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瀚椒：俄乌战争后的土耳其能源地位
作者：杨瀚椒，北京语言大学中东学院研究生，土耳其研究中心研究助理
来源：北语国别院
微信平台编辑：周悦
2022年4月，德国康拉德·阿登纳基金会（Konrad Adenauer Foundation）向德国保守派议员提交了一份机密报告，表示土耳其作为欧洲的战略能源枢纽，可以在欧洲的能源战略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同时建议德国和土耳其加强合作，解决日益严峻的能源问题。
俄罗斯和乌克兰守卫黑海运输路线，双方的冲突切断了路线从东欧到巴尔干半岛通过黑海，从而阻碍大宗商品的运输，进而导致国际食品和石油价格的持续上涨，金融市场的动荡，并最终给土耳其和其他国家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土耳其位于欧亚大陆的交叉口，一直是海湾国家和里海国家出口石油和天然气的运输走廊。由于缺乏能源储备，土耳其60%的能源消耗需要进口。随着土耳其石油和天然气需求的不断上升，能源已成为影响土耳其国内和外交政策的一个主要因素。因此，安卡拉制定了多元化的能源战略，通过建设国际能源走廊、推进与欧洲国家的能源谈判等方式，以满足自身经济发展对能源的需求。
在俄罗斯-欧洲能源博弈中，土耳其发挥着关键作用。对欧盟来说，在其能源战略的选择中，大力发展新能源技术不仅需要技术条件，而且影响传统能源市场，面临一系列风险和挑战；在一定程度上，从美国进口天然气也不切实际，既缺乏足够的液化天然气载体，也没有足够基础设施支持；在从中亚和其他地区进口能源的同时，土耳其将是未来能源运输的重要一环。同样地，对俄罗斯来说，为了减少能源的过境的风险，土耳其将是实现其目标的最佳选择。因此，可以这样说，在俄罗斯-欧洲的能源博弈中，土耳其是一个不可忽视的角色，其在世界能源战略中的地位将继续提高。
一、土耳其的能源战略地位得到了显著改善
无论欧盟是减少对俄罗斯对能源的依赖，加速其能源进口多元化战略，还是俄罗斯避免能源通过乌克兰过境的风险，稳定其在欧洲的能源贸易市场，土耳其都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在这方面，由于局势，土耳其的能源战略地位得到了改善。
具体来说，作为一个重要的能源过境国，土耳其虽然目前本土油气储藏较为匮乏，但仍具有三个显著优势。首先，横跨亚欧的绝佳地理位置使土耳其成为了重要的能源过境国。一方面看，每天都有大量来自俄罗斯、中亚和中东的油气经船运自土耳其海峡源源不断地输往欧洲。另一方面，大量油气管线也在土耳其构成了巨大的能源运输网络。就石油而言，土耳其境内有1970年竣工的基尔库克-杰伊汉管道和2006年建成的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管道等经高加索、中东地区至地中海沿岸的诸多输油管线；就天然气而言，土耳其不仅是欧盟和俄罗斯分别主持修建的“南方天然气走廊”（TANAP）和“土耳其溪”（Turk Stream）项目的重要过境国，还与伊朗协同建设了大不里士-埃尔祖鲁姆天然气管线，使伊朗的南帕尔斯气田成为了土耳其的稳定供气来源。其次，土耳其灵活的外交政策使之在能源生产国和消费国之间左右逢源。自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土耳其既是欧盟的重要能源抓手，也是俄罗斯规避能源过境风险、稳固欧洲市场的重要枢纽，能源战略地位由此不断上升。在可预见的未来，土耳其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能源优势，成为巴尔干各国乃至整个欧洲的能源运输“缓冲带”，拥有极强的潜力。
最后，土耳其最近在黑海附近的新发现，即将摆脱其能源净进口国的地位，为了寻找天然气和石油，土耳其一直在黑海进行钻探作业。2020年8月，埃尔多安总统宣布在Tuna‑1地区发现了3200亿立方米天然气，该地区后来命名为萨卡里亚油气田。同年10月，在同一地区又发现了8500万立方米天然气，目前萨卡里亚气田已探明油气储量排名世界第十二，是重要的深水气田之一，预计2023年竣工，未来将成为土耳其国内的稳定气源。土耳其能源部长法提赫·唐梅斯（Fatih Donmez）表示，萨卡里亚天然气田将在 2027 年产能达到峰值，届时可满足土耳其近三分之一的国内需求。黑海天然气的发现是土耳其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标志着土耳其即将实现天然气自给，使之集能源产地和能源中转站于一身，实现能源地位的提升。
二、土耳其的能源战略意义
