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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灯 1.失贞洁 清朝末年,英国女记者爱妮来到中国采访。《大江报》编辑陈镜带她来到川鄂交界的深山小城。小城虽小,却是咽喉,由一个千总带兵驻守。 两人在集市漫步的时候,一个背着背篓的姑娘唱着山歌经过。美妙的歌声拨动了爱妮的心弦,她激动地拉住姑娘的手,问她叫什么名字。姑娘羞怯地说,她叫邓兰花,家就住在附迈的罗家小镇。爱妮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说:“我一定来拜访你。” 几天后,爱妮和陈镜来到罗家小镇。小镇上人户稀疏,突然之间,几个身背土枪的壮汉短促地跑过,接着有人大喊:“抓到了,抓到了!” 爱妮和陈镜循声望去,只见那几个背土枪的男人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女子被麻绳反绑着手,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爱妮和陈镜惊呆了,这个被抓的女子竟是邓兰花!陈镜赶紧拦住一个过路人,问是怎么回事。过路人自称罗秀才,给他们讲起了事儿的经过。 原来,邓兰花十四岁时,嫁给了罗家的一个病鬼。两年后丈夫就死了,兰花循规,守了十六年寡,罗家很高兴,商定只要兰花清白守寡终身,就为她申请立个贞洁牌坊。那时候,哪个家属获准立了牌坊,可是无上的荣光。谁知最近却曝出惊天丑闻,兰花竟然出轨,和一个男人好上了。两人约定好明天一路私奔,谁知却泄露了风声,罗家设下关卡,将兰花抓了个正着! 罗氏家属的牌坊梦破灭了,家属内像炸了蜂窝一般。族长决定,抓住兰花后,将她带到罗家祠堂,召开家属聚会会议,商议如那边置。 罗秀才讲完了,行了个礼就往祠堂方向走。爱妮和陈镜没有迟疑,尾随在罗秀才身后。 2.救兰花 到了罗氏祠堂,现场已黑糊糊地聚满了人:邓兰花被押站在台阶上,脸上满是被打的伤痕,背后,几个恶汉正提着湿淋淋的牛皮鞭子。 族长老泪纵横地说:“县衙门听说此事后,举衙震动,县太爷气得嚎啕大哭,千总大人更是震怒,发话要死罪严惩!这种逆妇,族法已经不足以处置,你们说怎么办?” 一阵长时间的沉寂后,有个人吼叫起来:“点她的灯!” 爱妮怔怔地听着,她不懂“点灯”是什么意思,陈镜通知她,“点灯”就是“点天灯”,本来是一种礼仪,这里则是一种挖脑点灯极度残忍的酷刑。爱妮惊骇得失控了,她不顾一切地站到众人面前,险些是吼叫着说:“太残忍了!你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做?你们是乡亲,应该救她啊!难道你们没有姐妹吗?” 陈镜也忍不住说:“县太爷真无耻,他不光有妻有妾,还天天泡在烟花楼厮混!另有那个千总,八个姨太不足,又还娶了九姨太,他们能寻欢作乐,却不准兰花成家,你们说,凭什么?” 但台下的人个个都像泥塑的木雕似的,一声不吭。爱妮急了,抓住罗秀才说:“你不是读书人吗,你为什么不开口?”好半天,罗秀才讷讷地说:“祖上定下的端正……” 爱妮愤愤地说:“这是野蛮愚蠢的端正!你们分不清是非吗?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你们为什么这样麻木啊!” 族长怒吼道:“不要理他们!我们商量了,先让这个荡妇游街三天。三天后,由族人来定如那边死她!” 爱妮对陈镜说,她横了一条心,一定要救兰花。但他们人地生疏,怎么救呢?