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一场豪门一个坑

作者:Miss嗨皮
一个女人要是过得好,她的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表情,都似绵绵春色里,繁花遇细雨,细腻美丽得刚刚好。

深夜,书房亮着昏黄小灯,秦关抱着平板半倚半靠在单人沙发上,全神贯注在游戏中厮杀。

金凤在浴室待了将近两个小时,各种精油乳液从头到脚捣腾得香气宜人。最终裹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云端漫步般光着脚,施施然走向秦关。

走到秦关面前,金凤随手一扯,浴袍掉了,她双眼喷着炽热的火焰,唤了声:“老公!”

秦关对跟前的“活色生香”视而不见,抱着平板,转身,换个方向继续游戏。

“你!”短短几秒,金凤眼底覆上白雪皑皑。

想她刚过三十的轻熟女,要身材有身材,要面孔有面孔,虽然早已生育,但这些年皮肤护理得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枝头八分熟的果子,外面不知多少男人想冲上来啃一口,可到秦关这儿,哼!

金凤像个雄赳赳上战场的士兵,一把夺过秦关手中的平板抛了出去,同时顺势将自己这颗诱人的果子朝秦关怀里一塞。

温香软玉落进怀抱,秦关却如接到烫手山芋似的,直接将她抛向地板,而他,一个箭步冲向卫生间,居然洗手去了。

金凤几乎被摔得元神俱裂,泪水顺着眼角迅速泛滥。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冲上去撕打秦关。

“姓秦的,我哪里配不上你,结婚十年,你让我守活寡十年!”

“金凤,我再一次提醒你,如果有这方面需求,你可以出去找,不必给我面子!”

相比较金凤的歇斯底里,秦关的声音,磁性中透着极端的平静和冷漠。

他高大挺拔,捉住金凤扇在他脸上的手,四目相对,怒意横生。

“秦关,我们结婚十年,我就是有天大的过错,你也应该惩罚够了。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对我?为什么不能正眼看看我?我才是你儿子的妈妈,你明媒正娶的太太!”

“秦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肯天天准时下班回家陪我们吃晚饭,其实是因为苏小乔搬进了隔壁17号小独栋!”

“随你怎么想!要离婚的话,随时奉陪!”

“离婚?秦关,做你的春秋大梦,除非我死,不然休想!”

“不离婚,你就慢慢受着吧!当年你算计苏小乔的时候,就应该做好思想准备!”

“秦关,你狼心狗肺,除了刚结婚那年你履行过两次夫妻义务,这么多年,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

一场豪门一个坑

万籁俱寂,楼上卧室小夫妻的争吵声打砸声,传到楼下老两口房中。

秦家住的这套联排小别墅有两层,秦关和金凤住楼上,老秦和秦太住楼下。

幸好是周末,金凤本地的娘家妈惯例将孩子接了过去。不然……秦太在床上翻了个身,叹气: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十年了,这两人吵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以前,她还会出面劝解儿子媳妇两句,慢慢地,他们越吵越凶,骂出口的话越来越没底线,她听腻了,听烦了,只要不吵出人命关天的大事,就由他们去了。

老秦在黑夜里狠狠冷嗤了一声:当年你要不瞎掺和,秦关能变现在这样?

秦太一听这话就有气:当年当年当年,我最恨有人跟我提当年!当年我拉着金凤一起算计苏小乔,也没见你拦过一次呀!

老秦火气也不小:我哪想得到秦关居然能是个情种!都跟苏小乔分手十年了,居然还没有忘记她!

秦太愤愤不平:秦关没能忘掉她便也罢,如今倒好,她干脆搬到隔壁小独栋跟我们又做起邻居来了!

说起做邻居,尽管夜已经很深,老秦却睡意全无。他起身,坐在床头,点燃一支烟,奔七的老男人跟奔七的老女人,思维难得撞在同一个频道:没想到哇,我们这样的人家,住着三户经济型小联排,老苏那个菜贩子,居然住上小独栋了!30年前,我跟他是邻居。20年前,我甩他八十条街都不止。10年前,他跪我面前求我!如今,居然又成邻居了!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说起房子,秦太胸腔的火苗比十桶汽油同时燃烧还要旺:我白天去中介问过了,他那小独栋,市值2000万呐,咱这小联排才600多万!

