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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河上的月光:二十六,长根办厂另有图,打工潮兴起思想变

作者:鬼眼穿魂
蒙河上的月光:二十六,长根办厂另有图,打工潮兴起思想变

春花正在家里吃剩饭,见陈思农来了,忙把碗藏到身后,不让他看到自己吃的菜。

“吃的什么好菜,还不让人看。”他心里嘀咕,不让看偏要看。

他转到她后面去,她也跟着转,结果一紧张,她手里的碗摔到地上去了,一碗饭加咸菜浪费了不说,连碗也摔成了两半。

“这……”他傻了眼,说,“我妈叫你去我家吃饭,走。”

碗都摔坏了一个,还被他发现在家吃咸菜,她心里很难过,眼泪就下来了。

“你别哭,我回去端点好吃的给你。”他飞快地跑回家。

在厨房的案板上摆放着好几个脸盆,里面装满了菜,都是煮熟了的,明天热一下就可以上桌。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用勺子在每个脸盆里舀了一点,装了一大碗给春花送了过去。

春花把摔在地上的破碗和米饭清扫干净了,见陈思农端了一大碗好吃的菜过来,说:“这是准备明天招待客人的菜,你端来给我吃,叫我怎么吃得下?”

“谁叫你是我的妹妹呢,不要客气,你看我对你多好,快吃快吃。”他哄她。

她喜欢听他这样说,笑了,说:“我明天还会去你家帮忙,你坐一下再走么?”

他没有停留,马上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吹鼓队来了,约好的货车也来了,点了名去接亲的人纷纷爬上车斗。陈思明坐在副驾,脸上容光焕发。车上车下叽叽喳喳,说笑声一片。

唢呐吹起,锣鼓敲起,爆竹声响起,货车缓缓地从郭厚仁家门口开出,朝戴家村驶去。

戴家村早有准备,听见锣鼓声大家便站在门口迎接,汽车一到,爆竹炸响。早有人拎来了板凳,放在车子后面方便接亲的人下车。

酒菜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在一起边聊边吃。因为要赶在中午前把新娘接到家中,女方家这顿酒吃得匆忙,谁也不能贪杯,等下吃完了还要把嫁妆搬到车上去。大家返回去男方家又开席了,如果贪吃,你就是有两个肚子也装不下。

戴小红上车时,那些大姨大妈,姑姑舅母都在边上抹眼泪。嫁女儿就是这样的,亲属必须要哭,表示依依不舍之情。如果没一个哭的,则太不像话了。

汽车驶离了戴家村,戴小红家就显得冷冷清清了,热闹全装到陈家村去了。所以有的人说,生女儿容易,嫁女儿难。更有甚者,女儿出嫁时还要泼一脸盆水在门外,意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希望女儿在婆家好好过日子,不要总是想着娘家。

娘家陪嫁的棉被最少有四床,棉被的四个角上会放煮熟了的鸡蛋,意即早生贵子。负责挑被子的人可以把放在被子里的鸡蛋拿出来吃,所以懂得的人都喜欢挑被子,有鸡蛋吃。

新娘接到家了,这桩婚事也就算圆满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吃吃喝喝。至于闹洞房的风俗,在陈家村不再流行了。

哥哥陈思明结了婚,家里多了一口人,显得更热闹些。周月娥做饭也不那么随便了,总要做点好吃的菜,不然,怕别人说她这个婆婆作贱儿媳。

陈思农照常帮人开车赚两个辛苦钱,早出晚归,晚上还会写些小文章。他不知多久没去郭红秀家串门了,决定去走一走。

这天,他回家比较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骑着自行车赶往太平观。

冬天的乡村一片萧条的景象,树木落光了叶子,山坡上的草全部枯黄了,灰蒙蒙的天空有几只鸟儿在飞,河水倒是显得格外清澈。

在郭红秀的家门口,陈思农看到有辆崭新的摩托车停在那里,不知是谁来她家做客了。

一进门,他就看到万长根在和郭大财侃侃而谈,郭红秀就坐在边上,心想:“长根来干什么呢?今天他不用上班吗?”