陈镜突然之间想到一个人,就是和邓兰花约定私奔的男人。这个人叫罗俊才,族内已对他从宽了事,爱妮和陈镜找到他,一说救兰花,罗俊才先是满脸惊慌,之后又满口答应,还说出了救兰花的办法。 罗俊才说,兰花关在祠堂里,明天夜间,爱妮和陈镜先藏在祠堂附匠,他瞅准时’机把兰花放出来,然后丢石头作为信号,爱妮和陈镜就吧兰花接走。 深夜,爱妮和陈镜摸到祠堂边,在树丛中藏起来。下弦月隐没后,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幽静中,爱妮和陈镜听到几声“咚”的石头落地的声响,两人连忙向祠堂门口跑已往。谁知暗中突然之间有人大喊“抓贼!”跟着七八支火把燃起来,一群手举火把的打手向两人抄过来,火把的亮光清楚地映照着罗俊才狡诈的脸。 陈镜咬牙说:“上当了!”原来,这正是罗俊才设的圈套。他们不知道,兰花私奔被抓,也是罗俊才自己告的密。 打手们拿着木棍向他们扑过来,一路嚷道:“把贼往死里打!”突然之间间一阵“扑噜”声响,不知从哪里落下一些土块树皮,飞落在火把庖丁上。火星溅在那些打手的脸上,痛得他们哇哇乱叫。陈镜趁乱拉住爱妮,沿着来路摸索着跑了回去。 天渐亮了,爱妮神情凝重地对陈镜说:“有人曾对我说,中国底层百姓在苦难面前是麻木,在是非面前是沉默,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陈镜没有说话,因为他俩并没有脱离危险。他发觉不远方有几个背着鸟铳的乡丁正在沿路搜寻,于是赶紧拉着爱妮潜在一个破庙边的草丛里。但是,那些乡丁却封住了路口,看来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3.生事端 正午时,从路口慢慢走来一拨人,抬着一顶精致的红布小轿。从轿夫们叽叽喳喳的谈话中,爱妮和陈镜得知轿子里的人是千总的九姨太。原来,九姨太在家里闲得无聊,突然之间听到外面沸沸扬扬地说,罗氏家属有个寡妇和男人私通,罗家要点她的天灯。九姨太乐了,专程赶过来看热闹。陈镜小声说:“一个烟花楼出身的九姨太,她来看一个良女被点天灯,这真是对世道绝妙的讽刺!” 路边有一家竹盖的小米酒店,米酒的甜香飘溢过来,轿夫们嚷着停下歇歇脚。这时候,只见罗秀才肩头挂着一只箩筐,埋着头匆忙往前走,一个轿夫拽住他说:“罗秀才,都说你会扯白(编故事),扯个白给我们听吧。” 罗秀才拍了拍箩筐,着急地说:“我哪有时间和你们扯白?昨夜间大雨,山洞里涌出来满沟的桃花鱼和团鱼,我要去拣鱼呢!”罗秀才边说边走。轿夫们慌了,对九姨太喊道:“你先在这儿吃碗米酒,我们去拣几条鱼回去下酒。”说完一哄而起,追着罗秀才去了。 九姨太听轿夫喊后,掀开帘布探头张望,从米酒店里出来了一个小妹,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米酒,对九姨太说:“我们小店的米酒汤圆可出名呢,您尝尝吧。”九姨太一闻,香味扑鼻而来,也就绝不虚心,端碗就吃。 过了好长的时间,那些轿夫们空着手返来了,一个又一个垂头丧气。 先前拦住罗秀才的轿夫说:“姓罗的真会扯白,有狗屁的鱼!睁眼上了他的当,我巴不得撕烂他的嘴!” 轿夫们骂完,擦了把汗,吆喝着又去抬轿子,瞪眼一看,咦,轿子不见了!米酒店小妹说:“九姨太等恼火了,她另外找了班人抬走了。” 此时,千总和县太爷骑着马早到了罗氏祠堂。他们是族长请来看处置兰花的,族长摆好啦酒宴,吃饱喝足过后就对兰花动刑。 这时,兰花还被乡丁押着在外游街。几天的折磨,兰花已是奄奄一息。乡丁正要带她回去,兰花突然之间苏醒了已往。乡丁说:“怎么办?