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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国—淘金者手记3

作者:石壕之吏

接上文

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突然出现的这个黑人到底是什么人?

巴易和罗吉的反应怎么会那么奇怪?

他怎么会知道我要去林子?

他说的黄金国在哪儿?

他让我看他手腕的纹身是什么意思?

红色沙子是什么?

他说小心他,指的是特里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搞糊涂了。

“什么朱克?巴易,你跟罗吉怎么回事?”我见黑人已经走了,转身问巴易。

“狐狸,朱克是我们对苏里南雨林里一部分黑人的称呼,据说他们是西非某个部落的后裔。”巴易的声音还是有些不自然。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那是一群能引起不安的人,他们是雨林里的吉普赛人,是预言者,也是守护者。他们喜欢在雨林中流浪,与热情似火的吉普赛人不同的是,他们阴冷,黑暗。如果你在林子里遇到一个朱克,那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你永远捉摸不透他们是要帮助你还是要害你。”

“你怎么认定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朱克呢?”我迫不及待的要知道那个黑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因为,我还在苏里南林子里伐木的时候见过一个朱克,我为什么知道刚才那黑人是朱克?就是因为我看到他脖子上也戴着一条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个朱克同样的项链。当时问过我朋友,他告诉我,那种暗红色有白色花纹的项链是用吼猴头领的颈骨串成的,是他们一族的独特标志。这样吧,我给你讲讲我见过的那个朱克的故事,你就能了解他们是多么令人不安了。”

罗吉这时也回过神儿来,有些黯然的问道:“巴易,那黑人说的会是真的吗?拉姆会有危险吗?”

我安慰他道:“在中国,拉姆的病完全可以控制的,在这里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确实不能再喝酒了,很容易诱发的。”

罗吉的弟弟拉姆前段时间在外边跟人吵架的时候突发癫痫,他家人都没想到他会有这种病。

本来这种很常见的病,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圭亚那变得很难调理。

“没事的,罗吉,拉姆最近不是都没再犯嘛,医生不是也说了,多注意就不会有事的。我接着跟你们说我见过的那个朱克的故事。这时天已经黑透了。

雨越下越大,参加宴会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离开了。

巴易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打开一瓶啤酒开始讲述他那个故事:“我那时候跟继父和表哥在苏里南萨拉马卡河上游伐木,偶尔也捕一些观赏鱼卖给野生动物农场。

(野生动物农场是专门收购各种野生动物,观赏鱼的地方,他们一般都是圈一小块地,收购的一定数量就用集装箱发往美国,加拿大,荷兰等国家的宠物店或者马戏团。有时也会利用野生动物走私毒品。)

我们落脚的营地附近,还有几个黑人的捕鱼帐篷。

那时候,每个星期都会有车进来送给养,并把木头运出去。木头运走后我们都会休息两天。

有一次,我们在往卡车上装木头的时候,一个陌生的黑人来到我们营地,在不远处看着我们装木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人打扮的很奇怪,光着脚,穿着一件很长很宽大的袍子,露着半边肩膀,脖子上戴着一条就跟今天那个黑人一样的项链,腰上缠着一条红蓝黑相间的腰带,手里提着一把巴西样式的开山刀。(是一种直刃刀,跟圭亚那常用的宽头弯刃刀不同,那种刀刚性极好,韧性很差,很容易断。)

我从来都没见过这种装扮的人,我见他在那站着也不说话,就走过去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他看看另一边捕鱼人的帐篷,问我:‘你们昨天捕鱼的时候有没有动我的网?’

