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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往事:扦嘎嘎叶与扎西瓜皮

作者:光影周至

文/王博太

为什么夏天落下的白杨树叶名字叫做嘎嘎叶?至今我都想不明白耿河流域方言里许多的读音和字形,应该如何对应?我暂且就写作“嘎嘎”二字,等待着学问家的纠正与批评。我所要记录的只是童年二种劳动型的游戏,其一为扦嘎嘎叶,其二为扎西瓜皮。

正是暑假里盛夏时节,村落里的白杨树生长到叶子最为茂密的状态。这里需要明白物及必反的道理,也就是茂密开始向稀疏转变的时机也成熟了,总会有嘎嘎叶子会掉下来。树叶上的杆筋可以作为拔河的游戏。当然还可以用一根连着绳子的竹棍,将一片一片的嘎嘎叶扦起来,扦成串,很像一只大毛毛虫的模样。我的童年称作这样的游戏为扦嘎嘎叶。我和小伙伴们以扦嘎嘎叶为乐趣,既可以比赛谁扦的嘎嘎叶串串最长,还可以将嘎嘎叶串成的毛毛虫拎回家去,变成母亲灶台前的柴火。

童年往事:扦嘎嘎叶与扎西瓜皮

晒干的嘎嘎叶极易燃烧。并且是铁勺炒鸡蛋的绝佳柴火。火力不柔和,炒出出的鸡蛋金黄诱人垂涎。母亲的灶火甚是喜欢嘎嘎叶,便夸奖和鼓励自家的儿子多扦一些嘎嘎叶回来,并且将已做好的连着长绳子的竹尖帮我削得更尖利些。我便手拿住系着绳子的竹棍棍勤快地扦嗄嗄叶。这个竹尖便在泥土地上鸡啄食一样扦树叶,扦了一片又一片,扦了一串又一串。那时,村庄里有好多好多的高大白杨树,树上的叶子开始哗啦哗啦地飘落下来了。

其实,扦嘎嘎叶的游戏只能在盛夏时节树叶零星飘落的日子里。倘若等到立秋过后天气真的凉爽后,秋风吹来了,树叶由绿变黄了,树叶大量飘落了,一夜之间,地面上就会落下一层厚厚的树叶,用不着拿竹尖来扦嘎嘎叶了,而是要用一把扫把去扫成一大堆树叶堆在小院里。这样的收获树叶才是称得上真正的劳动者。然而,相比较来说,扦嘎嘎叶的游戏多一点娱乐成份,更多一点浪漫色彩。可以这样想象一下,在夏日浓荫笼罩之下的农家小院里,七八岁的太哥儿正在专心地扦嘎嘎叶,扦了一片又一片,还不时地用小手将树叶子从竹棍棍上滑落到绳子上去,树叶子越扦越多,嘎嘎叶变成一只大大的毛毛虫,多么地专注,多么地执着,端正的态度,认真的神情。

夏天,除过扦嘎嘎叶的游戏,还有扎西瓜皮的事件。扎西瓜皮,就是用一根竹条或者柳条,将一头缚住小棍挡住瓜皮滑落,另一头削成尖针状,然后去捡拾人家吃完扔掉的西瓜皮,用削尖的竹条穿上去。这样就像扦嘎嘎叶似的,让西瓜皮扎成串,扎成像糖葫芦一样。如此这般将扎成串的西瓜皮拿回家给后院里的猪做食材。贪吃懒睡不干活的猪对西瓜皮却很感兴趣,伸着大长嘴嘎嘣嘎嘣吃得欢喜,吃得流出涎水。

我很喜欢扦嘎嘎叶却不喜欢扎西瓜皮,因为这嘎嘎叶是从白杨树上自然掉落下来的,而西瓜皮却是别人吃剩下扔掉的。古书上说,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尽管扎西瓜皮可以拿回家去给猪吃,我却总感觉到这猪吃的是嗟来之食,坚决不愿意拿着竹条跑到稠人广众的地方去扎西瓜皮。当然会有破例的时侯,比如,适逢村里每年的农历六七月份,有集体性过会的热闹景象,家家户户招待自家亲戚,七大姑八大姨带着娃娃们来走亲戚了,村里戏楼上唱大戏,主人家从生产队的瓜地里抱回几只西瓜,杀了吃,解暑热。这样以来,自家院落里的西瓜皮会很多,我就用一根竹条尝试着扎西瓜皮,如此切身感受这种劳作型的游戏究竟会带来怎样的趣味儿?

