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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国大剿匪纪实——八天时间与三十四座县城

作者:追寻历史了解历史
4中国大剿匪纪实——八天时间与三十四座县城

这里记录的是几位老人在作者面前对于当年那段岁月的深沉追顾。他们所讲述的,是一九五O年二月最初那个时期,土匪在全国各地纷起暴乱的情景。他们当时虽然分别处在我们这片辽阔的疆土上,但他们向我所谈起的、所感受到的,却全是如自一地、若出一幕的匪烟遮天的场面。他们是最初那段匪乱的亲身经历者,他们本身,就是当年那段特定岁月的最有力的见证。

地点:甘肃省兰州市东校场西北宾馆二O七房间。

讲述人:徐国珍,原西北军区副司令员。

那时,部队大部分都南下了,兰州城里只有三个警卫团。北面皋兰出了一个“皇帝”,东南面榆中出了一个“王母娘娘”,各聚有几千土匪,都声言要打兰州,情况紧急,更不用说兰州城内本身的复杂情况了。

我那时是西北军区第一副司令兼兰州警备司令部司令。彭德怀司令员到北京开会去了,军区首长当时在家的就我一个人。情况非常危急,怎么办?接到报告,我从三个警卫团各抽了一个营,晚上带着就先奔皋兰。称“皇帝”的是一个叫李修远的大刀会头子,手下几千人,穿大裆裤子,光着上身,人手一把大刀,见我部队来了,全部喝了酒,吃了朱砂,说是刀枪不入,不要命地往我们跟前冲。当时没时间耽搁,城里也紧着呢!没法,我们只好打,结果,什么刀枪不入,被我打死了百十个,“皇帝”的“兵马大元帅”、“东路元帅”、“西路元帅”都打死了,“北路元帅”打残了,都是李修远的儿子,别人他不肯封这样的官。这下,看到前面倒下这么多,后面的害怕了,“皇帝”李修远这时也虚了。几千人“嗷”地一声,全都放了羊,逃命去了。

部队后半夜回到兰州。我刚回到军区,这边值班的就报告说:榆中的“王母娘娘”几千人已经到井家岩了,快到兰州城跟前了,并且,据说城里还有“王母娘娘”的人接应。这女匪,我们早有所闻,她原来是一个占卦卜命的,杀了自己丈夫、孩子,杀人毒得很。我也顾不得休息,简单向值班的交代了城里的防卫,又立即带人赶到了井家岩。“王母娘娘”这几千人又是另一番样子,个个麻线编的鞋,蓝裤子、白上衣,基本都是女的,男的很少,队伍里一面面的白布旗子······

后来,“王母娘娘”被我们抓住了,是押到兰州城里来处决的。

地点:北京公主坟附近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大院。

讲述人:潘炎,原贵州军区副司令员。

那是二月下旬,贵阳附近比较猖獗的一伙,也是闹得最凶的一股,是曾绍华的所谓“贵州人民反 共自卫救国军”,有近万人。曾绍华自称总司令,他们不仅纠合各乡镇股匪,网罗散兵游勇,封官进爵,招兵买马,拦截我交通公路车辆,杀害我干部,袭击人民政府,并且在贵阳四周频频骚扰,扬言首先占领贵州大学和整个花溪,以作为曾绍华的司令部。一开始就闹得特别紧张。

二十四日,贵阳全城戒严,捕获了美蒋特务钱继渊,从他口供中得知贵州的部分高校警卫人员已被土匪买通,约定二十六日拂晓前叛乱,先杀害我驻贵州大学军代表,占领贵州大学。得到这一消息,我们立即责令贵阳警备区派出部队赶到花溪。二十五号早晨,部队赶到花溪时,几千土匪已经严严实实地把贵州大学包围了。但是,事前由于我们已先得到消息,控制了贵州大学内部隐藏的部分土匪,土匪内应外合的计划没有得逞,所以,土匪攻了一天一夜,看里面没有丝毫反应,只好暂时先撤走了。这时,我们立即组织贵州大学的师生员工们运砖、运料,在校四周修筑工事,并且在校后面的山头上修了一个碉堡。这个碉堡西北面可以监视石桥哨股匪,南面可以监视校本部前大操场这片开阔地,还组织学生在学生宿舍和紧挨旁边的工学院四周巡逻。

三月五日凌晨,土匪暗中买通了贵州大学后面的两户群众,杀害了我夜里担任巡逻的四个大学生。天亮时,整个学校即被土匪包围了。花溪附近的山头已经被土匪占领,贵州大学后面至石寨右侧山头,土匪往来穿梭,密密麻麻,“嗷嗷”地叫着;一部分土匪开始向校本部冲击;青岩的土匪已经占据了杨家岭。中午时分,侦察员赶回来报告,青岩那边土匪已经攻进了农学院,打死打伤职工和学生李应红、杨寿鼎等,并掳去了六十五名男女学生和一名工友。工学院这边,花溪街上,人声嘈杂,大批涌进来的土匪正在行凶,一个个土匪身上背着大包小包,全都是教职员工、学生们的生活用品及附近街上居民的东西。但是,贵州大学和工学院由于凭借了事前构筑的工事和地形熟悉的有利条件,土匪始终没有能攻进来。于是,土匪的包围第二次被我击溃了。