现在不仅仅是2000万和600万的问题!苏小乔就住在隔壁17号小独栋!秦关这些年跟金凤本就关系不好,现在他只要往书房窗前一站,苏家半个院子尽收眼底。怕就怕孽缘又起呀!

老秦叹气的声音,比十八里坟地守夜的夜枭嚎叫还要难听。

这一夜,住着小联排的秦家四口个个无眠。

楼上的小夫妻打累了吵倦了,一个反锁了门直接躲进书房,倚窗,提着酒瓶,就着往事一口接一口往下灌。

一个瘫坐在二米宽的双人大床边,嚎啕大哭,为了掩盖哭声,随手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古装连续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液晶大屏幕上,凡人素素正在跳诛仙台,太子夜华也毫不犹豫跟了下去。

楼下的老夫妻,则彻夜在往事里徘徊,偶尔交换下意见。今夜,所有言语皆关他们30年前的老邻居,也就是如今住在隔壁17号小独栋里的苏小乔一家。

说起来,人生真是唏嘘。

30年前,老秦和苏小乔的父亲老苏都是湖南乡下帮人盖房子的泥瓦工。某天,有熟人告诉老苏,外面讨生活要比家乡容易得多,机会多,钱挣得也多。恰好那天有屋主以房子质量有问题为由想赖帐,一番吵闹后,不善言辞的老苏觉得烦躁,他找邻居老秦一合计,俩人立即决定趁年轻应该外出闯荡一番,反正他俩有手艺傍身,走到哪儿都不怕饿死一家老小。

老苏和老秦同龄,自小一块儿长大,后来又同一年结婚,又同年分别生了儿女。

老秦生的就是儿子秦关,老苏生的是女儿苏小乔。两家大人在孩子一落地的时候就互开玩笑,以亲家相称。

说来也真是缘分中的缘分。秦关和苏小乔尚在襁褓中时关系就特好,吃奶期的秦关喜欢抓苏小乔的手送嘴里啃,几个月大的苏小乔见了别人都板着脸,唯独一见秦关,准能眯眯笑。

老苏和老秦携家带口走出家乡。初来长三角时,房地产尚未抬头,他俩虽有泥瓦工的手艺,也只能先进一家外资工厂做了模具冲压工,好在并不比在老家挣得少。

两家女人留在出租房里带孩子,精打细算着,日子倒也能过得下去。

“那时候真穷啊,你是不知道,白天你们俩大老爷们上班去了,我跟小乔妈抱着孩子,在菜市场周边转。秋天人家卖香莴笋,一毛钱十棵,我俩舍不得掏钱买,等人走了,把剥剩在地上的叶子捡一捡,一人装了一兜回家,那一兜够吃两三天。冬天人家卖大白菜,五分钱两棵,我俩守在边上,一守好几个小时,下巴都冻硬了。天黑了,卖白菜的瞧不起我俩,故意往地上的破叶子上踩两脚吐两口痰,我俩也不敢嫌弃,挑好点的捡起来装进麻袋弄回来,洗洗腌腌,有时能吃大半年!”

秦太至今仍对当年的苦日子心有余悸。

老秦点头:“那会子真苦,我们吃普工食堂,看隔壁干部食堂那边吃红烧肉,闻着味儿都能吞两碗大米饭。哪像现在,脂肪肝,医生根本不让吃肉。”

那时虽苦,好在大家条件都挺差,心理平衡。

不平衡的命运转机就出现在20年前,也就是老苏和老秦做了十年打工仔之后。这十年,秦关和苏小乔进了小学,关系仍是好得无法用语言形容,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甚至睡觉也想躺在一处,但随着年龄逐渐变大,大人们不再允许。

某天,车间出了事故。一位新进的年轻小姑娘被失控的冲床削掉一只手,眩晕倒地的时候,脑袋又磕在另一台冲床的铁疙瘩上。人当时就没了。

工厂老板一方面担心出了人命事故,传出去不仅要承担法律责任,政府招商引资时提供的优惠政策他们也将难以享受。另一方面也担心小姑娘家属前来闹事。于是提前预防,要求现场几位目击员工做伪证:就说死去的工友是自己违规操作导致的人命失误,跟工厂没有任何关系。并且,因为她的操作不规范,导致工厂损失一台价值百万的进口机器。

老苏和老秦都被叫去谈话。

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令人炫目的欧式全铜大吊灯。

穿着一身油污工装的老苏双手绞在一起,在外籍老板面前,听着翻译一句接一句地翻译,大意是升职加薪,替他们作个假证。

老苏性格木讷,没答应。

老秦思维活络,答应了。

于是老秦劝老苏:兄弟,这是个机遇啊!你看现在形势多好,老板说了,如果不愿意留在这里升职加薪,可以出钱出力帮我们开个加工厂,他给机器给人给单子给销路,这等于我俩睡着都有钱赚呐。看在秦关和小乔的面儿上,你就答应了吧?