“哎呀,书呆子来了,真是撞巧了。”不等陈思农说话,万长根先开口了。

“长根,今天有空来这里坐坐?”陈思农在一个板凳上坐下,说。

“思家,你明天就不要去帮人开车了,帮我开。”万长根翘着二郞腿,眼神里满是骄傲的神色。

陈思农以为他买了车,郭红秀在一旁解释说:“酒厂他盘下了,黄厂长亏本转给了他。”

“这可不得了,做大老板了。”陈思农对着万长根竖起了大拇指。

万长根放下了二郞腿,说:“我们都是老同学,要好的老同学,知根知底的老同学,我不能带半点水分说话。老黄为什么不干了呢?有钱赚谁不会干,对不?酒厂处于亏损状态,我就是想把它盘活。设备是现成的,酒的质量没得说,就是差在营销上。所以,我决定还是叫秀秀去跑业务,争取起死回生。你呢,如果愿意,就来帮我开开车,工资不会比别人低,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白,不需要出车的时候,你就在车间里干活,不管干什么活,你都不要嫌弃,可以么?”

“我愿意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陈思农一听也来了劲。

“书呆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哦,我本姓万,我死了你也不辞工呀?问谁领工资去?”万长根风趣地说。

“嗯,不能这样说,一本万利,一本万利!”陈思农也玩起了文字游戏。

郭大财见他们聊得开心,插话:“小万,上次秀秀跑业务就差强人意,万一她再跑不出来,岂不把你给害了?年轻人创业我支持,但一定要考虑清楚。”

“没事,创业就是赌博,成功了,吃不完,用不完;失败了,回到解放前。我相信秀秀,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万长根此言一出,又觉得过了头,对陈思农说,“你可不要吃醋哦,两码事。”

“我能不吃醋么?你若是把秀秀拐到万家村去了,那是万万不能啊,我会万念俱灰,生不如死。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将功成万骨灰,我愿意烛炬成灰。”陈思农口若悬河。

“这话有水平,到底是文化人,佩服!”万长根也冲陈思农竖起了大拇指。

又聊了一会儿,万长根骑着摩托车走了。

郭红秀问陈思农:“你真的去帮长根开车呀,还要在车间做事呢。”

“他开玩笑,我也是开玩笑,同学之间要保持一定距离,不然,到时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不会去,但你可以去跑业务。”陈思农说。

郭红秀看了看郭大财,希望父亲能理解得了陈思农说的话,但他根本不愿意开口。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去,你却不可以去呢?我们三人都是同学呀。”郭红秀甚是不解。

“我也说不清楚原因,你一直在酒厂里干,对什么都熟悉,我只是个门外汉。你去,是真正地帮他;我去,就是个累赘。不要问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为什么。”陈思农也不怕在郭大财面前卖弄口才了,好像有什么底气在撑着他似的。

郭红秀更不明白陈思农的话意了,瞅了瞅父亲,又瞅了瞅母亲,希望他们说句话。

廖三妹终于忍不住了,说:“那个矮子又来我们家了,这下给一万,我理都没理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就是给十万你都不要接。上次就是他指使二哈割思农的胎。世上什么人都有。”郭红秀气愤地说。

“小万不像老万,但老万一心想成就小万,为了他这个宝贝儿子,就是把命搭上都可以。这一点,我还是佩服他。”郭大财半眯着眼睛说。

“这个是,听说他为了给儿子筹钱,把砖厂都转让了,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父亲。”陈思农也认可这一点。

郭红秀急躁起来:“为了盘这个酒厂,他们家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可能还欠了外债。我如果跑不出业绩来,厂办不下去了,责任不全在我身上么?我也不想干了。”

陈思农感觉自己又到了最佳的沉默时刻,一句话也不说了。

所有人都不发表见解,郭红秀把陈思农拽到房间,怒气冲冲地说:“你也在我面前打起哑谜,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你是长根的精神支柱,他是个正人君子,不必多虑。”他说。

