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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走了,村上的院子里再也没有了母亲的身影,从此万庄成故乡

作者:乡土大河南

母亲在哪儿,家就在哪儿。社旗县大冯营镇丁庄村委万庄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那里有我清贫却温暖的家,那里有疼我、爱我,六十多年来一直让我惦念、牵挂、感激的母亲。

母亲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身高不足一米五五,体重不足百斤,仅上过一年半学,一生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南阳月季园和社旗的酒香小镇。

母亲走了,村上的院子里再也没有了母亲的身影,从此万庄成故乡

母亲娘家是侯庄的,与万庄仅距一公里。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侯门喜得千金,也曾给家人带来幸福与快乐。在饥饿的年代,注定了母亲的童年因缺吃少穿而记忆酸涩。幸运的是母亲赶上了新中国的建立,翻身得解放,当家做主人的感觉真好。

母亲还如愿背起了书包走进了学堂。遗憾的是外公在土地最便宜时用卖姜的所有积蓄置买了十几亩薄田,土改时理所当然地成了富农。这顶帽子可没少让母亲一家遭罪,唯成分论的年代,人的等级划分荒谬而可叹!

母亲是长女,下面还有三个弟弟,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外公外婆,只让母亲上了一年半学,就让她辍学了。理由吗?“妮儿们家,识得男女厕所,会写自己名字,会算个几个盐多少钱就中啦,上恁多学费钱。”母亲哭过闹过,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去丁火神庙(丁庄小学)里读书,自已死了读书的心,断了上学的念想。只上地打坷垃,在家学纳鞋底,帮助外婆刷碗、烧锅……

十几岁,身小力薄的母亲啥活都干,特别是成分高,派你干啥不能推辞。母亲曾去泥河那里挖堰塘,隆冬大雪,冷风尖利,母亲是喊口号的宣传员,大家都把棉裤挽高高的,只露一层单衣,进行大会战,迎接上级领导的检阅。从此后,母亲就落下了冬天腰凉腿疼的毛病。

母亲也曾白河滩里洗过沙,淘过金,那早春的河水,鸭也未觉出暖,人泡在水里老半天,冰冷从脚心直冲背梁,连打哆嗦,可也不敢吭声。大干社会主义哩,你敢怎样,你能怎样?

岁月待谁都不薄,缺吃没穿的日子也没挡着母亲的长大。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万庄的本家王殿秀姑奶嫁到了侯庄,亲自保媒牵线撮合成了父母亲的婚姻。

当时父亲家里很穷,爷爷曾在郭楼给地主扛长工,解放时才回到万庄,奶奶病卧在床,已瘫痪几年了,家中还有一个姑姑。

有人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还说“男怕投错行,女怕嫁错郎。”母亲的姻缘虽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但父亲对母亲一辈子呵护有加,视若手心里的宝。

穷人家娶个媳妇不容易,尽管母亲与公婆间有矛盾,和小姑子有摩擦,但父亲绝大多数时间还是护母亲周全的。母亲妥妥的是“当家掌门人”。能说、能干、也会事。

一九六一年丹桂飘香的日子,娇小玲珑的母亲,十九岁嫁到万庄王家,从此就注定了一生的劳碌命。自六三年至七九年,十六年中先后有我们兄弟姊妹六个孩子,五女一男相继出生,让这个贫困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常言说“穷家难当”,也或是“贫贱夫妻百事哀”。首先是没吃的。苦难是一笔财富。母亲总是算计着晒点干菜叶,切点红薯干、萝卜干、北瓜干、茄子干……把仅有的有限的那点粮食,一粒一粒数着似的让陈粮接上新粮,把黄莲浸透的苦日子也过出些诗意和温馨。

最难忘的是母亲把春天的洋槐花,洗净后用蒸馍锅蒸一蒸,然后再摊在席子上晒干,用粗布袋子装着挂在屋里的墙上,待到冬天大雪纷飞,狂风怒吼的日子,地里没活了,家里活也干得差不多时,母亲就把那干的洋槐花在水中泡发,然后再泡点红薯粉条,加点葱姜提味,有时还能幸运地兑上点油滋拉,用红薯面兑包谷面再加点白面的发面蒸成包子,那简直是无上的美味,足够回味很长一段日子的,直到被下次好吃的记忆所代替。

那时候,老家种了许多棉花,那和芝麻一起被称为经济作物,价钱比较高。芝麻油我们是不太舍得吃的,通常调生菜或做面条时,母亲总会用筷子蘸蘸,然后往菜上滴几滴,那就把我们香得使劲地稀溜鼻子,生怕这香味被浪费了。这往往让我涌起“遍身锣绮者,不是养蚕人”的酸辛。

