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 夕
刘育华
除夕这天早上七点多一点，我是迎着太阳出门的，心情美美地去单位值班。
中午换班回家吃完饭，锅洗了一半没水了，等了半个小时，小区群里通知“因为某个抽水的部件坏，小区大概停水三四天……”
三四天没水，在除夕日？那么，做饭、洗衣、洗漱，厕所用水，还有洗澡……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这个时节即使买水都没有卖的，这困难怎么克服？
快刀斩乱麻，先不想这些，去值班。按常规，下午六点就可以换班回家。
下午五点多在值班中接到通知：“今天晚上19点到0时15分，到…值守，开…会，要求……”
除夕的意思就是旧岁到此夕而除，明日另换新岁。除夕日总是意味着团圆喜悦承上启下。可是今年我这“旧”，咋恁难除呢！像一脚跌进泥淖中，拔不出来。我这一身污垢是实实在在要带进新的一年了。本来还打算下午6点回家后洗澡洗衣服，也许还能看上今年的春晚的。可是现在，没洗澡，家里还停了水。破屋偏遇连阴雨，再回家时将是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我是多么不甘不愿、沮丧和憋气啊。
我努力想让自己笑笑，朝好处想，没笑出来。我的修行还不行，我在想，今夜，我必须独独在凌晨的寒夜里回去。
这么好的时代，这么和谐的社会，这么安静的街面，这么牛掰的安排，有什么必要让我们一些人受这些苦？
在值守的过程中，我的内心渐渐有所反思。难道我的耐心已不如前？难道我的感觉已经不正常？是更年期综合症吗？经过观察，周边同时值守的几个同事都有我同样对这样安排的微词，这才觉得自己内心涌动的这种愤懑的情绪是正常的，不是无中生有。但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坚守着。
值守地点与110报警报务台近在咫尺，时时能听见接警民警与报警者的通话声。以前自己也值过110接警的班，对这项工作有种亲切的情愫，就有意识地关注了一段时间接警员与报警者之间的对话。
接警量真不少，来电很密集，几乎一个报警电话与另一个间没有超过2分钟空隙的。有报车辆肇事的，有报家暴的，有报打架的，有报迷路的，有投诉的……
一个妇女哭诉自己被丈夫家暴，但就是听不进去接警员的询问。问她家在什么地方，她只是号啕大哭着其丈夫如何打她，很急切，很悲切，但总是没说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她先后打进三个电话哭诉，都没说清楚地点又挂断了。我一边担心她的境遇，一边替接警民警着急。接警的姑娘耐心地问她，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在没在你家？请你说出具体地址，要不，你的问题我们无从着手，别的报警人还打不进来电话。请你冷静一下说完再挂电话。反复开导后，那个妇女才稍有平息，说了她的地址和联系电话。接警员随即通知了就近的派出所出警。
还有外地车辆在路上行驶中车辆出了故障求救的，但他说不出他的所在地；还有外县的报警电话打过来的；还有姐弟两个发生争执也报警的。其中有一个男士打进电话说，在一个景区发现一个30多岁的妇女，深夜了独自一个人在附近的路上徘徊，说不知道那女的是有病还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他问了人家，人家一句话不说，于是他不放心打电话报警。
接警员很年轻，但回答询问、处理问题有礼有节，很克制，很耐心，处理得体到位，我频频替她着急，也对她心生敬意。谁谁的工作容易？一个工资并不高的年轻辅警，这么敬业实在难能可贵。在空闲的一两分钟时间里，我问她除夕这天值班到什么时候，她淡然回答，今晚八点到明天早上八点。还说，这会儿不要紧，到了后半夜多是些喝了酒的，那些酒醉汉喝得啥都说不清，闹事的、发泄情绪骂人的，被发现睡在路上不省人事的，那才难处理呢。我说那你这会有空隙时就喝些水，吃点水果稍微放松一下。她笑笑说，没事，都习惯了。
我不再打扰她，离开她远一点，心里为她今晚和以后诸多这样的夜晚而纠结，也为在这样的大年夜那些人间不和谐的音符而悲叹，还为有人在关心关注他人的安危而心生敬意心生暖。
在晚上10点20分，我们所在的一大片区域不知因什么故障停电了，一片漆黑。在远方一团团无声花炮的光彩映照下，这附近的一团黑的静谧中，人显得是多么的渺小，人力也是多么的有限。我的心情已经很平和，静待电光的到来，诚心诚意接纳我们工作的特殊性、不确定性和一些人的认知。
晚上的会开到凌晨40分左右，在接近结束前20分钟，收到丈夫的短信：“我和儿子在你单位门口等你着。”
除夕夜，有人为我立寒夜，为此，暖涌动，甜睡，待新年。
2024年2月10日
作者简介：刘育华，陕西省丹凤县棣花镇人，陕西省作协会员，商洛市作协会员，著有散文集《临荷而立》，就职于丹凤县公安局。
来源：临荷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