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梧桐缺处明：死亡人数如何上报是个大学问

二十七、告密的亲戚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先是进了村子，后来看情况不好又蹿出去了？”肖达乾说道。“他要是在村子里就好了，那样可以瓮中捉鳖。不过，他应该不会那么傻吧。”肖达乾边思索边说道。

如果自己是二黑，遭此重创，一定明白肖家报警了。他再悍勇也敌不过警察手里的枪，所以他要做的事就是逃，可他为什么回村？肖达乾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二黑会不会回来找杨红霞，弟弟听到过他俩密谋甚至是做丑事，眼看事情败露，说不定二黑会去找杨红霞带着她一起逃呢。可当他到了村子后知道杨家人都被烧死了，那他一定不敢在村里久待。

庞局长咳嗽了一声：“那个给他传信的老头也抓住了，他都尿了裤子，说自己啥也不知道。哼，这次不管他知道不知道，都是同案犯，十年以上徒刑是跑不了的。这个二黑手上血太多，也太危险，发现就立即枪毙。”他说这话不知道想表达什么，肖达乾没听明白，不过他知道二黑必须死，这样整个事件才会有个闭环。

“庞局，我觉得不能把重点放在村子里，应该撒网式追捕，他逃出村外的概率很大。”肖达乾说道。“最好是发动群众，就像以前农村撵逃跑的媳妇儿一样。悬赏捉拿！给一千块钱，我觉得二黑要是藏在村里会被人交出来，要是逃走了，村里人也会去追。”

去年在县医院救杨美燕后，二黑家就让村里人帮着追捕，当时肖达乾的大舅二舅甚至都参与了，现在事情要反过来，被追捕的对象成了他！

“悬赏捉拿？”庞局长明显愣了一下，他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其实在当时通缉罪犯已经有了先例，但那都是国内有影响的罪犯，现在这个二黑只能算是犯罪嫌疑人，不过肖达乾说的这个方法也未尝不可。“这个办法好！我马上让人用这个办法试试。对了，小肖，你什么时候回南京啊？走之前要做个笔录。”

肖达乾也说不上自己啥时走合适，如果可以选择，他恨不得现在就走，毕竟这里的蝇营狗苟让他厌烦，虽然他恨透了杨红霞和二黑，但不得不说，庞局等人的指鹿为马也让他不想看到：“我弟弟现在正做手术，要是他没事的话，我可能很快就要回去。我，我在学校里还有很多事。”

“我知道了！”庞局没再说什么，直接放下了电话。

肖达乾把电话递给了父亲肖卫东，肖卫东看左右无人，不由问儿子：“老大，这件事是不是一个大套？”

肖达乾不知道该怎么对父亲说这件事，不过最后决定还是不说实情，那样对谁也不好，现在杨红霞死了，二黑也一定逃不了，所以有些事还是不给父亲造成压力了：“什么套啊？不是！就是凑巧了。要不是我妈去宋楼村，可能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肖卫东盯着儿子的眼睛，他是看着肖达乾长大的，虽然这小子早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一点异样：儿子没说实话！

“杨家失火太蹊跷了！我刚才从宋楼村时听有人说，她家屋门是被从外边锁死的，而且失火时屋子里一声动静也没有，就是闻见很浓的汽油味。是不是里边的人早就被人杀了？”

“爹，这和咱们无关，我们只要关心我弟弟是不是没事就好了。将来这件案子会水落石出的，一定是那个二黑干的！他和杨红霞家有仇！”

“二黑放的火？”肖卫东不相信！

肖达乾也不相信，但他很坚定的点点头：“对！调查结果肯定如此！”

早晨七点，宋楼村，大喇叭里一遍遍播送着警方通告：宋楼村村民宋建国，男，现年三十岁，常用名二黑，因涉及绑架人质、放火、杀人等罪名，现在进行抓捕，凡是提供该犯线索者，奖励现金两千元，带人抓捕者，奖励现金五千元。此人非常危险，可就地正法，不建议单独抓捕。警方承诺对提供线索者保密。

村里热闹起来，要知道在1991年，五千块钱可是个大数字，对人的诱惑非常之大，有了这笔钱能盖三间大瓦房，彻底脱困致富，顿时村里人热闹起来。与此同时，又有几辆警车开了过来，上边跳下不少武警和身穿公安制服的人，其中就有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梁玉明同志，很显然他对自己治下发生这么大的案子感到很是恼怒。

庞局长第一时间过来汇报情况，说已经调查清楚，就是罪犯宋建国绑架了清平县酒厂厂长肖卫东的儿子进行勒索，同时对同村的杨红霞等人进行报复，宋建国家和杨红霞家是仇人，前段时间在杨红霞父亲丧礼上就曾经发生过打砸事件，这次是上述矛盾的总爆发。

