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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200天(19)罗本岛的曼德拉

作者:耕读希望
非洲200天(19)罗本岛的曼德拉

1999年12月11日,南非罗本岛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列为世界文化遗产。评价如下:

“罗本岛的建筑,特别是那些在20世纪后期用来关押政治犯的最安全的监狱,是阴暗历史最有说服力的见证。罗本岛及其监狱建筑象征人类精神、自由和民主战胜压迫取得胜利。”

参观罗本岛可以说是这次非洲旅行的重中之重。我一直非常渴望了解这个关押了曼德拉的小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曼德拉是怎样在这里度过18年的牢狱生活的?

2013年12月10日,全世界91个国家元首,政府领导人及国际组织的代表亲自来到约翰内斯堡参加曼德拉的葬礼。葬礼规模宏大,堪称人类近代以来最大的国葬。曼德拉以他人性的光辉,信仰的魅力,突破了文化、种族、宗教、意识形态的不同阵营,成为近代史上唯一能让全世界都无比尊重的政治家。

他不单是欧美阵营的偶像,连查韦斯,卡斯特罗都封他为伟人。在他的葬礼上,美国总统奥巴马和他50年的宿敌卡斯特罗放下仇恨,握手言欢。中国的比昂乐队为曼德拉专门创作了歌曲“光辉岁月”,曲调激情四射,家喻户晓。

曼德拉是怎样成为集世界荣耀为一身的伟人的呢?罗本岛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吗?

罗本岛的票很难订,船上碰到的几个英国人都在开普敦等了两周才拿到票。多亏我提前二个月就网上预订好了。

从开普敦坐船到罗本岛需要45分钟。海浪起伏颠簸,尤其是靠近岛时,整个船像醉汉一样左右摇摆,晃得我晕头转向。

想象中以监狱著称的罗本岛一定阴森恐怖,上岛一看,风景却是出乎意料的秀丽。郁郁葱葱的绿,海天一色的蓝,满园春色,鸟语花香,成群的海豹慵懒地躺在海边晒着太阳。如果不是扑入眼帘的高墙铁网,你一定会以为这里是养尊处优的度假村呢。

罗本岛是南非开普敦附近的岛屿,面积约13平方公里。历史上曾经关押过英国犯人,也曾作为精神病人,麻风病人的隔离所。后来南非政府专门用来关押政治犯。 种族隔离废除后,罗本岛成为博物馆正式向公众开放。

从1960年到1991年,这里曾前后囚禁了3000多名南非黑人政治犯,南非前总统曼德拉曾在此关押达18年之久。

罗本岛的导游都是志愿者。他们或是曾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或是曾在这里工作过的狱卒。给我做导游的是位40多岁的中年人,瘦削的身材,笔直的腰板,满头卷曲的黑发夹杂些许银丝。他曾经在罗本岛监狱呆了5年。

进到监狱的饭厅,看到墙上挂着一个菜谱。岁月沧桑,菜谱的纸质变得发黄。 上面写着根据肤色划分的犯人每天摄入蛋白质,糖类等等不同的量。其中,印裔犯人每日肉类60盎司,果酱和饮料10盎司;黑人犯人肉类只有50盎司,没有果酱和饮料。在罗本岛的所有犯人中,肤色将决定他们每天的食谱。

非洲200天(19)罗本岛的曼德拉

我来到5号牢房,门上有一张白色卡片,写着:纳尔逊·曼德拉/466/64。当年46岁的曼德拉因为组织反种族隔离活动被判处“终身监禁”。到了罗本岛后,他被换上标号46664 的囚服。前面三位数466,意为 1964 年的第 466 名犯人。

这是间4平方米的囚室,右上方的高处开着一个小铁窗。房间粗一看感觉就像是钢筋水泥封闭的盒子。窄小的地铺放着两张毛毯,旁边是一张小凳和一个用来当马桶的木桶。

我到岛上时正赶上早春,中午气温37度,连空气都是热烘烘的。听导游说,这里的冬天中午很热,早晚的气温却很低。在寒风刺骨的冬季夜晚,曼德拉只能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靠两条薄毛毯御寒。每当烈日炎炎的盛夏,岛上气温高达40多度。牢房犹如蒸笼,蚊子在昏暗的铁窗内嗡嗡鼓翅飞舞,挥之不去。

1米85的大个子曼德拉在这个小盒子里,18个寒来暑往,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个人需要怎样的意志和信仰才能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中坚持下来。

曼德拉出生在一个大酋长家庭,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他当过律师,年轻时立志走上追求民族解放的道路。

1958年南非当局推出的《班图斯坦法案》强制将1000万黑人限制在占南非领土12%的土地上,实行种族隔离制度。曼德拉毅然投身于反对种族隔离的斗争中。他成为非国大武装组织民族之矛的领袖,计划用武装斗争的方式来对抗政府的暴力镇压,因而被南非当局以颠覆国家罪判处无期徒刑。

曼德拉在法庭上发表了一个长达4小时的声明,他向全世界阐明,他的最高理想是建立一个人人有平等机会、和谐共处的自由民主社会。他愿意为实现这个理想牺牲自己。从那时起,曼德拉开始了长达27个春秋的铁窗生涯。