我们确实在清晨出去收渔网的时候看到一张陌生的网,不是捕观赏鱼的那种细眼网,也不是捕大鱼的套网,而是一张蓝色尼龙线网。

狐狸,你知道的,蓝色尼龙线网我们只是在德姆拉拉河这样的大河面才会用的,”

“嗯,是的,那是捕卡洛斯(一种体型及其巨大的德姆拉拉河出海口附近生活的体型较大的大口鲇鱼),海牛(海牛是德姆拉拉河里极品的美味,我在自己种农场的那段时间曾经在一个傍晚跟巴易出去捉树蟹的时候网到过一只,味道说不出的鲜美,正如当地人所说的,海牛身上不同部位的肉分别有鸡肉,猪肉,牛肉的味道,说得一点都不为过)这类大东西用的。”我答道。

巴易点燃一支烟继续说。

“对啊,我当时就奇怪,什么人会放这样一张网在这河里,我表哥还用桨挑了一下那网,上面果然什么都没有。

后来我们就绕过它去收自己的网了,收完鱼往回走的时候路过那里没有发现那张网,我想可能是主人收回去了吧,这种网放一整天也不会捉到什么的。这时,听到这个古怪的黑人问起,就问他:‘是不是一张蓝色尼龙线网?’

‘是的,昨天我回去收的时候不见了,刚好看到你们的船从我下网的地方走过去,就来问一下。’

总算知道那网的主人是谁了,这么奇怪的人在那河里下那种什么都捉不到的网,也就不奇怪了,对不对?呵呵,”

巴易咧嘴笑了几声继续道:“我告诉他是见过那么一张网,不过往回走的时候就不见了,以为是他收回去了。他有些不相信似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就去我们附近黑人的捕鱼帐篷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那边有争吵的声音。几分钟后停下了,我看到那个打扮奇怪的人快步从那些黑人的帐篷里走出来,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他嘴里语速很快地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听语气像是很气愤的样子。

这时,木材已经装完了。

继父跟司机交代了几句走到我身边拍拍我道:‘孩子,那个朱克怎么了?谁惹他生气了?’

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我很好奇,问我继父:‘布什曼(巴易继父的名字),什么是朱克?刚才他过来问我有没有动他的网,我告诉他没有,后来他就去那边的帐篷了,可能跟那帮黑人吵了一架。’

继父听完我的话,看着那边的帐篷微笑着说:‘等着看好戏吧,那帮黑人要倒霉了。’

我还是不明白他的话,就问道:‘你刚才说的朱克是什么?那个黑人是朱克?是名字吗?’

继父告诉我:‘朱克是人们对苏里南雨林里一些黑人的称呼。他们自称是西非一个神秘部落的后裔,他们总是独来独往,他们总是在雨林中游荡,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

而且,每一个朱克都会一些巫术一类的东西,对惹上他们的人,朱克都会牢记在心伺机报复。

他们只要盯上某个人,那个人就一定会倒霉的。很久以前我有个朋友就是让他们给弄得家破人亡。

所以,知道他们存在的人都对这些朱克很忌惮,不会去惹他们的,那几个人可能不知道那朱克的身份,所以才会跟他吵架。’

我问继父:‘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朱克呢?我看他除了打扮奇怪点,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你注意到他戴的那条项链了吗?只有朱克才会戴那样的项链,吼猴头领的颈骨串成的,那红色,传说是用河怪的血染成的,白色的花纹是他们特有的标志,所以我一看到他戴的那项链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那天我们装完木头后,照例要休整一下,我跟表哥就拿了继父的弓箭去林子深处看看能不能搞点肉吃。

在猎到两只豚鼠后,往回走的时候,我们发现了那个朱克的小草棚。

因为继父的警告,加上表哥本来就了解一些朱克的事情,就没敢走太近。

表哥拉着我藏在离草棚有一段距离的灌木丛后边,想看那朱克在做什么,朱克坐在小草棚外边的一个树桩上抽着烟,风吹过来的时候隐隐能闻到是大麻的味道。

他抽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我和表哥以为他发现我们了,刚要准备跑,就见他起身回到了草棚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小鼓坐在地上开始敲起来。

听不懂他敲的是什么,一点都不像加勒比地区通常的那种鼓点。

我们见他一直在那敲,觉得无聊,就起身往回走。走出不远的时候,我们看到一个黑人肩上扛着一大卷渔网向我们走来,我们都见过他,就是那几帮捕鱼的黑人中的其中一个。

他经过我们的时候,我问他:‘兄弟,你给那人送渔网来了?’