难不成背她回去?”一个乡民出来说:“她也是命尽的人了,做点儿好事,找杆轿子抬她回去,她幸亏阴间保佑你们!”乡丁就找了顶黑布小轿,将苏醒不醒的兰花塞进轿子。 轿子抬到街头,小酒馆炒菜的味道喷喷香,乡丁们见罗秀才也在酒馆里,正和旁人猜色子饮酒。罗秀才朝他们招招手,乡丁们的酒虫早就在蠕动,都忙不迭地跑进酒馆。罗秀才和乡丁门也猜起色子来,猜来猜去乡丁们总是输,一杯又一杯喝罚酒,喝得酩酊大醉。 再说那个罗俊才,此刻正在和一个站街女厮混,来了一个乡民说:“族长找你呢,千总点名要你押兰花回去。”罗俊才赶忙来到停轿子的地方,乡丁还在酒馆里猜色子。 罗俊才看着黑布小轿,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呼噜声。罗俊才有点儿迷惑,想揭开轿帘看一看,一个乡民冷冷地说:“嗬,你还想兰花临死前看你一眼?”罗俊才的手像被马蜂螫了似的,沉着缩了返来。 乡丁们酒酣耳热出来,乡民抬上轿子,罗俊才跟在轿子边押轿,不多时就到了祠堂。 4.点天灯 阴晦的祠堂里布置得像阎罗殿,阴森恐怖,千总还带来不少的兵,杀气腾腾地站在两边。族长大喝一声:“把孽妇押上来!”罗俊才挽起袖子,一掀轿帘就去拽兰花。 再说爱妮和陈镜躲藏在破庙背后,那些乡丁一向守在路口。爱妮忍不住了,说:“干脆走吧,难道他们敢对我们怎么样!”陈镜拦住爱妮,可爱妮的嗓门大,乡丁听见了,顿时逼了过来,爱妮和陈镜索性走了出来。乡丁举着乌黑的铳恶狠狠地说:“跑?看你们往哪里跑!” 正在这时,一阵“嗨哟”声传来,一顶小红轿悠悠抬过来。乡丁一看正是九姨太的轿子,赶紧站立在旁边。一个跟轿人走过来说:“传千总的话,请九姨太把这两人带到千总那里去!”乡丁摇头弯腰,闪在一边。 陈镜没有犹豫,拉着爱妮就跟轿子走,到千总那里,总比落在罗家好。出了罗氏地盘,再走了一段路,小城呈现在眼前。这时候,罗秀才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出现在陈镜和爱妮面前,对他们说:“兰花交给你们了,你们带她走吧!” 轿子停下来了,兰花从轿子里走下来,虽然面容憔悴,但她硬撑着步子。陈镜和爱妮惊喜交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镜和爱妮迷惑地问:“你们是怎样救出兰花的?另有,那九姨太呢?”罗秀才哈哈一笑说:“也不过是略施小计!” 原来,罗秀才扯了一个白,哄走了九姨太雇的轿夫。米酒店的小妹在酒味浓的甜酒里又加了蜂蜜,嘴谗的九姨太吃了三碗,呼呼大睡不醒,早已预备好的乡民们抬起轿子就走,到了酒馆外,趁乡丁喝得正酣,来个移花接木,将兰花和九姨太互换了轿子。然后,两顶轿子被辨别抬走,而让罗俊才押轿呢,也是乡民假传的话,目的是让他去作替罪羊!老百姓用了一点儿小聪明,使所有的终局都颠了个倒! 此刻,祠堂里正乱作一团,罗俊才拽出的是九姨太。千总气得发疯,族长吓得半死,而罗俊才则是百口难辩。 罗秀才说完,突然之间指着城里说:“你们看――” 爱妮和陈镜往城里望已往,街头上,竖起一根高高的木杆,一盏闪闪的火灯顺着木杆升起,一向升到杆顶。 爱妮问:“这是干什么?”罗秀才说:“点天灯!武昌预备起义的新闻传来了,乡亲们用这种最高礼仪来庆祝!” 爱妮带着歉意对罗秀才说:“我错怪你们了!” 罗秀才说:“你在祠堂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是的,老百姓选择了沉默,但并没有选择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