随着导游的车,我来到了石灰场。突兀的怪石在火辣辣的太阳直射下,白亮亮的一片。可以想象盛夏时这里一定像个烧烤的炭炉,滋滋冒火。曼德拉戴着镣铐,每天 9 个小时用锤子将石头凿成小块。日复一日的劳作,石灰石不断溅入眼里,他的视力严重受损,得了严重的眼疾。当年曼德拉在这暗无天日的苦役折磨中是怎么想的呢?我猜他一定有要把这黑暗无边的日子过到底的决心。对于曼德拉这种有理想的人,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 信仰的力量让他山高水险不惧,坐穿牢底不悔。

曼德拉要把监狱的日子活出无人能及的精彩。在4平方米的牢房内他坚持每天跑步45分钟,做100个俯卧撑,200个仰卧起坐,50次下蹲。正如曼德拉自己所说:你若光明,这世界就不会黑暗。你若心怀希望,这世界就不会彻底绝望。你如不屈服,这世界又能把你怎样。”

对于曼德拉来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监狱不让学习,也不提供各种书籍,他就不断向国际红十字会等组织请求。最终,在他的带领下,狱友掀起了攻读学位的热潮。夜晚的牢房变成了自习室。很多大字不识的囚犯,在这里学会了认字。罗本岛监狱后来被很多人称为罗本岛大学。

导游告诉我说,他原本文化不高,在罗本岛的几年,他一直在努力学习,还拿到了大学学位。

他回忆牢狱生活时说:那是我一生中度过得最充实的一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知识,我的每一天都过得有力量, 心情愉快地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劳苦。

我能感觉到导游目光中那火一样的激情。他似乎不是在解说阴森恐怖的监狱,而是在追忆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一种战无不胜的理想主义情怀。

非洲200天(19)罗本岛的曼德拉

一个志在高远的人再难的日子也能过成一首诗。你改变不了苦难,但你能改变中间的过程。在罗本岛的每一天,曼德拉总是面带微笑,走起路来昂首阔步。他与织布鸟一起哼唱,与松鼠一起翩翩起舞。他迷上了种菜,他的种菜技术一流,种啥活啥。1982年,曼德拉被转移到波尔斯摩尔监狱。监狱没有土地,他就在楼顶上,把16个汽油桶一分两半,分成32个大盘,种下了番茄、辣椒和洋葱等各种蔬菜。对于曼德拉来说人生美丽, 未来可期。

在罗本岛的18年,曼德拉潜心研读各类书籍。他完成了伦敦大学的法学学位,继而又攻读经济学。他认真研究了世界各国的政治制度,认为废除南非的种族隔离,并不一定采取武装暴力的手段。此时的曼德拉已经从一个崇尚暴力革命的热血青年变成了一个有着缜密理论体系和框架的政治领袖。为了避免流血牺牲,他决定不计前嫌,放弃仇恨,与白人和解,争取全世界人民的同情和支持。

一个在原来在罗本岛工作过的狱卒说,曼德拉一直在有意锻炼自己的性情。对白人狱卒他变得更加和善热情,并非阳奉阴违,而是从内心去包容,去接纳。他在用宽恕化解仇恨

1990年南非解除种族隔离。1994年,76岁的曼德拉正式当选南非总统。在自己的总统就职典礼上,他邀请了罗本岛上监押他的看守。

仪式结束后,曼德拉走到看守面前平静地说:在走出囚室,经过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那刻,我已经清楚,如果自己不能把悲伤和怨恨留在身后,那么我其实仍在狱中。

非洲200天(19)罗本岛的曼德拉

罗本岛世界文化遗产的标志像一个空心的窗户,这头是阴森恐怖的监狱,那头是开普敦美丽的桌山

曼德拉一生深受白人欺压, 其中经历了27年牢狱之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是凭什么样的力量既胜了孤独又放弃了仇恨,最终实现自己宏伟理想的呢?

高尔基说:信仰是一种情感,是一种伟大的创造力。

罗本岛的18年给了曼德拉一个重塑信仰,实现信仰的机会。在罗本岛,他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不仅完成了一个重大的思想转折,而且真正修行成为一位伟大的精神领袖。

经常听到这样的说法:如果你一生只有一次去南非的机会,你一定要去罗本岛。在我看来,罗本岛是人一生中必须要去的地方,它不仅在讲述曼德拉的故事和南非的历史,而且也在拷问每一个来访者的灵魂。

赫拉利在《未来简史》指出:瘟疫、战争与饥荒已经不再是世界的主角,人类未来要解决的三大问题是长寿、快乐和信仰。 而这三点都可以在罗本岛得到启示。

曼德拉去世时95岁,无疾而终。非洲和曼德拉经历相似,一生在监狱的水深火热中度过几十年的政治精英不乏其人。他们很多都是活到百岁的长寿老人。他们没有精确计算卡路里到小数点后两位数,也没有终日追寻各类营养滋品,不可能天天泡在医院查体,更不会终日发出衰老的哀叹。他们有的是心之所向,无问西东的信仰。

当一个人,能不失初心,爱我所爱,行我所行,无问西东时,这个人是永远年轻的,也是永远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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