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作者:颖颖的世界8

历史上由人入圣成神的例子屡见不鲜,如关羽的神化、孔子的圣化。这些历史人物成神入圣的过程是伴随着不同时期、不同人物的不同社会性与目的性发展变化的,它服务于阶级统治者,统治者们将一位典型的历史人物,根据当时社会的需求加以渲染,塑造出一个符合需求、完美的人物形象,供人们效仿和膜拜。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查阅史料不难发现,侬智高在中国官方的文献史料中都是以负面人物形象出现的,是“不从谕旨、目无王法、犯上作乱”的蛮夷。

有关侬智高起义的相关记载,最早见于当事人余靖所著的《武溪集》,《武溪集》中与侬智高有关的篇章包括《平蛮京观志》、《进平蛮记表》、《贺生擒侬智高母表》、《贺诛侬智高母表》、《代狄宣抚贺捷表》等。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宋朝以后,对侬智高的记载见于元代的《宋史》、清朝毕沅所著的《续资治通鉴》等。其实对侬智高起义事件记述和评论的史料远不及于此,但无论是哪个朝代的史料、著作,侬智高都脱不掉蛮贼的形象。

既然侬智高是“蛮贼”,是造反叛乱、目无王法的“刁民”,对于封建统治者来说,就不存在满足需求的实用功利,不存在推举他为神明的动因。所以,侬智高由历史人物成为神灵的原因有别于关羽、孔子等一般历史人物,侬智高的成神与关羽、孔子成神有着本质的不同。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探究侬智高崇拜的起因与原动力,要从侬智高形象透视侬智高崇拜,从侬智高崇拜反观侬智高形象。

灵魂不灭观念是侬智高成神的基础

活着的人因各种原因突然死亡,那他最终会去往何处?人的思想终究要找出是什么隔离了生死,最终人们将隔离生死的东西定义为灵魂。后来,人们又将死后脱离人体独立存在的称为鬼魂。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人们将那些离开人体无法预知的鬼魂赋予了无边的幻想,赋予它们超自然、超人间的能力,认为它们可以支配、控制人间的生活,从而对这些鬼魂产生了敬畏。为了谋求独立于身体、单独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鬼魂的护佑,人们崇敬它、祭拜它,人们产生了对鬼魂的信仰。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壮族人民自古就有灵魂不灭、鬼魂信仰的观念。广西武鸣马头元龙坡墓葬,出土了西周至春秋时期的随葬器一千多件,有陶、铜、玉、石等质料的生活用具、生产工具、兵器佩饰等。

他们相信人死后魂不会消失,所以在安葬死人时放置了许多与生活息息相关的陪葬品,让人的魂到另外一个世界生活时继续使用。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直至今日,灵魂不灭、鬼魂信仰观念在壮族社会中仍有体现。笔者在靖西县安德镇做调查时发现,每家每户都会设立一个小祠堂供奉祖先,小祠堂一般都在屋内的高处,每逢节日,都会摆上鸡、糯米饭、酒、水果等供物,祭拜祖先,希望祖先在另一个世界护佑他们的生活。

供奉祖先的习惯体现了灵魂不灭、鬼魂信仰的观念存在于他们的思想当中。安德镇居民相信已故的先人是存在灵魂的,这些灵魂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且有支配人们现实生活的能力。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其实,壮族人民不仅对人的灵魂存敬畏之心,对那些没有生命、形状奇特的山石和树木也都认为它们有灵魂。

在靖西县安德镇龙王山脚下有一棵古树,树干很粗,约十几个人可将它抱住,听当地人介绍,此树有千年历史,且十分有灵气。所以,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有许多人来到树下诚挚的敬拜。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所以,壮族人民根深蒂固的灵魂不灭、鬼魂信仰观念是侬智高成神的基础,人们认为侬智高的肉体死亡后灵魂仍继续在另外一个未知世界存在,他的灵魂具有超自然和不朽的能力可以支配人间的生活,从而产生了对侬智高灵魂的敬畏。

他们认为侬智高虽然死了,但是灵魂仍然继续存在的,他的灵魂可以控制和左右人的生活。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直至今日,当地居民路过侬衙司时,骑车的要从车上下来,推车而过。戴帽子的行人也都要脱帽而过。所以,没有壮族人民灵魂观念的存在,神灵观念就不复存在,侬智高崇拜也将不复存在。

部落首领到部落神灵的升华

侬智高是统领各州洞的部族领袖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侬智高是广源州的酋长,所以七千人的起义队伍中绝大多数来自广源州,广源州基本全城出动。但是,广源州是宋朝的羁縻州,州人不可能如此众多,那其他的人来自何处?我们回头看这段历史,宋庆历八年,侬智高在屈尊于交趾八年后,第二次起兵攻打交趾,最后夺得了胜利。

