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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来生‖第2章:人小鬼大

作者:二七塔下看世界

胡凌云出生于七十年代初江北省的一个小山村,自打记事起,满眼看到的都是大写的“穷”。

他的老子胡起华和老娘赵美荣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就靠着生产队挣点工分养活胡凌云和他的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因为穷,人活得就憋屈。

胡凌云记得他六岁时的夏末,生产队分“落秧瓜”(即最后一茬品相极差的尾瓜),村长伍德子手里的秤给别人家称得时候秤杆都是平的,但给自己家分的时候不但筐里净是没长熟的苦瓜蛋子,还把秤杆压得几乎吊不住秤砣。

母亲刚想讷讷地说些什么,就被旁边捡瓜的伍德子的老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要不要?不要连这也没有了!”

母亲不敢再吱声,小小的胡凌云害怕地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角。

轮到村西头老赵家死了男人的蒙翠花了,伍德子女人虽然眼里闪着恶毒,但看着伍德子看向自己的狠辣和瞅向这个寡妇时眼里的小星星,不得不捡着熟透的、大个的酥瓜满满地给她捡了一篮子。

如果有来生‖第2章:人小鬼大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伍德子趁着递篮子的功夫,不但摸了翠花婶子的手,还顺势在她只穿着薄衫的腰里揉了一把:“弟妹,我弟走了,今天晚上我去你家帮你力气干活啊。”

蒙翠花脸上不悲不喜、不嗔不怒,低着头吃力地蒯着蓝子走了。

她能怎么样?家里男人没了,她一个女人家看了孩子就挣不了工分,没工分就分不了粮,可不看孩子怎么办啊,人家好歹还有公婆,自己除了那个化成了白骨的死鬼男人,什么都没有。

晚上他来,来就来吧,在活着面前,名声、脸皮啥都不重要了,反正满胡家庄都知道自己是伍德子随便穿的“P鞋”。

赵美荣把苦瓜蛋子拿回家,刚从生产队牲口棚出完粪(穿着胶鞋,把牛骡驴马屎尿混合的粪便一锹锹地装车,运到田里再间隔着距离卸成小堆,然后再一锹锹把小堆均匀撒在田里)回到家。

在胡凌云的记忆里,自打他记事起,生产队牲口棚里又脏又累出粪的活都是胡起华在干,从来没有过第二个人。

年纪稍大些,胡凌云才知道,那是村长伍德子欺负自家老爹,可那个时代,生产队长掌握着分粮分菜,在社员们眼里就是皇帝一样的存在。

所有人都怕他,包括小时候的胡凌云。

比鸡蛋大些的苦瓜子被胡起华一个一个用刀削了皮、去了瓤,再用井水洗了,撒上粗盐制做“咸菜”,胡凌云和弟弟妹妹蹲在那里眼巴巴地瞅着,就盼着筐子里能有一个那怕是“八成熟”的瓜,让他们姊妹三个吃上一口真正的甜瓜,可让他们失望的是,一个都没有,每一个瓜蛋子都是苦的,那种苦味从这个时候一直嵌在他的记忆里,怎么也忘不掉。

小学到了五年级的时候,因为下面的弟弟和妹妹也入学了,家里连一块钱的学费和书本费都给他交不起了,说实话,他也没心思读下去了。

——这个家太穷了,日子过得太愁苦了。

这么多年里,他幼小的心灵不仅有对贫穷的恐惧,也有对“村霸”伍德子的愤恨,这一切在他的脑子里种下了诱因。

胡凌云小学辍学那一年,谋划了一场“捉奸”大戏。

这么多年里,伍德子一直和蒙翠花明铺暗盖,她知道翠花婶子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当“P鞋”拿身子做交易,可胡凌云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要能收拾伍德子,牺牲谁他都不在乎。

又是夏天,又是夜晚。

胡凌云早早躲在翠花婶子家附近的草垛里,从麦草缝隙等着看“好戏”。

他知道今天伍德子要来翠花婶子这里“偷人”,一大早他从再也用不着的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用铅笔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偷偷送给了公社看大门的老头:“大爷,我是张庄的,这里有一封信给派出所的靳叔”。

看大门的老头老眼昏花:“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胡凌云嘻笑着套近乎:“派出所靳北上是我表叔,你忘了,我来他这儿玩过好几次了。”

老头根本不认识人,但还是把信接了:“行,过会儿他就来上班了,我记着给他。”

胡凌云走了几步又扭回头:“大爷,可别忘了啊!”

天黑了, 这个时候的农村,还没有用上电,一到晚上到处都是乌漆麻黑,胡凌云耐心地等着,他知道派出所所长靳黑子肯定会来。

——这个年代的治安案件很少发生,派出所也就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现在这个年代,男女偷情也就是道德问题,但在那个年代属于什么性质、怎么处理全都是派出所说了算,指定是能榨出来油水的。

果然,胡凌云先是从麦草缝隙里看到哼着“十八摸”的伍德子敲翠花婶子的窗户(家里穷,翠花婶子家根本没有院墙),还捏着嗓子装斯文,用戏文里的念白低声说着:“小娘子,快开门来呀——”

很快,门无声地开了。

伍德子飞快地溜了进去。

……

远处有摩托车的灯光射来,那是公社派出所惟一一辆偏三轮挎斗摩托车,不用说,来的就是派出所的靳北上,他们是来“捉奸”的。

蒙翠花家的门板很薄,根本经不住公安人员狠狠踹上的一脚。

先是“咣”得一声,然后又是“轰”得一声巨响。

胡凌云看到,翠花婶子家泥坯房的门倒下了。

几条手电的光柱里,伴着孩子的嚎啕大哭,两个赤条条的身影被带了出来,披头散发的是翠花婶子,身形高大却躬着身子不住告饶的不用说是伍德子。

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都是不着寸缕。

“靳所长,放过我这一回吧!我给你叫哥,不叫叔、叫爷啊……”伍德子弓着腰语无论次。

一条军用武装带“啪”地一声,狠狠地抽在伍德子的光背上:“你做为队里的干部,却干着强奸妇女的勾当,应该吃枪子!饶了你?做梦吧!”

一个声音又对翠花婶子:“你说,你是不是不愿意,他都是硬着来的?”

翠花婶子终于大哭了出来:“他不是人啊,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都没法活了……我不答应他就扣我们的口粮!没口粮我和孩子没法活啊……”

派出所案子“办地很顺利”,让翠花婶子进屋穿衣服、哄孩子了。

一道街的人听到动静,都穿衣服起来看热闹。

所长靳北上命令手下给伍德子戴上了手拷,在他身上胡乱裹了条破麻袋带走了,临走时还发表了“讲话”:伍德子做为村长,违背妇女意志……现对他进行逮捕!

在社员们的眼里,他们的村长被打的浑身是血,脑袋都快扎到裆里了。

武德子女人要撒泼,靳北上又拿出一副拷子:“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走!”

这个女人马上老实了。

胡凌云知道,这个时候正是“严打”,伍德子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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