老苏摇头:我当然愿意赚大钱。但是那小姑娘刚进工厂不满一个星期,人事那边保险都没来得及给她办,保险公司一分钱不会赔!如果现在咱再说她是自己违规操作还弄坏了一百多万的机器,那等于工厂这边连工伤都不会算给她。人家父母失了孩子,孩子死得不明不白,还拿不到赔偿,我这于心不忍呐!

就这一个于心不忍,老苏被开除了,老秦开始扶摇直上。

没过半年,老秦一家三口搬出与老苏家一起合租的民房。

老苏被工厂开除后,作为受害方目击证人上法庭作过两次证,完了在深夜的小巷里被揍过三顿,最严重一次,腿被打断一条。

养好腿伤后,老苏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上班,干脆用不多的积蓄到菜市场盘了个卖蔬菜的摊位。

曾经风雨同舟出来闯江湖的老邻居,在异乡的第11个年头,也就是20年前,正式分流。一家成了注册资金几百万的老板,一家成了菜场卖蔬菜的小商贩。

一场豪门一个坑

“怪我那时没把秦关看牢喽!你想啊,咱家开工厂那会子,他才十岁出头,如果那时我能考虑周到点,帮他转个学,掐断他跟苏小乔一切见面的机会,后面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当时谁能想到秦关那傻小子会这样死心眼呢。”老秦点头附和。

反正今夜是睡不着的,秦太干脆起身沏了一壶茶。老两口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得满腹不痛快。

秦家开工厂之际,适逢国内经济腾飞之时,形势一片大好,最高峰拥有一千多号员工。

老秦主外,秦太主内,夫唱妇随。老苏家夫妻俩穿着别人不要的工作服站在菜场吆喝时,秦太随便一件衣服都是四位数以上的价钱。曾经一度,秦太最爱每日盛装打扮自己,然后领着一两名管后勤的工人去买菜。她在各式摊子前谈笑风生,大显老板娘的派头,也会跟老苏夫妻俩打招呼,却绝对不买苏家的菜。

“我那会子吧,就想晒给老苏两口看看,这人啊, 还是聪明点好!我们作伪证咋了?他清高,他咋发不了财呢?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秦太看向老秦的眼神七分虚伪三分崇拜。

老秦以前觉得自己这老婆子是个草包,今夜她讲的话不知为啥却令他频频满意。

20年前,老秦虽然没亲自去菜场观看老苏夫妻俩的狼狈可怜相,但他自己的风光,可是记得很牢的。那时千禧年尚未到来,而他的工厂自创立以后,在将近十年时间里,每年利润达到千万。

钱多了,老秦的朋友圈也变了。老家有父母官闻风赶过来,邀老秦为家乡作贡献,老秦大笔一挥,掏出一大笔为家乡修了一条路。

修了路的老秦,不仅在家乡名声大噪,还成了家乡那个28线小城的人大代表。

老秦人生的高光时刻,老苏自然是没资格参与的。秦家最风光的十年,苏氏夫妻老老实实在菜场卖菜,两家从无交集,逢年过节都不会一聚,甚至后来连秦太这种爱显摆爱看热闹的人都懒得到他们面前去炫富。

人生就像一列火车,沿途下车的客人有很多,谁都不能保证陪谁到终点。

时间过渡到十年前,老秦和秦太的儿子秦关,突然领着个清新可人的妹子回来,说他想结婚。

秦太仔细一辨别:哎哟,这可不就是老苏夫妇的女儿苏小乔。虽然女大十八变,但变来变去,小时候的眉眼气质还在。

原来这些年,两家大人虽然早已不再往来,但两个孩子之间的情谊从未间断。

彼时,秦关和苏小乔都已经大学毕业。秦关没进老秦的公司,在外面跟朋友搞几个项目,也算自立更生。苏小乔财会毕业,进银行做了一名实习小职员。

老秦夫妇对老苏夫妇虽然一百个一千个瞧不起,但对苏小乔,不管是学历还是花朵般的长相,还是比较满意的——直到秦太有一回在给准儿媳苏小乔送奶茶的时候,遇见了小乔的同事金凤。