“他是正人君子,那你是什么人?你是懦夫还是移情别恋了?这件事情你一定要说清楚,不然别想走。”她使出了蛮荒之力,又把她摁倒在床上,猛扑上去,把他的肚子差点压爆了。

“哎哟,救命啊!”他轻呼。

他们再小的动静郭大财夫妇也听得到,廖三妹朝郭红秀的房间努了努嘴,对老伴说:“又在疯,不分场合。”

郭大财不屑地说:“管他们呢,年轻人哪像我们,两根干柴搁在床上,互不侵犯。”

“老不正经,不跟你说了。”廖三妹气不顺,洗碗刷锅去了。

在陈思农看来,万长根就是自己的隐形情敌,而且危险性已经极大了。

万德泉是个精明而又狡诈吝啬的人,明知盘下酒厂可能血本无归,还是要赌一把,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要助儿子一臂之力,不管是从物质上还是从精神上,全方位压倒陈思农,让陈思农知难而退,或自惭形秽,主动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目前的形势貌似陈思农占了上风,他和郭红秀情投意合,水乳交融,但无任何维护爱情的基本保障,就好像两个鸡蛋在碗里转圈,随时可能碰裂。近水楼台先得月,日久必生情,这就是万德泉始终坚持的理念。陈思农哪怕感觉到了,有了忧患意识,但又能奈何,实力悬殊太大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思农对爱情的追求由感性逐渐转为理性了,由不管不顾的狂热变成冷静的思考,他把最终抉择权交付给郭红秀,不去争取,不去干扰,摆出一副直钩钓鱼的姿态。

短短三年时间,农村的变化很大了,国道修成了柏油路,村道铺了砂石,农村大兴土木,水稻品种改良,杂交水稻的产量比之前高多了,而国家还免除了农业税,不用再交公粮了。农民的生活水平相比之前显著提高,但各种开销也在增加,特别是人的思想观念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思想靠前的人抢先一步迈出了家门,到广东那些沿海城市淘金。一个刚刚出校门的初中女生,手无缚鸡之力,在电子厂干一年,赚的钱可以买一头牛。还有更厉害的,在外面帮人做保姆的年轻妇女,单是主人送的衣物带回来都够一家人穿一年。一个人在外面赚钱,比一家人在家种一年的田赚得还要多,且过年回家时还长得白白胖胖的,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

外面的钱这么好赚,年轻人在家再也坐不住了,还管你田里长不长草,一心想求人带出去打工。只是,想出去打工并不是那么容易,先要在当地派出所办一张通行证,没有通行证连关都进不了。进了关没有工作不行,在大街上溜达找工作会被当地派出所的人抓起来遣送回家,钱没赚到还倒花钱。所以,必须要有人带出去,去了就有事做,最好不要盲目地出去。当然,也有胆大的,邀了几个伴闯广东,白天和那些查暂住证的治安人员躲猫猫,晚上没地方住就睡到旁边的山上去,而山上最好安身的地方就是那些坟场。人家的坟场建得好,地面打了水泥,藏不住蛇,可以放心睡。

和陈思农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在农村特别多,能像万长根一样大手笔创业的凤毛凤毛麟角,像老一辈一样守着几亩很难活命,活得下去也是窝窝囊囊,让人瞧不起,他们的出路好像只有外出打工。

陈思农帮人开车,活不是天天有干,有时候干一天歇两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赚不到钱。有人劝他不要待在家里了,在外面开车赚的钱一年当在家里干几年,他也想出去,可没人带他出去,空想也无用。他无心写什么文章了,反正花了心思写也难以发表;他也无心和郭红秀谈什么感情了,她愿意和谁好就和谁好吧,他心里想的就是如何赚钱。

农村的贫富差距已经拉开了,而且发生了逆转。以前条件好一点的人家,家里炒了一个鸡蛋,吃的时候要走几户人家,非要让别人知道他有鸡蛋吃。现在吃个鸡蛋谁还好意思在外面显摆,别人在外面赚了钱回家,买彩电,买摩托,买席梦思,一出手就是好几千,大鱼大肉就是家常菜,有得比么?

这天,郭红秀和廖小花结伴来找陈思农,陈思农在自己挖的鱼塘里投草料,见她们来了,大水里洗了洗手,爬上了坎。

(待续。原创首发,抄袭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