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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患病痛苦难忍,后是做医生救死扶伤——我的一次钓鱼经历

作者:快乐汪河

钓鱼小故事(14)

作者 汪 河

先是患病痛苦难忍,后是做医生救死扶伤——我的一次钓鱼经历

20世纪90年代,我和钓鱼处于热恋中。

本市区某厂老工人老曹师傅在医院看病,我给他帮了不少忙。其间和我说起钓鱼,两人相谈甚欢。老曹出院后念念不忘,数次邀请我到他家吃饭,被我婉拒。

那年夏天,我好像记得是八月二十几号,星期五。老曹来医院找我,说是内乡县西庙岗乡有个小水库,周六他们工会出车送钓友去钓鱼,邀我同行。

我欣然同意。

老曹说,第二天走得很早,晚上过去住他们家里。

晚上九点多,我如约到老曹家里。老曹是东北人,屋子里有一个炕,进屋子就被让到炕上喝茶说话,十点后入睡竟然也在那个炕上。我在炕的一侧,老曹夫妇住在另一侧。

我从来没有睡炕经历,也没有与另一家人同住一床的经历,感觉怪怪。

早晨四点,大家起床,曹婆已经做好早饭,一大碗挂面条,还有四个荷包鸡蛋。我不喜欢吃荷包鸡蛋,推让半天勉强吃了半个。

餐桌上有一盘他们自己腌制的黄瓜倒是对我胃口,我吃了不少。

老曹看我喜欢,又从外屋坛子里取出来一些,我毫不客气全部吃进肚里。

先是患病痛苦难忍,后是做医生救死扶伤——我的一次钓鱼经历

清晨五时,天已经发亮,汽车按时出发。

这是一辆东风货车,十几位钓者在车厢里席地而坐。

在那个年代,骑自行车几十里钓鱼是常事。能有个车用,哪怕是拉煤,装猪的车,只要载着你远行钓鱼,已经很不错了。

过了内乡县城,进入山区,山路弯弯,风景如画。

带路的老兄迷路,把汽车带错方向。待发现时候已经走了很远,折回头继续走,又遇上修路放炮,停了将近一个小时。

就这样,走走停停,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中午时分。

汽车师傅返回时约定第二天;也就是周日下午两点来接。

内乡桃庄河村在20世纪70 年代因“学大寨”而出名红火过一阵。我们去的那个水库到桃庄河村有一段距离,水库的真实名字我早已经忘记。

钓友称其桃庄河水库。

先是患病痛苦难忍,后是做医生救死扶伤——我的一次钓鱼经历

所谓的水库,是一个不足百米的土坝,水面长约二三百米,最宽处不超过百米,容积也就是一二十万立方米,属于小型水库。水坝下面有一个小村子,站在钓位可望见村子上空袅袅炊烟,鸡犬之声相闻。

村子里有人过来收费,每人二元。

大家各自选择钓位,把海竿打进水里,准备完毕已经下午两小时左右。

刚刚安顿下来,我开始面临一个问题,而且逐渐严重。我从小就胃肠不好,往往同吃东西,别人没有事,我就坏肚子。

这天早上吃的腌黄瓜把肚子吃坏,路上就觉得腹部撑胀,臭屁连连,搞得周围人人侧目。幸亏乘坐的是货车,空气流通,我又极力憋住,才没有熏坏大家。

到地方后,我远离众人,痛痛快快地放了几个大屁,肚子才稍微舒服一些。

选择钓位时,我特意选择一个距离大家远一些的位置。

不久,我感到腹痛,浑身没有力气,并且有逐渐加重的趋势。我判断是急性胃肠炎。问遍众人,都没有带药,只好挺着,心想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晚餐时候老曹夫人送来茶蛋和面包,我用酒精炉做些面条。这些东西吃不下,又送给老曹。

因病影响钓鱼。一个下午,我仅钓上来三条小鲫鱼。

晚上十点钟,我把五把海竿换了一遍食,用雨衣铺垫好躺下休息。

刚刚睡下,腹痛加剧,很快有了便意。我跑很远下风头找一个低洼地方大便,解完转身回到钓位,不久又有便意,还得跑过去。

这是细菌性胃肠炎里急后重的特有症状。

老曹夫妇看我不舒服,也很着急。我做医生的都没有法子,他们更是束手无策。唯一有帮助的,是他们带的一包卫生纸,此时派上了用场。

就这样,我整个晚上跑着去解大便,转回来躺下,回川流不息地折返十多趟。一直到凌晨三时,肚子里的东西排泄得差不多了,再也拉不出来才停下。

我身体虚弱,头晕无力。

俗话说:好汉经不住三泡稀屎。

我从来没有认为我是个好汉,而且都拉十几次了!