土耳其能源地位的提高得益于俄罗斯和欧洲之间的能源博弈，并已成为土耳其实现国家战略目标的一个重要支点。因此，土耳其不仅可以获得足够的能源供应，提高能源多样化水平，而且还可以为与欧盟进行政治谈判获得筹码。
在正发党的领导下，土耳其的国内经济取得了快速的增长。然而，国内能源的短缺已成为制约其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最大瓶颈。土耳其国内近75%的能源消费依赖于进口，其中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占土耳其能源消费结构的重要比例，能源进口支出占该国经常账户赤字的2/3以上。总额超过650亿美元)。俄罗斯是土耳其最大的能源进口来源国，并严重依赖俄罗斯的能源。随着土耳其河的开通和运营，土耳其不仅可以获得相对充足的天然气供应，而且还可以从过境费中获得可观的收入。根据俄罗斯和土耳其之间的协议，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将每年提供14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向土耳其国内市场通过未来土耳其流，同时增加土耳其的天然气供应通过蓝色流每年30亿立方米，欧盟支持的TANAP和TAP管道也将满足土耳其的天然气消耗，并有助于减少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提高其能源进口多样化水平。TANAP管道的主要天然气来源是中亚-里海地区（可能包括中东部分地区），其中每年6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将进入土耳其国内市场，其余的将运欧洲市场。可以说，在目前的欧亚大陆能源网中，土耳其不仅可以获得足够的能源供应来满足自身的能源需求，提高其经济实力，还可以减少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改善其能源进口的多样化。
加入欧盟是土耳其长期以来的愿望。然而，由于各种障碍，土耳其的入盟进程一直很缓慢，而且它仍然只是欧盟的一个候选国。能源问题使土耳其和欧盟成为一个拥有共同未来的共同体，甚至可以说，土耳其有更大的主动性。欧盟目前在能源领域最大的问题是供应安全，而使能源进口的来源和途径多样化至关重要。土耳其的西部是欧盟国家，东部是中亚和中东等能源丰富的地区。目前，土耳其是《欧洲能源宪章》的签署国，并遵循与欧盟签订的共同能源条约。乌克兰的危机加剧了俄罗斯和欧洲之间的能源博弈。2015年初，欧盟委员会开始组建欧洲能源联盟，以进一步维护欧盟的能源安全，促进成员国之间的政策沟通。对土耳其来说，能源联盟为加入欧盟提供了另一个渠道，其在能源领域的重要战略地位已成为与欧盟谈判的一个重要谈判筹码。能源联盟的成员享有与欧盟成员国享有同样的待遇，在能源方面，这可以被称为功能性的欧盟成员国。作为能源联盟的成员，土耳其在能源事务上享有与欧盟成员国平等的权利，这将对其加入欧盟产生重要的杠杆作用。此外，加入能源联盟，接受统一的政策监管，融入到欧盟大市场，也将为土耳其真正成为能源中心提供外部制度监管条件。尽管如此，土耳其仍有一个加入欧洲能源联盟的开放选择。近年来，随着土耳其的“东向”外交战略日益突出，土耳其在加入欧盟问题上的紧迫性有所下降。一方面，随着俄土经贸关系的升温，俄罗斯曾向土耳其伸出“橄榄枝”，将其纳入自己领导的欧亚经济联盟；另一方面，为了维护自身的能源安全，促进能源进口的多样化战略，土耳其是一个需要依靠的重要合作伙伴。为了使自己的国家利益最大化，土耳其必然会在两者之间出售。无论是加入能源联盟以迫使其成为欧盟的正式成员，还是出于经济原因加入欧亚经济联盟，土耳其都将是赢家。至于欧盟能否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伤害，这取决于它对土耳其给予了多少利益。
三、土耳其的能源过境所面临的风险
如上所述，由于短期能源供应短缺，俄罗斯在欧盟能源进口总量中占绝对主导地位，而来自中亚、中东等地的出口资源则不能完全满足欧盟和土耳其的需求。作为TANAP的重要天然气供应系统阿塞拜疆沙德尼兹气田的二期项目预计将于2018年首次向土耳其输送天然气，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将推迟到2019年。事实上，据估计，在2020年至2025年期间，TANAP每年100亿立方米的供应将只满足欧盟天然气进口需求的不到3%，这仅相当于目前从尼日利亚的进口规模。最近，伊朗核协议的全面达成为西方和伊朗之间的能源合作带来了好消息。然而，伊朗作为一个可靠的天然气来源仍然受到限制。例如，在能源需求高峰季节，如冬季，伊朗可能会考虑更多其自身的能源需求，而且价格也可能高于俄罗斯。由于区域安全局势的影响，伊拉克和库尔德地区政府在短期内对其出口规模并不乐观，难以满足欧盟的能源需求。此外，作为一个能源枢纽，土耳其在基础设施方面也面临着一系列问题，其国内的储能能力限制了其能源再出口能力。
