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香港“第一望族”何东家族：商业与联姻之路（上）

作为香港开埠后的首任富豪家族，曾有人将何东家族（泛指何东母亲所生孩子的所有后代）誉为中国的「洛克菲勒家族」，该家族成员庞大，在商业和政治上名人辈出。

譬如，家族第一代掌门人何东、「赌王」何鸿燊、张学良参谋兼保镖何世礼将军、商界女强人何超琼、星竞威武集团董事长何猷君等。

但是作为香港开埠后欧亚混血儿的何东家族，一直都在为获得华人社会的身份认同而不断证明自己，这条主线也始终贯穿何东家族整个商业和政治脉络。

本期，家办新智点将带你走进庞大且复杂的何东家族，了解其家族发展与商业之路、

传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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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办新智点

备受歧视的「涉外婚姻」

何仕文（Charles Henri Maurice Bosman），荷兰犹太人，生于1839年8月29日荷兰鹿特丹，曾在港居住长达15年。

「何仕文」是Bosman的粤语音译，何东最初叫Robert Ho Tung Bosman，随后才随父亲汉化了的姓氏，以「何」为姓。但是何东的英文名仍保留Bosman这个姓。

何东家族得从1841年鸦片战争后，香港被割让成为英国殖民地说起。香港开埠后，吸引了一批欧洲商人和冒险家来港。

何仕文便是其中之一。他最初在怡和洋行工作，没多久辞职，与另一个来自美国的31岁荷兰进口商人库曼查成立了一家叫“库曼查和何仕文公司（Koopmanschap & Bosman Co.）”的香港公司，这是何仕文海运生涯的起点。在成立这家公司前，何仕文或曾做食品转口方面的生意。

俩人的生意起先做得风生水起，从最先的或贩卖薯仔和面粉等食物的买卖和转口，到开展向美国运输华工的业务，并同时代理去曼谷和其他南亚的船运。

图为该公司的「商行旗帜」，右边为刊登于The China Directory关于波时文公司简介

1862年8月，公司扩股将业务扩展至旧金山，企业「一分为二」，在旧金山的为库曼查公司（Koopmanschap &Co），在香港的为波时文公司(Bosman &Co)。

除上述业务外，波时文公司还拥有自己的洋行旗帜。由于公司业务急速膨胀，何仕文开始涉足地产。1863年，何仕文曾以2500元买入薄扶林地段 Farm Lot 29 农地。

但好景不长，开埠初期的香港营商环境充满各种艰险。1869年，何仕文出任荷兰领事后感觉生意越来越难做，后关掉香港生意，于1872-1873年间离开香港。

除了船运业务，何仕文还拥有香港酒店股份（资料显示1868年香港大酒店开张时，何仕文拥有部分香港大酒店的股权），同时他还出任黄埔船坞（Whampoa Dock）的董事，并经营海上保险业务。

离开香港后，1873年，何仕文还成立东方代理公司(Eastern Agency) 。1885年，他关闭了经营12年的“东方代理”到James Whittall的公司 J. Wittall & Co.继续他的中介代理至离世。

1877年10月4日，何仕文因美国业务关系去了旧金山，并在那里邂逅21岁的玛丽·艾格尼丝·福布斯（Mary Agnes Forbes）。之后两人结婚，定居英国伦敦。1888年，何仕文入籍英国。何仕文的岳父福布斯先生（Alexander Forbes）为英国人，曾任旧金山的“英国-加利福尼亚基金会”主席。婚后俩人育有4子1女。1892年12月，何仕文因脑肿瘤切除手术失败病逝于伦敦。

何东的母亲施娣为整个何氏家族的源头，对于整个家族影响巨大且深远。虽然在那个年代，她地位极其低下，但却非常富有主见，坚韧、果敢、勇毅。

关于她的籍贯，一说籍贯中国广东宝安，为漂泊无定的疍民（以船为家，以捕鱼为业，被视为「贱民」），后沿海州县居民与疍家也先后来到香港“讨生活”。另一说，施娣来自上海崇明岛，家境优渥，后父亲早逝被叔父卖掉，之后辗转来到香港。何东后来还去上海寻过根。

何东之母——施娣

彼时，由于种族和文化差异，华洋之间交往禁忌和约束非常多，互视对方为「次等民族」，可谓「水火不容」。在那个作风传统、思想封闭的年代，「涉外婚姻」更被禁止。在港的欧洲人一旦搞种族恋爱，不仅会被视作违反殖民地仪礼而失去事业，还会被逐出欧洲人的社会，甚至无缘继承家产。