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下,任凭蚊虫叮咬,也没力气驱赶。有阵子隐约听见海竿上面的铃声响个不停,也无力管它。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待我醒来天已经大亮,太阳高高升起。我看手表,八点钟一刻。

此时腹痛症状大好,但是头晕,浑身无力。

算下来我有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仅仅喝了一壶凉开水。

我吃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身后有条小路通往一座小山包后面,估计那边会有人家。

我拿起水壶,顺手带上一瓶香油(原准备钓鱼时做饭用)。

我登上小山坡,看到下面有户人家,破房,柴门。

先是患病痛苦难忍,后是做医生救死扶伤——我的一次钓鱼经历

我下山,走近这户人家。但见柴门虚掩,我问有人吗?

叫无应答。

我走进院子。

院子里农具,衣物随便乱放,一群柴鸡和脏兮兮的鸭子在院子里乱跑,满院垃圾,鸡鸭粪便,脏兮兮的,凌乱不堪。

厨屋烟囱冒着炊烟。

我走到厨屋门口再次呼叫,终于有人回应。

从灶间出来一中年妇人,她黑黑的面孔,眼睑发红,很多眼眵,再加上蓬乱的头发,如同院子那样窝囊。

我上前说,钓鱼人,过来讨些开水。

那村妇倒也客气,她拿出茶瓶和粗碗,给我倒水。

水很烫,我坐在厨屋门口柴桌旁边,慢慢地喝水,看她在里面忙乎。

我问,这么晚了还没有吃早饭?

村妇告诉我,老公起大早去县城给上学的儿子送东西,公公上山割牛草。

她问我做什么工作,我告诉她,我是医生。

听说我是医生,那妇人立刻跑回草屋拿出来几瓶子药,问我怎么服用。我看有黄连素(盐酸小襞碱),穿心莲之类的药品,都是很便宜的消炎药。

我告诉她用法时,突然想到,我也可以服用啊!就说,给我吃几片吧?

她很大方答应。又吃吃笑说,这可都是妇女们吃的药啊!

我没理会她,打开药瓶子,倒出五片黄连素,想了一下,再倒出五片,一共十片黄连素片,再加上五片穿心莲,填嘴里开水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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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一位瘦瘦的老人背着一个装满牛草背笼走进院子,是那位村妇的公公。

我连忙上前,帮助他把背笼卸下肩,自我介绍一番。

那老人也是忠厚善良之人,他微微点头,掏出一包“松烟”,抽出一根让给我,我谢绝说不会。

村妇给老农端出来面汤,馒头,炒北瓜菜,放在柴桌上面。也给我端一碗面汤,递过来一双筷子说,你也吃点吧。

我求之不得,也不谦让说:好的,我喝一碗面汤吧。

这村妇做的面汤实在不敢恭维。似乎是我们常喝的面疙瘩汤,却没有疙瘩,稀流光汤,夹带着煳锅底的黑粑。馒头很大,不成形状。农妇做饭馏馍时肯定鬻锅,把馒头搞得湿巴巴的。还有她的炒南瓜菜,不如说是煮南瓜,放了许多盐,很咸。