在第二次参加抗击交趾战争的时候,侬智高并不是独领广源州孤军作战,而是联合了广源州附近的其他州洞和汉族亡命者共同作战。其他州洞具体包括哪些,笔者认为思浪州、雷洞、火洞、频洞、婆洞等州洞应首当其冲,因为侬智高在第一次和交趾交战被俘后,交趾“又以雷火频婆四峒及思浪州附益之。”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侬智高在战胜交趾后进行的下一步行动就是反宋起义,侬智高谋划反宋起义的时间应该从1048年抗击交趾胜利后到1052年举兵反宋前。在此短短的四年时间里,笔者认为侬智高重新组织七千人整队练兵是不大可能实现的,因为时间短,招募的士兵数量极其有限,加上后期反宋起义中,侬智高军队战士各个骁勇善战,这是需要经过长期训练才能实现的。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所以,笔者认为参加反宋起义和原来参加抗击交趾战争的人员并未发生太大变动。在这四年中,侬智高在安德州建立南天国,积极谋划反宋策略,安德州人民也自然成为反宋起义队伍的组成部分。

综上所述,侬智高将来自广源州、思浪州、安德州、雷洞、火洞、频洞、婆洞等州洞联合起来,组成了七千人的反宋起义队伍,侬智高成为了统领各州洞的部族领袖。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侬智高在人们心中具有崇高地位

第一,侬智高是统领广源州、思浪州、安德州、雷洞、火洞、频洞、婆洞等州洞的部族领袖。侬智高既然被人们推举、认定为领袖,其在各州洞人民心中的地位已经是不言而喻了。人们只有对侬智高个人的品格、能力等方面认可和倾佩,才会推举他为领袖,尊崇他的指令。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第二,无论是在侬智高抗击交趾的战斗中,还是在反宋起义的过程中,各州洞百姓都是不畏艰险跟从侬智高揭竿而起。侬智高起兵反宋的队伍十分庞大,全盘托出了所有人力和物力,各州百姓不畏艰险愿意跟随侬智高起义,足以证明侬智高在广源州人民心中的威信度;

反宋起义队伍沿郁江东下,从横山寨登陆,随即攻陷邕州。侬智高队伍一路所向披靡,相继攻克了贵州、龚州、浔州、藤州、梧州、封州、康州、端州等九州后直捣广州。侬智高的起义队伍捷报连连,可谓是战无不胜,倘若不是人心所向,这样的战绩是很难做到的。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第三,在大量关于侬智高的民间传说中,许多都是讲述侬智高如何驯服猛虎、如何驾驭长龙。在传说中,侬智高先是将猛虎制服,而后猛虎顷刻间化身为金龙,而龙与虎都成为了侬智高的坐骑,侬智高凌驾于龙、虎之上。

第四,龙、虎在中国传统观念中一直是王的象征,龙在大陆古代实为多种动物的合体,龙角与鹿相似,龙身与蛇相同,龙鳞又与鱼鳞相同,它作为天上飞,水中游的神物,却长了兽类的四肢。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正是因为这样,龙才能作为一种神物存在于人们心中。人们将侬智高与龙、虎相提并论甚至驾驭其之上,足以看出侬智高在人们心中的崇高地位。

所以,无论是从侬智高规模庞大的起义队伍角度或是民间传说的角度,不同的侧面都可以体现出侬智高作为一位部族领袖,在人们心中有着重要的地位。

侬智高由部族首领升华为部族神灵

侬智高生前在人们心中具有崇高的地位,所以死后的鬼魂更是受到人们的敬畏,侬智高的鬼魂被人们赋予了超越正常鬼魂的非凡能力,人们通过想象给予侬智高鬼魂更多的智慧和能力,使他具有了神性;通过给予他主宰和操纵人间生活的权能,使他具有了神能,侬智高由一位部族领袖升至为部族神。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随后,如斯宾塞所说,人们为了得到这位部族神灵的护佑,举行仪式,祭拜供奉,渐渐的发展成为了一种崇拜制度。

对英雄的崇拜心理

笔者在田野调查的过程中了解到中越两国人民都视侬智高为“英雄祖先神”。所以,在人们心中侬智高神有两个崇高的定位,即英雄和祖先。 从广西转运使萧固和广西经略使余靖的评价中,我们可以看出侬智高是个能力很强的人。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第一,他英勇善战,军事组织能力强;第二,他才智过人,深熟谋略于心;第三,侬智高心系劳苦大众,抗交趾,反压迫,杀贪官,惩污吏,济贫穷等等,都是紧密地与贫苦大众想要改变现状的愿望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所以侬智高得到人们高度肯定,起义被视为英雄之义举是理所应当。

而侬智高惨烈的结局,又被人们视为品质优秀、无私忘我的体现。所以,在侬智高身上,将“英雄”这个词带有的道德、才情、谋虑以及英勇诠释的淋漓尽致,死亡的悲壮又为侬智高其人染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侬智高死后被尊称为“英雄祖先”,似乎祖先在此不好做解释,因为侬智高与当时的人同处一个时代,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先辈,就算是后人视侬智高为祖先的群体中,也并非全部同出一源。