初见金凤时,她穿着一身深色小西装,身披红绸迎宾带,踩着小高跟,站在银行门口,负责笑脸迎客和打杂,整个人看起来充其量也就是有点乖巧可人。

秦太给小乔的同事每人都准备了一杯奶茶,还有小点心。闲聊之中,她得知,金凤的舅舅居然是这家银行的副主任。有这层关系打底,秦太再瞧金凤的眼神不亚于膜拜王母娘娘家的七仙女。转而再看苏小乔,秦太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像棵小青菜。

“那会子,老秦啊,如果不是你一心贪大贪名声,有点钱就知道一个劲投入扩大,买机器招人,导致产出剩余,资金积压无法周转,急需找人贷一笔款,我大概也不会拆散咱秦关和苏小乔。唉,怪只怪,谁让金凤有个好舅舅,而苏小乔没有。”

十年前,为了成功贷到款,秦太将主意打到金凤身上。

有句话说,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回望着你。

秦太不断试探接近金凤的时候,金凤也在试探着了解她。

秦太身上价格六位数的貂,五位数的包包,手上脖子上挂的珠珠翠翠,这些,无不令金凤神往。

而金凤不仅有个做银行副主任的舅舅,她还是本地姑娘,一口软软糯糯的方言到哪办事都比普通话方便。独生女,父亲曾是小学校长,母亲曾是小学老师,都有退休金,手头还有拆迁得来的二套商品房,这二老以后还能帮女儿家带孩子。这些硬件,也无不令秦太神往。

可是,想拆散秦关和苏小乔自打出生后一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此生非卿卿不嫁娶的感情,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场豪门一个坑

夜真的很深了。

金凤靠在床边哭累了,干脆停下看电视。

凡人素素跳下诛仙台后变成上神白浅。原本在天宫受尽轻待的素素,变成白浅后连未来婆婆都要向她行礼。九重天太子夜华失妻之后伤心欲绝,手执冷剑站在宫门口迎接机关算尽终被天君赐给自己当侧妃的素锦。

素锦满心欢喜走上前,夜华不发一言,直接挥剑刺向素锦胸膛。

电视里素锦倒下的那一刻,金凤手捂胸窝,感觉自己也中了剑,痛得她牙关紧咬,只恨不能立即死去。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时间才是最厉害的法官,是非成败,总有水干见鱼的那天。

当年,是她年少无知太注重物质,看到秦太整日满身奢华的装备,就以为秦家必是豪门无疑。普通人家,哪个主妇几天换一只上万块钱的包?一天一件六位数的貂,十天八天不重样儿的?

认识秦太以后,金凤甚至担心自己搞不定这位富豪婆婆,干脆介绍自己妈妈和她相识。

金母开头只是食堂里的一名职工,不知怎么就将已婚的小学校长撬来做了自己老公。后来在校长指导下,她考了资格证,成了一名小学老师,教书育人的水平实在不行,但这位老母亲的手段非一般女人能及。

金母第一看中秦家的财,能养活上千工人的亲家,她到哪里去找第二个?

第二看中秦关的人,小伙子个儿高,条儿顺,不苟言笑,一张面孔,既干净又霸气。

于是,有了两位老母亲助阵,金凤省心了。

棒打鸳鸯,分几步执行。

前几步无效,这里省略不写。

最后一步,放大招。

他们几方串通联合,某天下班,小乔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突然多出一捆钱,而且时间安排得刚刚好,小乔前脚从银行下班出来,后一秒,警察就将她捉个正着。

金凤那位任副主任的舅舅指控小乔利用职务之便偷盗银行财物,证据确凿,只是不知为何关键时间段的监控消失不见了。

小乔被警察批捕押向囚车往看守所送的时候,秦关疯了般往前冲,他的小乔怎么可能会偷钱?她根本不是那种人!