梁书记是县委常委，他以前和唐晶元很熟悉，二人虽然不是一个阵营，但也并没有什么冲突和过节，他是知道有关杨红霞和唐局长传闻的，尤其是听说杨红霞和那个不满一岁的婴儿都殒身其中后，脸色更是难看，他下命令道：“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个交代！那个宋建国必须抓获归案，要办成铁案！”

庞局长连连点头：“梁书记您放心，一定会抓住那个宋建国的。昨晚我们已经把他打伤，现在我们采取了发动群众的方法，悬赏捉拿！”

梁书记要去查看现场，庞局长跟随他身后，梁书记小声说道：“老庞，这个杨红霞身份可是很敏感，你和唐局长关系也不错，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他吧。”

庞局长点点头，唉声叹气：“我大意了，开始以为那个二黑只是绑架肖卫东的儿子，本想抓个活的，谁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般穷凶极恶。”

二人走到了杨红霞家里，看着残垣断壁，已经有人把尸体抬到了车上，梁书记有点为难：“老庞啊，按理说这件事要上报省厅，已经死亡五个人了，可是，可是，你知道，要是三个人之内还好处理，五个人就属于重大案件，别说那我，就是洪书记可能也抗不了，会受处分的。”

庞局长悄悄伏在梁书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梁书记看了看他：“这不符合组织原则吧？”

庞局长使劲摇头：“这里就三具尸体，其中一个还是幼儿，我会处理好的。”

梁书记没再往院子里走：“就是三个人死亡，也要上报地区公安局，这是纵火杀人案。”

庞局长早有对策：“昨晚地区公安局的罗主任也在现场，他本来是盯着那个绑架案，有些事我和他沟通。梁书记，您就放心吧！”

梁书记这次微微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已经被烧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房子：“现场勘察了没有，一定要好好勘察，办成铁案。我们要对人民群众负责。这个杨红霞以前还是领导干部，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唉，教训深刻啊！对了，她家的家属安抚了没有？”

庞局长大声回答道：“杨红霞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她的妹妹妹夫因为牵扯到一起寻衅滋事的案子被县官道街派出所拘押了，她以前给县医院送货，因为医院今年七月份变更了供应商，她两口子最近去医院闹事打砸时被抓起来的，杨红霞的姐姐在张庙村，我们会按照程序处理的。”

“那好吧！老庞，这件事就麻烦你全权处理了。今天上午有个常委会我要参加，我会把相关情况向洪书记和陈县长汇报的，善后工作你就看着办吧！我的要求有二点：第一罪犯必须归案，要严惩不贷，给人民群众有个交代；第二要稳定，必须证据确凿，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不远处有个穿警服的人跑过来：“梁书记，庞局长，咱们县电视台的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个案子，说要来采访！现在被我们拦在村东路口了，他们说要采访当事人和领导！”

梁书记的脸色变了：“乱搞！这种事怎么能宣传呢？要宣传正面的东西，这样吧，我找一下宣传部寇部长，让他约束一下这些人。县电视台简直有点无法无天了。”

庞局长也很严肃，他命令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宋楼村，更不能进行什么采访，这样会扰乱我们警方的破案思路。”

虽然已经经过了一夜的风吹，但现场周围的气味仍是有些烤焦的糊味和汽油的气息，房间里还有烟雾升起。庞局长继续说道：“一会儿让消防队的人再过来清除隐患，现在已经是秋季，空气干燥，别再失火，这样会影响周围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梁书记往自己的车停放处走去，庞局长送领导上车，等他回来时看已经有消防队员用水龙头往被烧焦的房屋处喷水，不由点了点头：“多喷一些，千万不要死灰复燃！”

这时候又有人过来报告，说二黑的三舅过来报讯，说昨晚他见到二黑了，庞局长大为高兴，赶紧叫人带二黑的三舅过来。

这是个身高有一米八的高个子，说话也瓮声瓮气的，他并不是宋楼村人，而是邻村军赵户的，那个村也是二黑的娘家。

“你是领导是吧？”男人很小心的看着四周，好像怕被别人看到，他们站立的地方在村委会后院，里边除了警察之外就是宋楼村的村支书和村长，村长显然认识此人，不过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低头抽烟。

庞局长很严肃：“我是县公安局的局长，你是宋建国的舅舅？”

男人个子虽高，可点头哈腰之下就显得有点局促不安：“我和那小子没什么感情，他过年都不去给我家送礼。我叫刘使臣，小名叫大臣。我想问问，是不是把二黑交出来就给五千块钱啊？”

庞局长看了看他：“是！不过必须是要抓到之后！”

“不能先给钱吗？”这位刘使臣显然是不太满意这种做法，“我是他亲舅，要是别人知道是我说出来的，会戳我脊梁骨。这亲戚里道的不好再见人啊！”

“什么不好见人？你知道二黑身上有几条人命吗？你要是不说，把他抓住之后，说不定会说你包庇罪犯，判刑！你们村杨红霞一家都是他放火烧死的。”

“不，他说他一个人也没害！”刘使臣给自己外甥辩解，“他是吓唬肖家的人了，可也没真害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