这位村妇的做饭水平跟她家庭环境和个人卫生惊人地一致。

我也顾不了这些,喝了一大碗面汤,吃些南瓜菜。

临走,把随身带的香油送给他们。

我返回钓位,检查昨天打进水里的五把海竿。不知道那根已经上鱼,把三个海竿的钓线绞缠在一起。拉上来看,一条巴掌大的小鲤鱼,已经死去。

快到中午时,老曹过来告诉我,大家都没有钓到什么鱼,决定提早回家。汽车已经出发过来接我们,约定在水库土坝东公路边碰头。

老曹说完递给我一沓钱,说是在我拉肚子的地方附近捡的,估计是我丢掉的。

是我的钱,昨晚只顾着拉肚子难受,什么时候丢掉也不知道。

中午十二时左右,大家来到公路边,站在炙热的阳光下,痴痴地等了几乎一个钟头也不见汽车。

渔友中有位采购员有大哥大,打电话问厂工会,说接人的汽车上午九点多就出发。

终于有位骑自行车的人过来。他告诉我们,距这里十几里远的地方,放炮崩山时一个大石头掉在道路中间,需要把那石头凿眼,用炸药崩碎,逐一清理。估计得半天时间。

原来汽车被堵。

大家商议到下面小村子休息,找些水喝。

村子离公路300米左右,村边有个小树林,大家就在树荫下歇息。

附近有座晾烟房(本地人称之为炕房)。小门没锁,我走进晾烟房,把雨衣铺在地上躺下假寐。

先是患病痛苦难忍,后是做医生救死扶伤——我的一次钓鱼经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得外面一片喧哗。

曹夫人走进来告诉我,有个山民在山上放牛不慎失足掉下山沟,石块划伤右腿,流很多的血。已经打电话120求救,县医院救护车被堵在塌方段,村里人准备抬着他送过去。

曹夫人又说,要不你去看看?

我起身随曹婆过去,一群人围着一个伤者,还有一些人正拿着扁担绳索树棍,围着一张柴床制作担架。

曹夫人老远就喊:医生来了!

众人给我让位,我走近看,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右下肢受伤。另一位男子用手把一种碎树叶子用力按在伤处,从伤口不断地渗出鲜血。

旁边有位男子自我介绍自己是乡医,说伤者上山找牛时发生“滚坡”,一块利石划破下肢。他自行走回到家里,应该没有骨折。

我让他帮助打开伤口,只见右膝关节外侧向下面一条长约二十公分的纵行伤口。

我说,是软组织受伤,如果有器械,我可以做清创缝合。

乡医立即回答:有。

我同他到村诊所,一个医用方盘,不知用了多少天的苯扎氯铵消毒液里面泡着两把大弯血管钳,一把镊子和一把剪刀。

我问,有缝合针吗?

乡医回答:有,就是没有缝合线。

我说,东西不全,这手术没法做。

那位乡医一把拉住我手说:你帮帮忙,也算是积德。这人是我本家兄弟。医院救护车过不来,而且他家也没有钱,你想办法给他治吧。

看他说的那么诚恳,又可怜巴巴,我就答应下。

我让乡医找一高压锅。我把血管钳,镊子,剪子,缝合针放里面。诊所里有纱布,我拿一卷剪裁,叠成块状。村子里有一户人家有缝纫机,揽活为人做衣服。我在那里找来较粗的尼龙线。以上东西准备停当,放进高压锅,让人点火用高压锅消毒。

然后让人把伤者抬来放在诊所门口树荫下,安排几个人扇扇子,驱赶苍蝇,为我和伤员降温。

几个钓友也过来,关切地待在旁边,还有看热闹的村人,围在四周。小孩子们更是活跃,他们如同钓鱼时刚刚打好窝子,过来一群小餐鲦那样乱窜。有大胆者挤到跟前伸头观看,一个打扇子的长者一巴掌下去,打得他连连嚎叫,哭着退出门外。余下的小孩子们噤若寒蝉,远远站着,不敢再过来。

在等待器械消毒的时候,我给乡医说:给他输液,用抗生素和甲硝唑。

乡医立刻答应:现在我就配液体给他输上。

又问,还要什么?

我说,需要注射预防破伤风的针,要在伤后24小时内。

乡医,好的,我现在就派人去镇医院买。我在县医院学习时知道怎么皮试和注射。

我思忖片刻,看看周围钓友,又说:道路塌方,我们也走不成。你给大家弄些吃的,捞面条即可。

乡医点头称是,立刻给身边另一个男子低声吩咐几句。

30 分钟后煮沸消毒时间到,我捞出器械开始手术。

诊所里没有手套,我用碘酒和酒精洗手算是自我消毒。诊所里有瓶装生理盐水和双氧水,我拿它冲洗伤口。消毒后在伤口周围浸润麻醉,再次冲洗清除伤口里面的异物。我仔细探查,这位伤员的伤口较深,没有伤及主要血管神经,也没有伤到胫腓骨。由于缝衣服的线不是医用缝线,不能留在伤员组织内,所以伤口肌肉层,皮下层面的裂伤就免去对位缝合,只是把针线尽可能多缝带深部组织,尽可能不留死腔。一节橡胶止血带在消毒时一并下锅,拿它做引流条。