就这样，俩人偷偷地在「涉外婚姻」的主要聚集地德忌笠街（后改名为德己立街）的某间不起眼的房子「同居」，非婚姻关系。施娣为何仕文生下1女4子：何柏颜(女)、何启东（又名何东）、何启福（何福，何鸿燊的祖父）、何启满（后被姓鲍的家庭收养，移居日本）、何启佳（后去了南非）。

彼时「涉外婚姻」所生的子女，多由母亲抚养，且外国人基本不需负太多责任，因为他们来港时或只是为心灵寄托找人共同生活，一旦离港，基本不会再回来。

在何仕文离开香港后，28岁的施娣又嫁给中国男子、活牛贸易商郭兴贤做妾，

生下何甘棠（李小龙的外祖父）、何瑞婷、何柏娟以及郭茂超（被留在郭家，不幸早夭）。

为郭家生下孩子后，施娣就被赶出去了，也有说是她自己主动离开，因为在郭家遭受了巨大委屈。

不过这种「涉外婚姻」所带来的关于混血儿身份的认同与困惑，可能是困扰何东一生的「心病」。

童年时期的何东因为混血儿身份，备受社会排挤和歧视。另外，因何仕文生意失败，弃他们远去，令施氏母子陷入经济困难之中。再加上，母亲改嫁他人，在与他人家族生活的过程中，何东亦遭受不少辛酸。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何东，懂事又倔强，自信又自卑。

后来，何东的一生都在为获得华人社会身份认同而努力。在香港回归后，其家族不少后代更是坚定留在香港，认为香港就是他们的家。

何东的商业之路

虽然施娣的教育水平不高，但她十分非常重视子女教育，尤其刻意培养何东。在孩子幼时，施娣便让他们接受传统的书塾教育，学习做人道理。年纪稍大些，施娣将他们送至刚刚成立的中央书院（后来的皇仁书院）接受正规的西式教育。

在书院读书期间，何东功课十分优异，毕业后留校做了一段时间短暂的英文老师。但这并非他的志向，于是参加了中国海关考试，并成为唯一通过考试被录取的人。在任职期间，何东建立了初步的人际网络，并掌握了华洋贸易操作的一些重要窍门。

何东

两年后，何东以工作沉闷，发展机会不多为由辞职。离开广东海关后，何东进入彼时的英资龙头大行——渣甸洋行（怡和洋行前身）工作，先任初级助理员，后因工作出色，被破格提升为该行的助理买办（指中国近代史上的中外贸易中介）。

 十九世纪末广州珠江旁的繁盛街景，何东曾在当地的海关工作

在那个相对封闭的年代，一般华人绝对不易进入外资洋行工作。何东能得以进入这样一家大型洋行和两个人有关，姐夫蔡星南（何柏颜的丈夫）以及岳父麦奇廉（元配麦秀英的父亲）。

当时能进入外资洋行的华人彼此间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人际或社会关系，而何东靠的就是以核心家族成员为主轴的人际关系。在蔡星南退休后，何东接任其买办职位。

1900年，何东以健康为理由辞去渣甸洋行的买办时，由何东举荐和担保，其弟何福接替他的职位。在何福去世后，何甘棠也顺次担任买办职务。

除此之外，后来何东的过继子何世荣及亲生子何世俭在何东个人担保下成为汇丰银行的买办。

其他如侄儿何世光成为沙宣洋行买办，何世耀和何世华成为有利银行买办，何世亮成为洋甸银行买办，何世奇成为利安银行买办等。

另外，何东的姻亲罗长肇及罗长业成为渣甸洋行买办等。

上述家族成员之所以能顺利进入洋行成为买办，均因和何东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出任渣甸洋行买办后不久的何东再因表现卓越而获该洋行委任为刚创立的两家附属公司——香港火烛保险公司Hong Kong Fire Company ) 和广东保险公司(Canton Insurance Company)的总买办。

在此期间，由于何东结婚了，出于前途考虑，他想到了创业，决定向独立商人转变。何东一方面仍保留着买办的身份，另一方面以「附股形式」投资英美商贾开办的大型企业，如银行保险、货仓码头、轮船运输及电力燃气等。何东会在它们在市场上公开集资时，买入股份。

入股后，何东会直接或间接参与这些企业管理，再加以个人影响力，以保障投资回报。譬如，在他参与管理的香港大酒店中，该公司自从上市后股价一直在五元之间，股票成交量也不活跃。经过何东的改制后，不仅扭转了连连亏损局面，股价和股息也节节上升。

其他由何东担任重要职务如公司主席、董事或管理委员会的公司多达14家，它们分别为：

截至1934年，全港上市的企业有83家，何东占据近两成（家办新智点制图）

在投资上，可以看出何东实行的是分散投资策略，在做好各种风险措施后，他开始创建自己的商号——何东公司，自行经商。

何东联合两个弟弟何福和何甘棠大举投资菲律宾的制糖生意，后掌握了中国内地的食糖市场。从食糖生意出发，何东又与两个弟弟购置了轮船，组成船队——生和有限公司。初时，该船队只经营食糖生意，后来扩展至一切的华洋贸易运输。