原来扎西瓜皮和扦嘎嘎叶的感觉完全不同。嘎嘎叶是干净轻柔的,西瓜皮是粘滑湿污的,却都需要用手捡拾起来作出扎或扦的动作。倘若捡拾起自己吃过的西瓜皮,还容易接受而用手扎在竹条上。倘若捡拾起别人吃剩的西瓜皮,想着哈喇子都流在上面,实在不愿捡起来。当众这般操作简直难堪到极致了。然而捡拾西瓜皮却很疯狂。记得家门口的戏楼下,热闹处总离不开卖吃卖喝卖西瓜。西瓜摊前杀开的西瓜,叫卖着,吃西瓜的人将吃剩的西瓜皮往地上一撇,即刻便有几个孩子挣抢着过去捡拾,抢先者会扎到一根柳条上。这样一根西瓜皮串串,远看像冰糖葫芦,近处去看却落满苍蝇,刚一走动则苍蝇飞散,刚一停步,一群苍蝇又落在上面。一个孩子的小手上粘着西瓜皮上的水渍,却往流出鼻涕的嘴唇上一抹,娃娃的脸就脏得不成样子,和着尘土的湿热,只看见两只眼睛闪着亮光,还听见跑动时大叫着我的我的声音响亮。

童年往事:扦嘎嘎叶与扎西瓜皮

我坚决不愿意到这样的公众场合去扎西瓜皮,宁可后院里的猪显现出瞧不起我的样子,宁愿冒着酷暑到野外田边去打一些猪草回来,安慰一下贪吃贪睡不干活还爱吃西瓜皮的肥猪。我这样将扦嘎嘎叶和扎西瓜皮的游戏式劳作,比较着回忆一番,并不知道是否准确地反映出自己对待劳动的正确看法和良好观念?这的确是有所区别的劳作。扦嘎嘎叶比较轻松自在。扎西瓜皮比较繁重还要看脸色行动。我大概是一位拈轻怕重的人物,并且有点看不起人的意思。其实并不存在这样的心理。但是,对于游戏式的劳作而言,扎西瓜皮和扦嘎嘎叶,这两种劳作型游戏委实很符合那个时代的现实。

那个物质溃乏时代,西瓜长在生产队的田地里,却将绝大多数卖给城里人了。乡下人吃西瓜的条件不充分。当然,稍长几岁的同龄人回忆里经常偷西瓜吃。可笑的是有一位少年,浑身缠上西瓜蔓,头上扣着半个西瓜的皮,将自己混同成为西瓜地里的一蔓西瓜,匍匐着向西瓜地里的瓜王前进,准备偷走大西瓜,却不料被瓜棚里瞭望的看瓜人发现瓜地里竟然有一只西瓜在移动,便悄没声息地迂回过去,结果便可想而知。官桥东边的瓜地里,吃瓜可以,偷瓜不行。每逢村里过会时,我便领了父亲的命令去瓜地里买回两只西瓜。西瓜夹在两只胳膊下朝回走。这两只十八红西瓜看起来不大就不重,却不料夹着走着,西瓜竟然越来越重了。

终于在走到村口的时候,一只瓜终于掉落在地上,摔成七八瓣,该怎么办呢?干脆吃掉算了。我就坐在路边将烂西瓜的瓜肉,一口一口地吃光吃净,吃得肚皮圆圆,圆得像个西瓜,并折来一只柳条,将吃净瓜肉的西瓜皮揸成串,拖着瓜皮串,抱着剩下的一只西瓜回到家里。我吃了瓜肉,猪吃了瓜皮。只剩下的一只西瓜,放到第二天招待亲戚。亲戚吃剩的瓜皮,我用竹条扎成西瓜皮串送给后院的肥猪。这个扦嘎嘎叶和扎西瓜皮的童年故事就讲到这里。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现在的我回到乡下去的时候。已经很少看见白杨树了,已经硬化的街道边,已经没有嘎嘎叶可以去扦成像毛毛虫一样的串串了。现在的村里小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似乎永远不会知道还有此等游戏式的劳作?时代真的完全不同了,生活习惯真的已经改变了,包括游戏的习惯和劳作的习惯,已经完全不同了。那么,回忆那些扦嘎嘎叶和扎西瓜皮,还有什么用?没有什么用。我却不知道是哪一位伟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大概是列宁说过的: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只为了这一句话,我还是要把扦嘎嘎叶和扎西瓜皮的故事写出来。

童年往事:扦嘎嘎叶与扎西瓜皮

作者简介:王博太,笔名太哥儿,九峰人,周至作协会员,首阳山魁星文学社《耿河》社刊主编,中华传统文化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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