌

还好我活着

还好我活着

还能看见春天

看见紫燕在梁间呢喃

看见蜜蜂在花底安眠

还好我活着

还能回忆青春

回忆时光中青涩的倒影

回忆当年的愚蠢与冲动

还好我活着

还能想想未来

想想未来将是怎样一种老态

想想我们之中可能谁先离开

还好我活着

还能祭奠父母

在荒凉的坟头鞠躬或匍匐

然后慢慢走进眼前的坟墓

百年之后

百年之后

在世不管耄耋老人

还是襁褓婴孩

几乎都已不在

地球依旧会旋转

载着城市和乡村

我们的后代住里面

抱着史书读我们

人口也许会更多

动物必定会更少

海平面继续上升

淹没更多海岛

依然有疾病和军队

依然有政客在争吵

一个小男孩在哭

哭自己刚死去的慈父

我们无法听到

未来人的呼救

但能隐隐感觉

他们的诅咒

这诅咒听起来是那么飘渺

像那小男孩的哭声

像那海浪淹没海岛……

尽管这世界在变……

尽管这世界在变

闪电一般地迅速

刚刚发生的事物

转瞬又沉降落幕

超乎进步与改变之上

人类本性的那些东西

并未随时光飞溅而流逝

包括生老病死……

我们离幸福曾如此之近

可苦难还远未结束——

震后余生中的惊惧

战争废墟旁的妇孺

我多想超越世俗的禁锢

像一只飞鸟在空中歌舞

可紧追不舍的猎人将我留下

我悲伤垂泪,而他却在欢呼

五月,将不会穿过这座城市

一只银鹰从头顶雷过 它将要降落

在宾馆阳台上塑立成像

看一袭暮色灰雀般落入眼窝

多年后我回到这里 不再是

口袋装满诗行的翩翩少年

倒像个哲学家 胸口爬满黑蚁

踯躅于迷宫一般的大街小巷

穷极想象 除了乡音

这城市在灰尘密布的心霭中隐藏

眯眼的太阳如热气球在楼丛停滞

暗淡的月季在绿化带上疲倦生长

大街上人群如待收割的庄稼缓缓流逝

嗡鸣的汽车代替了鸟的尖叫

途经的山溪也不再清澈闹耳

林荫大道上朵朵灌木不再遮天蔽日

在这个不太令人绝望的国度

新房扩建 城管拆迁

附近再无百年建筑

五月 再不会穿过这座城市

将每条街道认真打扫

将火红和油绿向它们身上倾倒

而我们 仍将在浮躁之后谦卑

在日益掘进的城市文明中苟活

有时固执地想反刍那原来的风味

为了不掉队 又不得不

把它装进机场 高铁站的行李箱

在一座座城市之间辗转彷徨

我们在它巨大阴影下匍匐

战战兢兢 唯唯诺诺

像受制于一位威严的君主

一只银鹰从眼前雷过 它刚刚起飞

我向远方吐着炊烟的农舍

伸出苍白失血的手臂……

余秀华,妖孽一般的女人

你满身血污 从产床爬起

怀中婴儿磔磔怪叫

惊跑了乡医院所有医护

你走过田畴 瘫软无力

渴望稻秧和稗子搀扶

等来的却是纷纷侧目

风来得总是比月色还晚

夜掐灭了所有横店灯光

梦压着吱吱呀呀的小床

一只手突然猛揪你的长发

将耻辱狠狠磕在墙上

有一滴泪爬过窗飞向月亮

你满身泥土 闯入城市

唱起那发自肺腑的地狱歌谣

震惊了所有衣冠楚楚

你蓬头垢面 沿街乞讨

殊不知你缺的仅是简单食物

他们缺的却是灵魂的丧失

你像一头发情的母兽

给这个世界传递最原始的经血

让那些圈养已久的人如羊群咩咩

你自信地冲向T形台中央

烟熏火燎的妆容和臭汗

逼退了所有脂粉气息和美色

余秀华 妖孽一般的女人

不知从哪层魔界

折断翅膀在钟祥降临

你是杀人犯

剥夺了诗人最后的自信和自尊

堪忍他们的口水 精液和炮弹

你碎了他们的唇

剜了他们的眼

让他们上半身哀嚎

下半身瘫软

你痛并快乐着

在自己的王国活的像武则天

如今已有许多人爱上

你发夹上的稗子稻花香

让他们空有强暴你肉体的秽语

却没有冲撞你灵魂的欲望!

多年后,你们是否还记得一个名字叫华灵

华灵究竟犯了什么罪?

赤足泣血在沧桑

他的身体被禁锢

灵魂却一直流浪

他穿过一座座前辈墓碑

逃过一桩桩现世荒唐

留下的不止是呻吟

还有那不为人知的歌唱

他自己将自己放逐

像只受伤的夜莺

他不向往云端的飞翔

只愿守在地狱的边锋

他在滚滚红尘中驰步

惊鸿一瞥中只见背影

他渴望收割别人的苦痛

又把那苦痛紧捂胸中

别人是一步一个脚印

他却是一步一个血印

他想哭的时候没有眼泪

想笑的时候发不出声音

他渴望在终南山修道

他渴望在五台山念经

在生活的鞭笞下

活活被逼成一个诗人!

多年以后 你们是否还记得

一个名字叫华灵

他陪你们疯过 闹过

如今已被时代烧成灰烬

五月,将不会穿过这座城市(华灵自选诗10首)

作者:华灵,原名梁成豪,男 汉族 1974年生,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人。中国当代先锋诗人,新锐作家,读睡诗社专栏诗人。现为当地一名乡村医生。第一部诗集《情歌与哀歌》于2015年4月在河南中州古籍出版社顺利出版,并于当年6月摘得中国诗歌会在北京举办的第三届新诗人奖银奖,8月又斩获青岛第二届红高粱笔会铜奖。第二部诗集《美女蛇》也正在筹划出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