土匪掳去了农学院大批学生和职工后,又向校方和我军驻花溪部队送来了恐吓信,要我们主动把校园和整个花溪让出来,以保全居民和贵州大学师生的性命。否则,就拿农学院被掳去的那批学生开刀,然后血洗贵州大学,血洗花溪······

几天以后,记得好像是在十二号拂晓,曾绍华集中所有土匪,足有万余人,果然再次把花溪死死地包围了起来······

地点:江苏省兴化市中圩乡成其甫西村。

讲述人:魏才之,原中圩乡乡长。

我们苏北有些工作进行得比较早,地主、富农的成份划了,土改已经开始,有些地方田都已经分下去了,一切进行得好像还比较顺利,群众那时正在准备过春节,那是解放后的第一个春节。

二月十几号,反正是春节前一天,年三十那天晚上,乡里除了值班的,没留几个人,我也回到了家里。那天,年夜饭吃得有些晚,天抹黑了,外边人家都有放鞭炮的了,我家才把年夜饭摆到桌子上。大概也就是八点钟左右吧,我把饭碗刚刚端起来,乡里通信员和其他三四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我家门口,说圩口子上来了十多条大船,从船上下来怕有几百号人,手上都拿着枪,直奔庄上来了,看样子像是土匪。

可是,以前谁见到过这么大批的土匪呀!但若不是土匪,穿的那些衣服又不像是解放军,再说,是解放军为什么船不直接进庄,而偏要停在圩口子外面呢?又为什么要在大年三十晚上,并且偏偏等天黑了才进庄呢?我一听他们报告,知道不好,什么也顾不上了,出门就和通信员带几个农民往乡公所跑。可是,就这么长时间,就是这么快,等我们到庄上,乡公所那边的枪声已经打响了。

土匪进庄后第一个目标就是奔乡公所,庄子已经被土匪包围了,封锁了。我那时身上有一支二十响,很管火的,通信员身上背的是一支三八大盖,趁着那时全庄上已经响成了一片的枪声,乱糟糟的人声,我们一边打一边拼命往乡公所门口跑。可跑着跑着,通信员也跑散了,不知是负伤还是被土匪打死了。我一人到了乡公所门口,这才知道,里面虽然有十几个乡基干队员在拼命抵抗,但哪里抗得住几百名土匪的冲击,十几个基干队员全都被土匪打死了。基干队员成正富一家就住在乡公所里,老婆孩子四口人一个没留,全都被土匪杀了。他老婆是被土匪强奸后杀害的。我看一切都完了,找到了另两个当时也正回家里过年三十的基干队员成正明和大刘子,趁乱摸出庄,赶紧往区里去报告······哎,那个年三十,全乡过得可惨。

后来,我们才知道,区所在地安丰,这天也被土匪包围了。那天晚上,兴化一共有十几个乡被土匪洗劫,听说有几千土匪。至于那些土匪,有的说是从海里上来的海匪,也有的说是土匪先在大丰县那边暴动后,第二天窜到我们兴化境里来的。到今天,也没有谁能把那些土匪说清楚。

在这同时,溃退到台湾的蒋介石,也突然派空军侵入大陆上空,公然对上海、福州等地进行大规模的报复性轰炸,积极配合大陆上各地土匪所掀起的这场遍及全国的武装暴乱。

新华社二月七日发自上海的一条消息,以“国民党匪帮灭绝人性,于六日疯狂轰炸上海,炸死炸伤居民千人以上”为题,称:昨日上午十二时至下午两点,美国制造的国民党匪帮飞机(P-24型轰炸机十二架,P-51型轰炸机两架,B-25型轰炸机两架,另有B-38型轰炸机一架,共一十七架)分四批四次先后侵入上海上空,投弹达七十多枚,造成了市民生命财产的重大损失。据初步统计,民房被炸毁千余间,居民死伤千人以上,其中卢湾区居民即被炸死二百余人,伤四百余人,有的全家都被炸死。美商电力公司也被炸受损,致使全市用电及自来水一度停顿······

蒋介石派空军连续对上海、福州等地的轰炸,极大地助长了国内各地土匪的嚣张气焰,一时间,各地土匪纷纷叫嚷:蒋委员长很快就要回来了,共产党的寿数“八八六十四”已经到了。甚至谣传蒋介石的军队已经基本上占领了上海,美国还送了台湾二十颗原子弹,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打起来了

这就是一九五O年二月,土匪在全国掀起的大规模武参暴乱一开始所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情景。

从二月六号到二月十三号,根据不完全的资料统计,就在这仅仅八天的时间里,全国各地被土匪包围并受到冲击的地、市包括省城共有二十多个,其中,川北军区机关所在地的南充市和贵阳军分区所在地的贵州花溪市遭匪洗劫,土匪先后掳去当时贵阳农学院、贵州大学的学生九十多名。南充市内的大部分民房,包括当时刚刚成立不久,由胡耀邦同志担任第一书记的川北地区行署机关办公大楼,也全都被土匪所烧毁。

在全国广大农村,被土匪杀害的我各级地方干部、工作人员、征粮工作队队员、解放军干部战士达一万余人。全国各地共有三十四座县城,包括当时西南军区所属的崇庆、郫县、简阳、金堂、邛崃,西北军区所属的平凉、大通、门源、临夏、康县,中南军区所属的灌阳、兴县、南县,华东军区所属的屏南、永安、三元、古田、金寨等,皆因在土匪大规模的围攻之下,我驻军和地方武装政权最后被迫撤出。

摘自罗国明《中国大剿匪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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