此外土耳其作为过境国的能源管道在亚洲和中东等较为动荡的地区，安全问题已成为土耳其能源过境国必须考虑的重要风险因素。在中亚，“三股势力”全年影响该地区的安全稳定，威胁亚洲油气管道的有效运行，中亚的非传统安全因素。
油气管道的建设和运行面临着重大的安全挑战。在中东地区，该地区的安全局势甚至更加严重。由于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的威胁，土耳其与伊拉克和库尔德自治政府之间的能源合作一度被阻。从伊拉克到土耳其的石油和天然气管道经常被武装分子破坏，例如以基尔库克-切伊汉石油管道为例，自2003年以来，这条管道已经损坏了好几次，使得难以达到管道的预期运输能力。中东动荡以来，地区安全和政治形势受到很大影响，不仅限制了相关国家在能源领域的合作，油气管道计划建设“过早死亡”，也对该地区的安全稳定造成了巨大的破坏。最近出现的“伊斯兰国”不仅在中东地区进行了袭击和掠夺，而且还将其“利爪”扩展到了能源领域。据国际能源机构(IEA)估计，“伊斯兰国”从伊拉克的油库和管道窃取了约300万桶原油，利用原油走私来获得资金。伊拉克的石油工业面临着来自“伊斯兰国”的严重威胁。如果事情继续这样下去，伊拉克和中东国家的能源产业将面临巨大的安全风险。
对欧盟来说，减少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促进能源进口来源和路线的多样化是重要的战略考虑因素。俄罗斯的利益在于，通过避免从中亚向欧洲市场出口廉价天然气来维持其垄断地位，并通过促进土耳其作为一个可靠的能源运输国来减少对乌克兰的过境依赖。此外，中亚国家内部对资源开采权也存在争议。多方的利益冲突集中于油气管道的博弈，各方都强烈支持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管道。为了使自身利益最大化，土耳其对不同的管道采取了不同程度的支持。然而，这使得利用土耳其作为过境国的能源进口国面临更大的风险。例如，纳布科管道成为了能源管道游戏的受害者，这不仅失败了土耳其成为能源运输国的计划，而且损害了石油和天然气管道建设者和支持者的利益，并影响了相关各方的战略布局。受乌克兰冲突的影响，俄罗斯放弃了南溪管道，并将其转移到土耳其。虽然土耳其可以获得土耳其河的资源补充和天然气进口折扣，但它对中欧、南欧等地的能源进口国产生了负面影响，必然要担心其能源供应的安全。
结语
在俄罗斯和欧洲之间的能源博弈中，乌克兰作为能源运输国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影响，土耳其凭借其多重优势，显著提高了其能源战略地位。土耳其独特的地缘战略地位是土耳其成为能源运输国的自然条件，俄罗斯和欧洲之间的能源博弈为促进其能源地位提供了重要的外部环境。土耳其在减少欧盟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和加速其能源进口多样化战略、避免俄罗斯能源通过乌克兰的风险以及稳定俄罗斯与欧洲的能源贸易方面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然而，土耳其作为一个能源运输国，也有一些固有的风险。为了避免这些风险，土耳其和这两家能源供应商都需要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来应对这些风险。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任何油气管道的设计和建设都与地缘政治方面的考虑是分不开的。土耳其能源战略地位的改善通常取决于俄罗斯和西方国家之间的游戏，以及它处理危机的意愿和能力。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公众号立场
数字经济智库
政治学与国际关系论坛
为了更好的服务数字中国建设，服务“一带一路”建设，加强数字经济建设过程中的理论交流、实践交流。来自中国数字经济以及“一带一路”建设领域的专家学者们成立了数字经济智库，为数字中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商务部原副部长魏建国担任名誉院长，知名青年学者黄日涵、储殷等领衔。政治学与国际关系论坛是数字经济智库旗下的专门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