秦关被一众警察制服,压在地上,睁着猩红双眼,眼睁睁看着小乔坐着警车绝尘而去。

苏小乔的名声毁了,前途毁了,唯独,秦关爱她的心不悔。

他拒绝接受金凤,金母第一次登秦家大门,甚至被秦关一脚踹了出去。

彼时,老秦工厂的资金缺口迫在眉睫。秦太咬牙对秦关放狠话:苏小乔偷银行十万块,这点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够她坐个十年八年牢的。如果你跟金凤结婚,金凤舅舅可以出面讲情,她最多在看守所待个几个月,事情查清之后也就能回来了!

秦关看向母亲的眼神,射出万年冰寒: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

“怎么可能?这是苏小乔自己人品有问题!”秦太当然还没有傻到会对儿子说实话的地步。

“那就结婚吧!”秦关从小到大不爱哭,却是第一次,生生从眼角蹦出两串晶莹剔透的水滴,看得秦太心头一凉。

电视上,挨了夜华一剑的素锦哭得特别难看。

金凤看笑了,又看哭了。她知道在这深夜孤单寂寞哭肿了双眼的自己,肯定比这演员要丑一百倍。

十年前,秦关哭着说“那就结婚吧”,她当时蠢得听了居然觉得满脑袋艳阳高照。

领证那天,他果真乖乖开车去接她,一起去民政局,除了脸色冷一点,并无什么不同。

领了结婚证,他请她吃了顿饭,虽然全程一句话没讲,但金凤得偿所愿,开心得几乎飞起。

吃完饭,他将她送回家。外面下着雨,他独自去酒吧喝了个酩酊大醉。然后在深夜的街头发狂飙车。

也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酒精作用下神智不清楚。那晚,秦关将车飙上天桥,撞断了栏杆,飞身入河,车毁,人,断了七八根肋骨和一条腿。

金凤很是忙活了一阵子。要为老秦家贷款奔忙,要代表银行为看守所的苏小乔写谅解书找大大小小的领导签字,还要夜夜留在医院照顾秦关。

现在想想,秦关住院的那半年,真是她此生最忙碌,最傻最开心的半年。

秦关出院后,腿留下残疾,走路时有些微跛。但这微小的缺憾并不影响他在金凤心目中完美的形象。

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金凤妈妈将女儿嫁入豪门的事早宣扬得两头亲戚朋友家喻户晓,她没有退路。

殊不知,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自打金凤嫁进秦家,老秦的生意便一直在走下坡路。上游老板在印度开了分公司,老秦便斥资跟进,在印度也办了个代工厂。谁知由于国情不同,工人素质不同,印度那边血本无归。

国内这边,由于受全球经济放缓影响,像老秦这种靠外贸单存活的小工厂,费尽心计,也仅能保持收支两平的水准,铁棍上想啃下一口大肉,几乎不可能。

就连眼下秦家住的这套市值600多万的小联排,也是八九年前,在金凤再三要求下,秦家卖了仅有的两套商品房,又找金凤娘家妈拿了一笔,才勉强入手。

尤其是到了近二三年,如果哪天秦关心情不好,不掏生活费,金凤一个人的收入连维持日常开销都成问题。婆婆时常跟亲戚朋友吹嘘她在银行工作,貌似体面又高人一等,殊不知,如今这种竞争激烈的大环境下,她每天都要捧着一脸姨母笑,对每个前来窗口办事的客户说:某某行的ETC要了解一下吗?

孩子要养,房屋水电要付,外头的人情往来要捧,一家大小装大头充胖子需要不断置办行头,卡里越是干净的时候,脸皮越薄,越是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别人识破她嫁的是个伪豪门。

事实呢?原本就是个财气稀薄的虚伪豪门好吧!

当初以为抢到手的是一块宝,身为一个女人,被丈夫冷落十年,每天还要在人前强颜欢笑,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刚好电视上在放,素锦为了求夜华答应她入住洗梧宫,不惜献上她的祖传宝物结魄灯以助夜华的真爱素素重生……金凤脑中灵光乍现,对啦,嫁给秦关的这十年,感觉就像日日在跳诛仙台,死过一次又一次,灵魂都痛到不会喊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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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的时候,阳光穿过云层,将万丈金芒洒向大地。

金凤倒在床上睡着了,房间的电视仍然开着,液晶屏幕上,一对配角,离镜和玄女在你死我活地互相伤害着……

秦家二老谈了一夜,天亮仍旧清醒。

秦关喝了一夜的酒。不知为何,居然没醉。

然后,他看到17号小独栋里走出两抹身影,其中一人他不认识,另一个,不用细看,他也知道那是谁,那是他存在梦魂深处的女人。

眼见苏小乔跟人拉拉扯扯,间或有拌嘴声传来。

秦关急奔,下楼。

苏小乔眼角湿润,站在17号小独栋旁边的小路上,拉住一位年纪稍长的女人不放手:“妈,您别生气,我们真不是有意说那种话。妈,您别走啊!”