在经商过程中，由于何东对中西方文化皆为认同，尤其重视和强调股权分配、保险、合同法和有限责任公司等西方商业制度及概念。因而，在遇到商业纠纷时，何东能及时诉诸法律，从而保证自己的商业利益。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何东开始进军地产。虽然何东为欧亚混血，但是他已经把香港作为自己的家乡，并积极扎根本地。

家办新智点制图（点击可放大）

何东在地产投资方面颇为进取，眼光犀利，不但在港岛和新界，还在九龙半岛，尤其尖沙咀、大角咀、旺角和太子等区域收购大量地皮，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地主」。

除地产外，他还兴建或买入豪宅，买入The Falls（价格6万6），妻子张静蓉则一直居住于此；在西摩道八号兴建「红行」，于1906年买入山顶Mount Kellett旁的Eyrie别墅，成为了在太平山居住的第一位具有中国血脉的人，打破了“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侮辱性禁令。但即使如此，他从未被港英政府完全接受。

譬如，何东曾承诺资助一所向所有种族开放的英语学校，政府很高兴地接受了这笔钱，但随后宣布该学校只招收白人。

与此同时，何东家族还进军银行金融业，并与他人合资成立了大有银行。虽然筹备期间，何东因大病未愈，未出现在股东名册上，但何福、何甘棠则是股东之一，他们也充分代表了家族利益。

1928年至1929年间，何东还进军传媒业，购入陷入困境中的《工商日报》股份。接手该报后，何东注入大量资金，进行大刀阔斧改革，令《工商日报》起死回生。

在内地市场投资上，中华民国创立后，何东对内地兴趣日渐浓厚，在上海、青岛和东北等地皆有投资。

除此之外，何东在海外28个国家也有投资。

家族联姻之路

施娣所生的子女，每个子女都有自己的家族，其中以何东、何福、何甘棠三个儿子的家族最为兴盛和庞大，与其他家族联姻也非常密切。

何东两个妻子，左边为平妻张静蓉，右边为原配麦秀英

仅以何东家族为例，其两任妻子就十分不简单。

首先，原配麦秀英。虽然麦秀英没有为何东生下一儿半女，仅有过继子，但是何东还是选择去世后与之合葬。

中英混血麦秀

麦秀英和何东在英国参加社交活动

麦秀英为英国人麦奇廉和「疍民」吴氏的私生女，两人也属于「涉外婚姻」，经常被洋人歧视。麦奇廉对吴氏并不好，平常也不会和吴氏住在一起。麦秀英随母亲一起生活。麦秀英12岁时，母亲离世，去世前将女儿托付给闺蜜施娣照看。后经施娣撮合，何东与麦秀英成婚。

在麦奇廉的遗嘱中，继承人为何东，非女儿麦秀英

而麦奇廉曾在天津的渣甸洋行任买办助理，后来移居香港在香港的渣甸洋行工作，一说身份为香港渣甸洋行合伙人、股东，一说为渣甸洋行买办助理。

其次，平妻张静蓉，又名张莲觉。其父为张德辉，也是混血儿，供职于海关，与同属欧亚混血儿的冼德芬、陈启明和施平广拜为异姓兄弟，承诺甘苦与共、相互扶持。后张德辉去世后，张静蓉仍与这些家族保持密切联系。

平妻张静蓉

张静蓉为麦秀英表妹，在张德辉去世后，母亲带着他们投靠麦秀英。因麦秀英无子嗣，施娣出于子嗣延续考虑，让何东娶了张静蓉，作为平妻。后在家族的发展上，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商业上，张静蓉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再次，妾室周绮文，周绮文一直游离于何家的主流生活之外，不得何东重视，孤独病逝于某公寓内。

最后，外婚妇朱春兰为英国国籍，何东的贴身看护，生子何佐芝，后来创办了香港商业电台（在何东遗嘱中，对朱春兰也留下了大量的遗产）。

何东全家福，摄于1937年10月

在家族联姻上，何氏家族的联姻家族十分庞大。除何东本人与欧亚混血儿联姻外，何东的弟弟和妹妹也大多与欧亚混血儿结婚，更有为数不少的婚姻属表兄弟姐妹的亲上加亲。

譬如，何东过继子何世荣的妻子洪蕴芝（又名洪玉颜），据说她是洪锦城家族成员。洪锦城也属欧亚混血，为早期港英政府传译员。何世荣的子女也是与世家大族或欧亚混血家族通婚。

施娣所生子女后代和家族联姻情况如

（《家办新智点》提醒：内容及观点仅供参考，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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