那棉花可真全身都是“宝”呀!花柴是硬柴,耐烧,火旺,总是在蒸馍或改善生活时才舍得用。棉花更不用说了,我们的鞋和袜还有那衣和衫,针针线线咋也离不开棉花。

可那好的棉花絮子需交给国家,剩下那些僵瓣,绒短,色黄的才分给一家一户。可那毕竟也数量有限,记得小时候母亲就带领我们去花地里捡拾猪嚼的花。然后晒干,用手撕撕拍拍,再去弹弹,这可真是好絮,猪也会拣,但挑好品相的花絮嚼。

那时日子穷猪也饿,它们也吃不上饲料和瘦肉精,家里的麦麸撒在刷碗水里,混个水饱就不错。饿极了它们或挣脱绳子或拱开木棍捆扎的圈门,有的甚至跳出低矮的圈墙去地里打野吃。春天绿油油的麦苗是它们的最爱,边吃还边哼唱,放飞的心情好爽。

它们也不挑剔,秋天的时候它们会去红薯地里拱红薯,那家伙脆脆的,甜甜的,一嚼一包水,吃得是口舌生津,无比舒爽。更大的诱惑是吃花,那白生生云朵般的花絮,在棉枝上格外惹眼,那饿瘦的“长白条”猪“哈吞”一口,一朵白云进了肚,吧唧吧唧地使劲嚼,那香喷喷的花籽油的滋味被生生地逼出来了,真香。

然后它们就像人吃甘蔗一样,吐出残渣,那渣就是“猪嚼花”,小时候母亲就是靠这补贴家用,变着戏法让我们有衣蔽体的

母亲去世后,我们姐妹们去楼上收拾母亲的衣物,好几个老式旧木箱子,板板正正的都是被子,新的,旧的,厚的,薄的,可以想见母亲的爱好和存后,还有半匹纯猪嚼花织的布,土黄色,有点粗糙,很苍桑,至少有四五十年历史了吧!那是母亲夜晚纺线、连阴雨天一梭子一梭子织出来的。

熬花了母亲的眼睛,累驼了脊背。这些布匹是她对家人爱与温暖的馈赠,是她留给我们最宝贵的遗产。我们姐弟几个没啥能耐,没能成为她的骄傲。可我们都能自食其力,一直是母亲手心里的宝。其实母亲才是我们一生的榜样,我们为有这样一位吃苦耐劳务实的母亲而骄傲!

母亲走了,村上的院子里再也没有了母亲的身影,从此万庄成故乡

很怀念母亲用木柴铁锅熬的红薯包谷糁,那味道真香。常忆起母亲坐在灶伙屋的门口,挥动着刀削红薯皮,我们都抢着去烧锅,那火真暖,那饭真好吃,那是母亲的爱心午餐。

母亲很爱干净。父亲去世后,打扫院子的活就成了母亲的专利。那笨重的大扫把母亲使不惯,她用一根扫帚苗,简单一捆扎,世界上最经济实用的扫帚陪伴母亲多年,你什么时候回去小院都是干干净净的。

每每吃过饭,母亲都不让我们去刷碗,她会添上些水,灶里续一把柴,那烧锅水就拿去喂猪饮羊,一点都不糟踏。母亲年轻时被饿怕了,所以一生爱惜粮食,也不允许我们浪费。这种习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母亲走了,村上的院子里再也没有了母亲的身影,从此万庄成故乡

现如今,在万庄简朴的宅院里,老槐树已发芽并开花,小燕子也飞回来寻找旧时巢。可我的老母亲永远不会再应我呼唤……我睁眼目之所见皆是我母亲爱的留存,闭眼母亲仍在梦中音容依旧,母亲没有走远,她只是累了,鲤鱼沟畔的新家她是否正与父亲一起诉离情话桑麻?

朋友们,我想说请珍惜与亲人相处的分分秒秒吧!别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悔恨再折磨我们吧!

老年的幸福就在于叫儿有人应,还有老妈疼。六十多岁了,走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回头看最亲的人无非是生我的人和我生的。

如今母亲八十二岁无疾而终,我痛断肝肠!也许是我孝心不够我们只有这六十一年母女缘份。多渴望能推着轮椅与母亲一起看夕阳,握着她的手俯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母亲,我爱您!”此念已成奢望。

母已逝,思念成海,爱成殇,从此万庄成故乡!故乡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作者简介

王春兰,社旗县大冯营镇丁庄村万庄人,退休教师。喜欢阅读,热爱生活,偶有感而发,用文字记录生活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