手术结束,曹夫人递上我托她保管的手表,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三十分。

众钓友也纷纷过来慰问,道辛苦。

我的确很辛苦,汗水把我短袖T恤浸透,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索性脱下,赤着上身。

这样子凉快许多,我觉得浑身轻松,头也不晕,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看来早上吃的药起了作用。

此外就是感觉饥饿,是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我问大家,你们吃饭没有,还有吃的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有,怎么会没有呢,给你留着呢。面条做得早,我们没有等你,先吃了……

大家簇拥着我来到晾烟房旁边一家院子里,有人厨屋里端出一个大盆,掀开盖子,看见是半盆子面条,上面覆盖着红豆角炒腊肉。

我拿着筷子搅拌一下,面条下得太早,已经坨成一团。

我问,有锅汤吗?

女主人说:有哇,但是不能喝了。

我问,咋不能喝?

原来是女主人把剩下的菜汤、面条和锅汤搅在一起,准备喂牛。

她家有大小四头牛,都在山上吃草。

女主人说,傍晚牛回来后要吃些粮食,才能长膘。

我进到厨屋,锅灶里的劈柴余火未灭,锅里的锅汤微微冒着气泡。做菜的豆角是红色的,那半锅汤也是红红的颜色。

我问,没有放米糠,麦麸之类的饲料吧?

女主人回答,没有,待牛回来后再加水加麦麸。

我随即拿起一只大碗,盛起半碗,再把留给我的菜和面条放到碗里一些,如同很稠的汤面条一般。

我可能是饥饿,觉得这汤面条味美极了。我吃下一碗,汗水流到眼睛里,蛰得疼痛也顾不上擦。

我去盛第二碗时才发现大家在看我吃饭,不觉难为情说:吃饭有啥好看?

围观者大笑说,你这种吃法真怪啊!

我拿筷子夹红豆角告诉大家,这种豆角是宛西农村那种笨豆角,不爬秧,平原地区常在西瓜地里套种。豆角红色,长得比较短。我儿时在老家曾经吃过。还有,豆角晒干,做扣碗条子肉的垫菜,也非常好吃。

先是患病痛苦难忍,后是做医生救死扶伤——我的一次钓鱼经历

下午六时许,汽车来了,众人一片欢腾。

乡医给我两个装葡萄糖盐水瓶子的纸箱,一箱子是青柿子,告诉我回去温水泡一夜即可食用。

我把青柿分给钓友。

先是患病痛苦难忍,后是做医生救死扶伤——我的一次钓鱼经历

还有一箱是晾晒的干豆角。

这箱干豆角,我送给老曹夫妇一半。剩下的干豆角拿回家后,就没有吃过。

搁到秋天发霉出毛,我拿出来晾晒,最后送人。

先是患病痛苦难忍,后是做医生救死扶伤——我的一次钓鱼经历

那位乡医和伤员堂弟成了我的朋友,介绍人南阳医院来找我看病。

他有次托人带来新鲜的红豆角。我们用它做菜,加肉或素炒,都不好吃,再也感受不到当年的美味。剩下的豆角放得蔫了,老婆把它当垃圾扔掉。

钓鱼的那个地方后来发展大理石产业,当地有些人靠大理石发财,乡医就是其中一员。他改换职业,和他堂弟做起大理石的生意。

本世纪初他们到南方发展,从此我们断了联系。

还有,从那以后,我钓鱼包里多了治疗胃肠疾病的药物,还有绷带纱布,缝针缝线络合碘之类的东西。

只是从没有用上过。

初 稿 2016/4-6

第一次修改 2020-2-4

第二次修改 2023-7-13

作者简介

王贺伟,笔名汪河。

用真实名字前面两字谐音做笔名,只是觉得好玩,并无高深莫测之意。

职业医生,喜欢读书。退休后封刀,在电脑上练习输入法,作为延迟脑萎缩的手段。

属于一介不入流之文学爱好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