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谦语谈书风
编辑|谦语谈书风
《触不可及》是大陆著名电视剧导演赵宝刚的电影“处女作”，尽管这次是赵宝刚作为导演初涉电影圈，但是他早已在电视剧领域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
《编辑部的故事》《过把瘾》《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永不瞑目》《像雾像雨又像风》《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奋斗》《夜幕下的哈尔滨》《男人帮》等经典电视剧集都出自赵宝刚之手，他对于都市情感类的电视剧一直是驾轻就熟。
《触不可及》的故事时间跨度长达七十年，但影片的主要情节发生在1935年到1949年这十五年间，讲述潜伏在国民党情报系统内部的地下党员傅经年（孙红雷饰）与舞蹈老师宁待（桂纶镁饰）之间的爱情故事。
谍战片与爱情片的结合体
可以说，这部影片是谍战片与爱情片的结合体，将一种“等待的爱情”之观念与颠簸动荡的国家危局、主人公傅经年在爱情和职责面前的两难选择结合起来，勾勒出爱情之美好与人生之悲情。
在这一时期的反特片呈现出的文化拼图中，情感的呈现依附于意识形态宣传的目的而存在。影片《羊城暗哨》中，侦查员王练与敌特八姑在敌人的授意下结为假夫妻以掩人耳目，但是由于双方的意识形态立场不同，假夫妻身份就只能成为侦查员完成任务的权宜之计。
在影片《永不消逝的电波》中，共产党员李侠与纱厂女工何兰芬就在共同的革命目标的指引下，完成了“真假夫妻”的转换，为后来的《红色恋人》《秋喜》《东风雨》《听风者》等反特片、间谍片提供了情感模式范本。
在青年男性普遍缺乏的战争后方，美丽的女性常常能够取代男性成为这一类战争故事的主角，她们或者在食物匮乏的日子里出卖自己，或者背夫偷情以换取情感上的安慰，但全都饱尝战争的恶果。
这种苦痛的日子只有在战争结束后，随着在战争中饱受创伤甚至身体残缺的男性角色的归来，才能真正得到终结。这些女性角色的共同特点，就是在期盼丈夫的归来，应当算作是描绘“等待的爱情”的现实主义版本。
与这些影片不同，谍战的背景让青年军官傅经年顺理成章地出现在战争后方并且主导整个影片的发展进程，以一个男人与三个女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取代了上述后方故事中一个女人与多个男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实现了性别叙述方式的反转。
影片不仅仅将爱情之美好与战争之残酷对立起来，同时也想要表达一种“等待的爱情”。早在2006年，尹力执导的故事片《云水谣》同样是讲述一段时间跨度长达六十年，关于“等待的爱情”的故事，只是相比于前者更注重以“童话”式的笔触表现爱情之美好。
《云水谣》更加注重以现实关怀的笔调来描绘分离与战争之苦痛。因此，虽然这两部影片都以“等待的爱情”作为主题，但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和意味。
在与上述“后方故事”的对比中可以发现，《触不可及》更加注重的是对叙事主题的“童话”式抒写。或许对于这部影片来说，情怀的呈现要比历史的战争逻辑更重要，因此人物性格与故事情节首先都是服务于“等待的爱情”，并不一味强求情节与逻辑的合理性。
爱情与战争
首先，与传统的地下党员形象不同，傅经年并非完全执着于工作和职责进而忘怀情感的人物形象，而是以反传统的“雅皮士”形象出现。影片表现了傅经年表面上作为军统特务，在身份所带来的“犯罪许可”下对无辜者宁待所施加酷刑时的残忍一面。
还以未曾出现在傅经年身上的内心纠葛表现其坚韧的性格。影片中，当“回声”发现自己受骗，试图带着妻儿逃跑时与特务发生枪战，镜头跟随刚刚从外归来的傅经年快步躲到隔壁房间，透过傅经年背后墙壁上的雕花玻璃。
依稀可以看到特务的追逐和炽热的枪火，枪声、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不断传来，镜头就一直注视着傅经年冷酷的、毫无表情的脸，令人印象深刻。
也就是说，作为“双面人”，傅经年在打入敌人“心脏”后并不只是一味从敌人内部获取情报，而是将为“革命者”的最高目标奋斗的决心隐藏在切实的“敌特”行为表现下。
正应了影片主题中“爱情〉战争”的力量对比关系，傅经年曾经在内战爆发前夜申请退居二线，试图在渡江战役前夜追回已经离开的宁待，部分脱离了以往一味锐意进取、忘怀个人情感的地下党形象。
影片反而以傅经年数次抛弃宁待时的坚忍和果决，透视出个人选择在战争面前的渺小与无力感。整个故事也就在傅经年对宁待的主动追寻——因任务放弃中不断循环，直至最终宁待死于炮火，傅经年为了解放台湾的任务赴台之后才终止。
更有甚者，在唱片机中第一次传出探戈舞曲《一步之遥》音乐的时候，傅经年便像《雨中曲》里的金·凯瑞一样在大街上翩翩起舞，更对着餐馆中诧异的外国人做出挑逗姿态。
除此之外，他还能够游走于国民党高级军官的社交场所，精通打麻将等常常被表述为“官太太式娱乐方式”的消遣活动。