可是他一句话也没说,眼神很迷茫的继续往前走。

我觉得事情古怪,就建议表哥在后边跟着他,看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后边小心翼翼地跟着。

不一会儿,他到了那朱克的草棚旁边。我跟表哥藏到上次躲藏的那片灌木后面。

那黑人到了朱克的草棚前把渔网放下,站住不动了。

那朱克问他:‘你拿的渔网吗?’

黑人回答:‘是的,我给你送回来了。’

‘里面的东西呢?’朱克放下鼓槌问道。

黑人想了一下会儿说:‘跑了。’

我当时很奇怪,那种网在那河里还真能网到活物?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用的是一种我们都听不懂的语言。

再后来,朱克又拿起了鼓槌开始敲起来,黑人随着鼓声转身快步往回走。

他走路的样子很奇怪,两只手直直的垂着晃来晃去好像没骨头一样,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我跟表哥很害怕,蹲在灌木丛里没敢动。

因为那朱克一直往这边看,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鼓槌把鼓收起来,嘴里哼着曲子,开始整理渔网。

我们见他不再注意这边,悄悄起身往回走。

到了我们帐篷天已经快黑了。

继父在帐篷门口等我们,看到我们回去了,有些担心的问我们:‘你们去哪儿了?刚才那边黑人帐篷里出事了,有一伙人慌慌张张抬着一个他们的伙计离开了,帐篷也没收就走了。

我去另一个帐篷问的时候他们告诉我:‘那个伙计两个胳膊都软了,摸不着骨头,而且神智也不清醒,一直在说jah jah 保佑我,跑了,它跑了。他们一起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怕他死掉,就抬他出去看医生了。’

我跟表哥明白,是那朱克干的!

狐狸,你不知道,当时我腿都有点软,如果那朱克当时发现了我跟表哥,还不知道会对我们怎样呢。朱克太恐怖了。”

“那后来那人怎样了?治好了吗?”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事情后来的发展。

巴易两手抱起放在后脑勺上,懒洋洋的说;“不知道,一直到我们离开,他们也没回去,狐狸,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那么吃惊吗?”

不等我接话,他继续道:“因为我在林子里确实曾经误杀了一头母鹿,在清理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头怀孕的母鹿。因为不想浪费食物,带回去吃掉了,并没有告诉营地的人是一头怀孕的母鹿,这件事情只有我自己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太奇怪了!

还有,他说不要吃鲇鱼。狐狸,你知道,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鲇鱼,这个朱克好像能看透人的心思一样,真可怕。

他盯着你看的时候,给我一种所有的防护都失效,任他宰割的感觉,算了,不管他了,喝酒。”

我开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道:“嗯,不管他了,中国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来日是与非,呵呵,罗吉,别想了,喝酒。”

“哈哈……中国话还真有意思,来,兄弟们,今朝有酒今朝醉。”巴易又开了一瓶,递给罗吉。

罗吉这时也渐渐恢复了常态,拿着酒瓶“啵”了一声,咧嘴笑道:“兄弟们,干杯。”

雨下了一整晚,我们也喝了一整晚。清早,索菲亚挨个儿把我们拍起来,硬拖着让我们帮忙打扫卫生。

于是,我们醉眼朦胧的打扫完卫生各自回家睡去了。

我回去一觉睡到晚上,起床的时候头还有些晕沉沉的。

跑去冲了个冷水澡清醒了一些,去冰箱拿了瓶苏打水一口气灌下去,总算舒服一些了。昨晚喝的确实有些多了,不知道巴易醒了没有。

要过去找他计划一下明天需要买的东西,进了雨林,万一漏了什么需要的物品可没地方补。我穿上衣服出去找巴易。

快到巴易家门口时,遇到邻村的小猪(邻村的一个黑人,名字叫布莱恩,因为以前在我们农场猪棚里干过一段时间,村子里人都叫他小猪,他很喜欢到考维敦来玩,跟这里的人关系都不错)从巴易家出来。

