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白
如果人的内心能有点彷徨，或许生活得慢点，不至于这么执着和执念，好让那个迷失的灵魂，尽快找到回家的路。
我和五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返回到伊尔库茨克，这次回去更加非同以往。我们从安加拉大桥驶进市区，猛禽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我躺在禽车的后座，点燃一根烟，望着奔腾的安加拉河水。它咆哮着，奔涌着，我的心里也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也浮起了我对未来无限的勇气和希望。虽然它们并不如人意，虽然他们正在咆哮着涌到我们的面前，仿佛要吞噬我。
许多年以后，当我真正从这座大桥走向火车站，踏上返回东北的火车。那种登车之后喜极而泣、如释重负的心情，直至今日仍然念念不忘。
记忆中，我不知道多少次跨过这座大桥，来了去，去了又回来。这次跨越这座大桥，确实有点悲壮。望着五哥开车的背影，我忽然发现五哥没有以前那么坚强有力了，甚至有点颓唐。我坐起来，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那张略微显得苍老的脸，虽然还是像以前那样棱角分明，不争气的皱纹却爬上了眉梢。他脖子上的肉都有些松弛了，本来就是个已经上了年纪的中年油腻大叔，只是那眼睛里放出的目光如炬，依然是一只坚毅的狼，冒着杀气。而我，浑身上下像打了鸡血，誓死要把那帮日本子干个底朝天。
五哥问我，要不要在桥上停会车，撒泼尿。从桥顶上撒尿，顺风呲老远。
我说，五哥，那也容易呲到自己的裤腿子上，到处都是骚味，我不撒。
五哥说，我干一泼。
他是谁喝多了，我转念一想，不对，他这一路上很少喝水。当他下车的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他是像孙悟空那样，在如来佛的手掌心里留个纪念。五哥还是有点浪漫，他不知道，尿呲到河水里，已经是落叶缤纷，万点迷茫了。
猛禽车没有停留多久，就匆忙地赶到了分公司的驻地。我下车的瞬间，就有点伤感。几个月前，还是我们几个从这里出发。直接杀奔满洲里，公司里的人员都遣散了，其中有几个不走的，也被我撵走了。我预测我们那场大逃亡应该是胜利无望，但也不能这样无声无息。公司所在地的平房已经是好几个月没有人住了，有点荒凉，前院和后院洒满了草，房前屋后的乱码七糟，窗户上的玻璃也被人摘走了。昔日一起吃烧烤的架子还在，只是歪歪斜斜地躺在靠山的房子门口，显然这一切都被光顾，只是缺少了用处，才没有被那些盗贼给桥跑了·抢跑了。西山墙明显有个缺口，那个缺口正对着一条公路，窃贼们一定是在公路上停车方便，在西山墙处开凿了个口，把院子里的贵重东西偷偷地运了出去。
总之应了那句话，房子要是没有人打扫，那基本上就算是完蛋了。
五哥同样很伤感，他在那个废弃的墙壁上，狠狠地踹了一脚，那个断壁残垣竟然在他的一脚之下，倒了下来。五哥骂道，我要让这些小日本子付出代价，全都死翘翘。
阿塞拜疆人达瓦里奇领着他的那群哥们也赶到了这处院子，达瓦里奇还是那样黑灿灿，满脸的笑容。这个部落酋长的儿子明显是成熟了，颇有酋长的味道。达瓦里奇曾经跟我说过，他要是在远东这片混不下去了，就回家接他父亲的班。他可以有班接，我却只有这条出路，死扛到底。
达瓦里奇和我来了拥抱，像北极熊一样。他手下的这帮兄弟们，我和五哥早就非常地熟悉。我说，老达，上车，咱们到我的那处隐蔽场所。其他人先让他们回公司吧，咱俩商量商量下一步。还没等我说完，就在房后的树林子里窜出一群愣头青东亚人，手里面提拎着棒球棒子，从公路那边涌了过来。从他们走路的姿势，那种低头猫腰的劲儿，一看就是日本人或者韩国人。
这群人明显是计划已久，因为他们竟然从南北两个方向包抄过来。这是一种战术队形，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打架的阵势。而且，为了干净利索，他们都拿着铁棍，就是为了杀伤，而不是打死。
他们说到就到，弄得我们措手不及。达瓦里奇的手下显然是慌了，没有准备。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趁着他们还没到这功夫，我赶紧让五哥发动汽车，同时让达瓦里奇去另外的一处房子，有处地窖，掀开地窖门，里面全是当年留下来的铁兵器，尼泊尔弯刀、狼牙棒、钢鞭、铁棍，应有尽有，最短时间内将队伍武装起来，别管会不会用。
那些把尼泊尔弯刀叮叮当当作响，握在这些阿塞拜疆人手里，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再加上这群人生性又好斗，肌肉拉满，就像一张弓。眼见着这群矮小的日本人就被围到了中间，虽然他们是两路过来的。短兵相接的那几个瞬间，已经是损兵折将，躺在地上好几十号人。老达这帮手下越战越勇，那些尼泊尔弯刀就像削高粱杆的镰刀，挥挥手臂倒下一群人。忽然听到树林子边的公路上，有摩托车的轰鸣声，我的竟然告诉我，一定是摩托党来了。我赶紧告诉老达那边见好就收，赶紧撤，因为我担心这群摩托党手里有家伙。
倒在地上的那群日本人好像遇到了救星，瞬间就站起来几十号，原来他们刚才是装死。阿塞拜疆人在这些机械师面前有点力不从心。我忽然想到那个地窖里还有几筐燃烧瓶子，点火就着。五哥早就洞穿了我的心思，飞一般跳到地窖里，那筐燃烧瓶很快被抬了上来，是五哥设计的那种自动点火那种。这种技术还是在监狱里，他和一个老犯学的艺。为了这门手艺，五哥还付出了两条华子。正好那群摩托党在低矮的日本人掩护下，直奔那处墙的缺口，马上就要全部压到缺口这边来，压力马上上来了。跑过来几个哥们，小步快跑，把那筐燃烧瓶抬到缺口处，五哥告诉他们使用方法，瞬间在缺口的外围公路上，一片火光。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还有小日本子的哭嚎声，我预感到阿塞拜疆人胜利了。
果不其然，达瓦里奇还有后手，他的手下还没有全出力，外围还有一群人正在守候着。一听到这边招呼，那群人是备着装备来的，早就在公路的外圈发动着了卡车。车里面站满了光膀子的彪汉，如果不让他们打架，他们就要爆炸的那种猛人。在弱小的日本人面前，他们简直就是他们的噩梦。有的人从卡车上跳下来，直奔那些燃烧的摩托车，他们把着火的摩托车翻过来，任凭那车把着火的伤兵压到地下，鬼哭狼嚎。遇到矮小的日本人，提拎起来，像提拎个小鸡崽儿，扔皮球一样重重地摔到路上，他们就是大块头的绿巨人，是怪物。
在这种强烈的攻势面前，唯有赶快逃跑才是唯一的出路。我跟五哥说，这个院子周围说不定还有什么埋伏，我的赶紧给谢尔盖的朋友打电话。那个朋友是市政厅管警察的，报官得让警察来处理后续的事情，火中取栗才是目前最优的选择。
我希望这里面越乱越好，好给我留下时间把这个日本人的老巢给彻底剿灭了。当然，这件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办的，为了办好这件事，我必须找到那个人。只有他，才能让我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