总之，将革命者的政治追求隐藏在傅经年历次选择的背后，更加注重凸显他的情感和艺术追求，努力寻求以更加立体化的方式来呈现人物，在多方力量的牵扯中结构出一个与传统革命者形象并不完全相符的“雅皮士”形象。
等待的爱情
其次，与常见的“后方故事”中饱尝战争恶果的女性不同，宁待的人生主题似乎只有一个，就是等待与傅经年的爱情。从情感的接续上来看，宁待承接的是“影子”（徐静蕾饰）在孙红雷心中的情感。甚至可以说，宁待就是“影子”在傅经年心中的“幽灵”再现。
从剧情上看，每当傅经年从一场战争中走出或者内心开始渴望爱情的时候，宁待总是恰到好处的出现，与傅经年短暂聚首；而当傅经年又因为新的任务不得不与她分离的时候，宁待又随即消失，来去无踪。
在等待的过程中，宁待如何为生，又做了些什么，影片中全无交代，观众也难以做出合理推测。另外，虽然宁待生活在战争时期，还因为被怀疑是地下党而遭受电刑，也曾帮助傅经年刺杀过日本人，最终死在内战的炮火里，但她本质上还是属于战争的“绝缘体”。
如果不是有爱情作为诱导因素，宁待似乎都不会与战争产生交集。影片结尾，老年傅经年在宁待墓前再一次跳起探戈，一只看似宁待的手搭在傅经年苍老的手上，或许仍是在呼应那个猜测，宁待的存在是傅经年对“影子”情感的臆想式延续。
影片一开始就隐晦地交代了傅经年与“影子”之间多年的情感，而宁待是被“影子”收养，对她具有强烈依赖心理的妹妹，两人都在“影子”身上投注了自己的情感。“影子”死后，傅经年内心对她的强烈渴望和宁待与“影子”之间的同性姐妹情感碰撞在一起，产生了新的化学作用。
或许也可以做出更大胆的猜测，当宁待面对向自己施以电刑的傅经年之时，内心却始终明白对方是安全的，傅经年既是施虐者，也是宁待内心渴望的保护者。
也许可以认为，一种变化了的“斯德哥尔摩症候”出现了。除此之外，似乎难以解释宁待面对傅经年时，情感缘何能够爆发。
从傅经年与这三位女性的关系可以看出，影片试图建构一种由主动的男性与被动的女性组成的性别秩序。三位女性一直都是在等待傅经年和他的爱情，而傅经年却往往徘徊在职责与爱情的两难抉择中，每当他需要情感慰藉的时候就去寻找她们，而职责来临时又坚决地离开。
她们的主要功能就是等待，直到傅经年终于在渡江战役前夜选择了宁待，宁待却最终死于战争的炮火中。由此看来，影片仍然在有意无意中建构出男性主导的性别秩序。实际上以“雅痞”加“痴情女”的人物“标签”搭配。
体现出少女与成年男子在情感处理方式上无法跨越的鸿沟，换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也可算作当下时兴的少女与“大叔”的都市爱情故事的战争文本表述。并且，影片将这种跨越时间和地域的情感上升为一种“情怀”。
情怀的显现
随着历史语境的变化，今天的“情怀”二字开始更多地指向怀旧和回忆。冯小刚的《非诚勿扰》也可算是表达中年男人情怀的典型作品，影片中秦奋与几位兄弟的情谊甚至凌驾于爱情、生死之上，并且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和过来人的语气道出人生的苦味与感伤。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儿》等影片也以怀旧的方式，消费着青春“暖伤”，并以情怀告慰观众。《触不可及》的“情怀”表现与前者们全然不同，虽然同样是对不同于当下“快餐式”情感处理方式的叙述。
但是不同于《非诚勿扰》老气横秋的过来人姿态，《触不可及》仍然通过宁待的少女情怀表现出初探爱情的新鲜气质，也以其“情怀”的跨时间性和跨地域性凸显“等待的爱情”之浪漫抒怀。
影片中，“情怀”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时空变化、故事情节、人物谱系乃至人物性格与动作都要为影片的主题服务。可惜的是，当“情怀”面对逻辑上的不合理问题时，内容表达与观赏效果之间就出现了裂痕。
例如，前一秒傅经年与宁待还在讨论宁待被无罪释放的事情，音乐一开始，两人立刻坠入情感的“想象界”，将特工的职责与电刑的仇恨全部抛诸九霄云外。这种逻辑上的不合理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主题的表达。
结语
《触不可及》这部影片的票房呈现出“高开低走”的局面，首日即以约1460万的票房击败同档期的《空中营救》《猩球崛起》等一众好莱坞“大片”，拔得头筹。可惜，尽管有孙红雷、桂纶镁等影星加盟，但影片上映十天，总票房只有6703万元。
“据知情人透露，《触不可及》的制作费用约为6000万，加上宣发成本，票房怎么也要接近2亿才能收回成本。而现在这个成绩，即便是加上网络版权、电视版权等其他收入，要想回本也很有难度。”
在日益沉溺于流行文化的观众面前，浪漫爱情与“情怀”电影结合仍然面临着现实语境带来的冲突，如何化解其中的矛盾正是“情怀”电影叙事需要克服的问题。
而且，“情怀”应该是充满苦痛又不失去希望的，浪漫爱情又往往是非理性、不成熟的，二者之间天然的矛盾如何通过光影的魅力来实现最终的调和，仍然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