他看到我就问:“狐狸,中午我去找过你,你在睡觉叫都叫不醒,你知道吧?拉姆出事了。”

我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感觉,急忙问:“出什么事了?他昨晚不是一直在家呆着的吗?”

这时巴易也出来了,看他样子已经知道发生的事情,脸上带着一丝悲伤的样子,他关上院门转身道:“刚才小猪过来都告诉我了,走吧,去罗吉家,咱们路上说。”

我已经隐隐预感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猪跟我们一起匆忙往罗吉家赶去。

路上小猪告诉我,早上他去罗吉家买面包,商店没开门。

听他家邻居说,昨晚拉姆在家里偷喝完酒后又发病了,连夜送去乔治敦医院抢救,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家只有他妹妹在家。小猪去问,他妹妹还不知道结果,到中午的时候他又去打听,结果,拉姆没抢救过来,已经走了。

琼阿姨委托他帮忙到村子里各家报信,到我那儿的时候我在睡大觉。

他在院门外叫了一会儿没人答应,转到巴易家,他也在睡觉。他回去吃过晚饭准备再回罗吉家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路过巴易家看到大门开了,就进去告诉了巴易拉姆的事情。

十几分钟后我们到了罗吉家。

拉姆的丧事当天晚上就开始准备了。

跟中国传统的丧事不同的是,普通人家办丧事没有国内那么繁琐的形式。他们称为wick house。(记得好像是这么拼写的,说得多写得少,让我对一些单词的拼写很陌生,记得以前查过,这应该是苏格兰那边的风俗,不知道怎么会跑到圭亚那了。)

在七天的丧事中,在院子里搭一个棚子。然后准备酒和咖啡,饼干,奶酪,茶,这几样东西。再就是扑克,多米诺骨牌。

在印度宗教音乐中大家喝酒聊天,打扑克玩骨牌,陪伴失去亲人的人,一般都是到午夜,也有人玩通宵的。

总之,酒茶饼干等物品会一直供应,期间很少见到如国内丧事上那么悲伤的哭丧者,或许这也是圭亚那人乐天性格的一个体现。

也有例外的,毕竟失去的是亲人,不伤心是假的。

村子里有一个不是很熟悉的人,在我刚搬到这村子的时候在家门口出车祸去世了。

我那时也好奇圭亚那的丧事是怎么办的,就跟着一个朋友去了他们家。

楼下是人群在喝酒聊天,死者还没有孩子,他唯一的亲人就是他妻子。

在两个朋友的陪伴下,他妻子坐在楼梯上无声的流泪。边上两个劝她的人也被感染的泪流满面,这是我在圭亚那见过的最凄惨的丧事了。

后来还有一次,感染力就差多了,在我看来甚至有点戏剧性的味道。

那是特里的侄女,尼克的姐姐。

她的另一个弟弟,也就是尼克的哥哥,也是淘金客,在特里的队里干潜水员。

因为一些小事惹了当时营地里一个做饭的印第安女人,就在一个工作期结束准备回家的路上,中途休息时,突然大喊头疼。然后就从吊床上掉下来满地翻滚,几个人都按不住。

特里把所有装备都留在那里,带着几个人急急火火的把他这个侄子送到了乔治敦的国家医院。

无奈医生也查不出是什么病,只说可能是脑溢血,可是又查不到出血的迹象。脑溢血,据我所知,当时人就能昏迷或者挂掉的,可是据特里说,他侄子是一路大喊大叫着到的乔治敦国家医院,这点实在诡异。

就这样,他喊了一整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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