年纪稍长的女人眼角也湿漉漉的,“这套小别墅是你爸妈买给你的嫁妆,我出点装修是我心意,你们俩居然要把这个钱还给我。小乔,我就一个儿子,你是不是拿我当外人?”

“妈,我们就是怕您跟爸在老家手头不宽裕,万一没钱用。真不是拿您当外人。”

“不拿我当外人,我的钱不就是你们的钱,要还给我做什么?”

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哭得抽抽噎噎,眼泪比赛似的一串一串往下掉。

秦关在一旁听了经过,莫名其妙听出笑意。世界真美好,他的小乔居然找到这样一户奇葩人家,婆婆非要拿钱给儿子媳妇搞装修,还不准儿子媳妇还钱,一还钱就哭着要回老家,说拿她当外人看。

小乔好不容易把婆婆劝回家。临了,她看见秦关。

一别十年,她仍清纯如初,除了微微隆起的孕肚,眉眼间丝毫找不到已婚少妇的半分熟感。秦关的眼神一如当年炙热,嗓音一如当年醇厚:他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脸上的伤?”

“他昨晚陪朋友去酒吧,回来得有点晚,我婆婆怪他不在家陪我,要打他,我在中间劝架时不小心挠到了自己。”她淡然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秦关相信她没说谎。一个女人要是过得好,她的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表情,都似绵绵春色里,繁花遇细雨,细腻美丽得刚刚好。

秦家午餐时,秦太做了几样素菜,只要小孙子不在家,该老太太就不烧荤菜上桌,没有任何理由,就是不想花钱。

“我早上去菜市场买菜特意找老苏婆娘问了,这个17号小独栋呀,十几年前金融危机的时候入手的,当时只要300多万。入手之后老苏家简单装修一下,租给加工区一帮韩国小白领住。最近苏小乔要生孩子,他们才将房子收回来自住。这样看来,他家也就是运气好,没什么了不起。”秦太说。

“是呀,咱国家政策好,经济好,环境好,人民安居乐业,小商贩都拥有购买小别墅的能力。”金凤端着碗,尽量将话说得大气恢弘,不带一丝酸气,这是她这些年在秦家的为人处世之道。

“住了小独栋又如何?老苏两口子还不就是个菜贩子!”秦太忍不住,不吐两口酸气,她的胃要撑爆了,“他们的圈子能跟咱家一样吗?咱认识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认识的都是贩夫走卒!”

“认识那么多人有什么用?你没钱的时候有人会白白掏给你吗?你决策失误生意走下坡的时候,有人无条件拉过你一把吗?或者,你出去喝个茶喝个咖啡,有谁曾认出你有头有脸,免过单?”一向金口难开的秦关,冷冷驳斥了母亲。

秦太脸色不好看。

金凤不知为啥,突然发现婆婆臭脸的时候,她的心情爽得犹如大夏天喝冰可乐,于是提刀加补:“我昨天看书,书上有句话说:先成者未必有成,后达者未必不达!我看这话说的就是咱家和17号小独栋家那情况。”

老秦最近正为生意资金发愁,听了儿媳这话,狠狠将碗一摞,甩膀子走人。

秦太脸色发白,“咋说话的,看把你爸给气的。”

“气就气呗!谁在乎啊!”他又不是九重天的天君,想要人人敬他拜他,怎么可能?

金凤发现,昨夜的电视没有白看,她的脑袋就从未如此灵光过。如果没有白浅那般声势显赫的娘家,也没有如她一般上神的光环,她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凡间素素好了。

她认命,不会再学素锦、玄女之流。趁着青春尚在,年华未老,能跟秦关走到哪一步,待她喝完碗里的青菜汤,立即拉住他进书房商议。

——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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