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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枫堂”的遗憾

作者:奇正智慧

他爱恋着自己的学生,他的妻子却投入别人的怀抱。他就是徐悲鸿。

“无枫堂”是徐悲鸿和蒋碧微夫妻位于南京傅厚岗的公馆的名称。徐悲鸿先将这座公馆命名为“危巢”,因为当时国难当头,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取名“危巢”,即居安思危,期盼国泰民安之意。可这“危”字竟然也暗合了他和蒋碧微的婚姻悲剧。“无枫堂”则是因徐悲鸿的女学生孙多慈所送的枫苗被蒋碧微折毁后,徐悲鸿所起的名字。

1928年,徐悲鸿受聘为中央大学教授,全家由上海迁到南京,先住在石婆婆巷,后来又搬到中央大学宿舍居住。这两处都比较拥挤,对徐悲鸿的创作不利,他很需要一个设有大画室的公馆。在国民党元老吴稚晖等人的资助下,于1932年建起了这座公馆。公馆为两层,西式风格,厅室齐全,院子里点缀花草树木,内部装设典雅不俗,徐悲鸿的画室更是气派。 徐悲鸿是一个大画家,为人诚实、耿直,特立独行,坚持“人不可有傲态,但不可无傲骨。”“不要为名誉和金钱创作,不要为阿谀世上创作。”的做人做事准则。他公馆的客厅的墙上有一副对联:“独特偏见,一意孤行。”也看出他的独特的个性。而蒋碧微看不惯这些,对徐悲鸿的这种脾气和做法很恼火。对徐悲鸿命名公馆为“危巢”,蒋碧微也不乐意,因为这个名字在蒋碧薇看来不吉利。

徐悲鸿出身贫寒,到后来一直保持着简朴的生活习惯,对衣食的要求不高,不喜欢奢华和应酬,可他痴爱艺术,视艺术为生命,为艺术花再多钱和时间也再所不惜。蒋碧微正好与他相反,她出身与名门望族,天生丽质,浪漫多情,穿着华丽,讲究排场,喜欢交际和热闹,她经常在家中搞沙龙、派对和家庭舞会或宴会,这是她跟着法国人学的。两人的生活态度存在巨大的反差,又没有包容、忍让与沟通,情感开始发生危机。

“无枫堂”的遗憾

徐悲鸿在中央大学有个女学生,名叫孙多慈,又名孙韵君,很有艺术才华,功底扎实,悟性极高,人长得端庄秀美,她慕徐悲鸿大名,而投师其门下,徐悲鸿也非常欣赏孙多慈,决心培养她成才。师生两人感情很好。1932年秋,蒋碧微回乡省亲时,接到了徐悲鸿的书信,信上徐悲鸿催促她速回南京,否则,他可能就会爱上别人了。徐悲鸿所说的这个人就是孙多慈。蒋碧微接到信时并不完全相信,回到家里,徐悲鸿对她坦诚相告。蒋碧微听后非常震惊,自然不能容忍,开始大吵大闹,南京一些小报也捕风捉影地大肆渲染,闹得满城风雨。徐悲鸿向她反复解释,说自己并没有背叛她而移情别恋,他只是欣赏孙多慈的才气,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尽管如此,阴影投下,蒋碧微无法容忍,愤恨之情难以遏制。

他们的公馆落成时,孙多慈以学生身份送了一百棵枫苗,以装点新居,表达师生之情谊,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蒋碧微知道后,怒不可遏,让人将全部枫苗折断。徐悲鸿看到这个情景,非常痛心,于是将公馆称之为“无枫堂”,称他的画室为“无枫堂画室”,并刻了一枚“无枫堂”印章作纪念。这座既叫做“危巢”,又叫做“无枫堂”公馆,给徐悲鸿,也给蒋碧微留下了几乎难以弥合的伤痛。后来,蒋碧微在中央大学画室里看到了徐悲鸿的两幅画,是画孙多慈的,立即让人取下拿走,并藏匿起来。

“无枫堂”的遗憾

为了缓解两人的紧张关系,徐悲鸿利用中国名家绘画作品赴欧洲巡展之际,携蒋碧薇同行。画展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可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改善多少,冲突反而加剧。在孙多慈毕业前夕,蒋碧薇听说徐悲鸿为孙多慈出国留学卖画筹款时,跑到学校大骂孙多慈,并去找吴稚晖等人,阻止了孙多慈的留学事宜。孙多慈受辱离开南京,徐悲鸿也被搞得非常难堪。

后来,徐悲鸿又多次尝试着与蒋碧微和好,甚至乞求她,可蒋碧微已与国民党宣传部长张道藩爱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有和好的可能。1945年,在大律师沈钧儒的作证下,两人协议离婚,结束了28年的夫妻关系。