那祖先究竟为何意?其实,侬智高是一位用生命撼动了宋王朝腐朽统治政策的“祖先”,侬智高的历史功绩具体包括以下方面: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一、宋王朝同意了诸州洞的归附请求。二、置博易、务通商。三、宋朝廷加强了对岭南地区的军备,以武臣为官,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交趾托张的野心;四、宋王朝在一段时间内减轻了剥削,使少数民族地区人民休养生息,同时下令严禁贪官污吏巧取豪夺,并款待了举人考试。

所以,侬智高领导的反宋起义虽然失败,但是却震慑了宋朝廷的封建统治,使宋朝廷改变了对岭南地区的政策,这一系列政策上的改变让一直被忽视的岭南地区人民得到了相对的重视,感受到了切实的利益,这种政策上的改变,对当时的岭南地区人民来说是史无前例的。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侬智高是一位用武力、用生命打开这一个历史先河的“祖先”。所以,此“祖先”的含义是人们对侬智高在推动壮族社会发展、改善人民生活所做贡献的高度肯定,侬智高在人们心中享有着与“祖先”同等的地位。

所以对英雄的崇拜、对侬智高历史功绩的肯定,是侬智高从历史人物转变成神灵的重要原因。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愿望与现实矛盾对立

北宋时期,岭南地区人民不仅受到国家内部沉重的苛捐杂税,而且不断受到外部交趾的侵扰,常年处于恐慌状态,民不聊生。大陆俗语有云“乱世出英雄”,侬智高就是在这样内外交替的矛盾中为岭南地区的人民请命,希望宋朝能够同意岭南地区的内附请求,但几次请命都被拒绝,愤恨的侬智高只能携岭南地区的民众揭竿而起,抗击外扰,反对朝内的压迫。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外入侵扰连年不断

交趾始终对宋朝廷行君臣之礼且不时进贡。但是,到了黎桓在位的时期,交趾就渐渐失去了藩臣之礼,出现了向北扩张的局面。966年,黎桓亲率百余艘战船攻打钦州的如洪寨;999年,黎朝又占领了“何洞之十九州”,胁迫各州洞人民臣服于他;1027年,李公蕴在位时,派他的儿子李德政攻打宋朝邕州管辖的七源州和文州;1050年,李德政攻占了西平州,并且在西平州设置了决旱、大发和文湘三洞,强迫此地区的人民臣服于他。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交趾虽然年年给朝廷上供,但是却居心叵测,常常入侵大陆岭南地区,使边民不得安生。在攻占了大陆领土后,就不断苦逼百姓臣服纳贡,岭南地区的人民生活惶恐不安,十分焦灼。

内部阶级矛盾尖锐

北宋时期,岭南地区人民不但受制于国外的交趾,还遭受宋朝统治阶级的压迫。北宋时期的阶级矛盾与民族之间的矛盾十分尖锐,宋朝除了要供养庞大的官僚机构官员外,每年还要向北方的契丹、西夏供奉大量的金帛,而这些大量的国库开支从何而来?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所以,宋朝廷只有加重对人民的剥削,沉重的负担。农民运动不断爆发。岭南地区作为“瘴疠不堪”之地,人民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后来,由于官吏从中作梗,私降布价,更是加重了劳动人民的负担,剥削程度到达了不可忍受的地步。

侬智高多次求附不应

侬智高在起兵反宋前,多次向朝廷请求内附,但都遭到了拒绝。从司马光的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侬智高已经不是第一次向朝廷提出内附请求,之前请求一官半职都遭到了拒绝,所以此次“不敢复求刺史”。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这次侬智高提出与朝廷通贡的请求,让朝廷承认与岭南地区的君臣关系,但软弱的朝廷仍是拒绝了他的请求。后来,侬智高“又乞每南郊时贡金千两,愿常与邕州互市,皆不许”。

由此看来,朝廷的不许通贡、不许互市”行为,实际上是对侬智高统领州洞实行了社会和经济双领域的封锁,侬智高统领的各州洞虽然实为宋朝的领土,但却名存实亡。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愿望与现实的对立将侬智高推至为神

岭南地区各州洞人民背负着多重压迫,内外受困,生活苦不堪言,剥削程度到达了不可忍受的地步。此时,侬智高作为壮族的领袖,代表壮族人民向宋朝廷提出内附请求却屡遭拒绝,所以多重压迫与痛苦叠加于群众的生活当中,人们希望摆脱这样的环境却欲罢不能,这就行成了愿望与现实的矛盾对立。

由人入圣成神,侬智高在当时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在无法挣脱的现实面前,人们精神上需要一种支撑。为了打破这样的矛盾对立关系,人们将渴望与理想寄托在超自然的神灵身上,希望能得到神灵的保护,从而脱离现实的种种无助。

侬智高生前是统领各州洞的英雄和领袖,他的灵魂将是人们最好的精神寄托载体,人们通过对侬智高神灵的崇拜和祭祀,将现实中无法解决的问题寄托在神灵身上,借此得到心灵的满足和希望,从而破除人们心理愿望与残酷现实的矛盾对立关系。所以,愿望与现实的矛盾对立将侬智高推至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