张道藩是徐悲鸿的朋友,1922年在巴黎与蒋碧微相识,并为之倾倒,他多次向蒋碧微示爱,而被婉言拒绝,因为这时的蒋碧微是想做个好妻子的,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她曾在回忆录中写道:“悲鸿的一颗炽热爱好艺术的心,驱走了我们所应有的幸福和欢乐,但是我仍然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好妻子,因为我发觉他所欠缺的正是我之所长。”“共同生活以后,我对悲鸿才有了深切的了解,我发现他的结婚对象应该是艺术而不是我……我十八岁跟他浪迹天涯,二十多年间里,不但不曾得到他一点照顾,反而受到无穷的痛苦与厄难。”当与徐悲鸿的关系出现裂痕后,她的情感天平开始倾向张道藩。1948年,蒋碧薇随张道藩去了台湾,做了十年张道藩的公开情人,1958年分手,之后独守空房二十年,于1978年去世。

后来廖静文勇敢地走进了徐悲鸿的情感和生命世界,两人相濡以沫,感情甚笃。可惜好景不长,徐悲鸿因积劳成疾,于1953年去世。徐悲鸿去世后,廖静文将徐悲鸿所有遗作收集整理后全部捐给了国家,并担任徐悲鸿纪念馆馆长。徐悲鸿去世时,廖静文只有三十岁,可她一直未再嫁,她说:“如果有来生的话,我还希望再嫁给徐悲鸿。我希望我死了以后,可以和悲鸿在‘地下黄泉’相见。再看见他的时候,我会靠在他的胸脯上,向他诉说我这几十年来是怎么度过的,是怎么样想念他的。我要把我的痛苦都告诉他。” 

孙多慈嫁给了当时的浙江教育厅厅长许绍棣。1948年去台湾,任教台湾师大艺术系。徐悲鸿与她天各一方,偶有书信往来。徐悲鸿寄诗孙多慈:“急雨狂风势不禁,放舟弃棹匿亭阴。剥莲认识中心苦,独自沉沉味苦心。”孙多慈赠诗徐悲鸿:“极目孤帆远,无言上小楼。寒江沉落日,黄叶下深秋。风厉防侵体,云行乱入眸。不知天地外,更有几人愁。”苦楚、幽怨、无奈溢于言表。孙多慈得知徐悲鸿去世的消息后,悲痛欲绝,为恩师守孝三年。她与许绍棣的关系一般,经常借故去美国,住在好友著名女物理学家吴健雄家里。她也经常到徐悲鸿的好友王少陵家里去,每次在那儿看到徐悲鸿留下的诗画都泪流不断,喟然不已。1975年,她病逝于美国洛杉矶。

应该说,徐悲鸿和蒋碧微的夫妻感情是有比较深厚的基础的。两人都是江苏宜兴人,蒋碧微出身高贵,父亲是复旦大学教授,自幼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气质不凡。徐悲鸿虽然出身寒微,可人品上乘,风流倜傥,才华出众。蒋碧微倾情徐悲鸿,不顾自己已有许配,也不顾徐悲鸿曾经丧妻,而毅然决然地跟随徐悲鸿私奔。在去日本的轮船上,徐悲鸿将刻着“碧微”两个字的水晶戒指情意缠绵地戴到她的手上,从此原名“蒋棠珍”她变成了“蒋碧微”。这一年,徐悲鸿24岁,蒋碧微18岁。后来他们又远赴法国巴黎,度过了一段终生难忘的日子,并于1927年回国,这时,徐悲鸿已是赫赫有名的画家了。

志不同,则道不合。徐悲鸿和蒋碧微的志趣、爱好和生活习惯相左,双方都不能从对方那儿得到应得到的东西,这必然地要找寻新的满足。徐悲鸿和孙多慈,同属才出群伦,同爱绘画艺术,也就是说他们在志趣、才智、爱好、追求,乃至心灵方面同构,所以当他与蒋碧微不和和冲突时,找到了情感的依托和倾述衷肠的新对象。蒋碧薇也一样,张道藩似乎必然地走进她的情感世界。令人回味的是,徐悲鸿去世时,口袋里放着的是当年在巴黎他与蒋碧薇一起购买的怀表;而蒋碧薇去世时,房间里挂着《琴课》,这是当年徐悲鸿在巴黎为她画的拉小提琴的情景,它是蒋碧薇最喜欢的一幅画。

“无枫堂”的遗憾

徐悲鸿和蒋碧微,以及与他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悲欢离合的故事,哀婉、凄美,似在情理之中,又在情理之外,微妙难测,是非难断,婚姻破裂的原因也很复杂,但有一点也许是肯定的,那就是缺少理解、和合和包容,多得是误解、埋怨和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