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小木箱
◎房建军
一直不敢相信娘已经走了,总以为娘出了远门,说不定哪天就会回到我身边,笑着对我说:“儿子,我回来了。”但是每每从梦中哭醒,才知道娘真地去了天堂,再也不能回来看我。
我把娘的一个小木箱带在身边,就好像娘一直陪在我身边。这个木箱是娘的陪嫁,它长四十公分,高二十五公分,宽二十公分。紫色的油漆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开始剥落,看起来普通的一个小木箱,在我心里却有沉甸甸的位置。
农村的卧室都有一个叫“过棚儿”的东西,从我记事起,娘的小木箱就放在那上面,上面永远挂着一把小铁锁,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它就像一个魔术盒,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变出什么东西来。那时父亲会石匠手艺,帮人家修完房子的时候人家会给一些小食品,比如咸豆腐干,花生之类,娘通通放进小木箱里,它永远是我每天睡觉前一个甜蜜的牵挂。
小时候我们家生活很困难,小孩子基本没有什么零食吃。那时候外婆家的境况要好一些,外婆经常会给我们带一些诸如饼干之类的零食,娘就把它们放进小木箱,不定时拿出来给我们姐弟分几块儿,那时娘对我非常偏爱,不管分什么东西,总会给我多一点。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每当秋冬季节换季的时候,皮肤总会发痒,挠得身上有的地方都血糊糊的,晚上痒得都睡不着,想了好多办法也治不好,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一个偏方,用咸菜擦皮肤会除根儿,于是娘每天晚上都会切几块儿咸菜给我擦全身,开始的时候皮肤刺激得很疼,于是又哭又闹,妈妈甚至会跟着掉泪,我从小就害怕娘哭,娘一掉泪,我哭得再厉害也会马上戛然而止。娘就会从那个小木箱里拿出一块儿饼干或是桃酥给我,以至于皮肤刺激不再疼的时候也会假装很疼,会大声哭喊,骗娘拿饼干给我。姐姐妹妹都挨过娘的打,而娘从来不打我,即使我闯了再大的祸,也最多呵斥几句。
记得一个下雪的冬天,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兴奋极了,放学后叫上小伙伴在雪地里疯闹,棉袄湿透了,靴子湿透了也不在乎,疯到傍晚的时候,气温更低了,突然觉得很冷,于是呼喊着伙伴各自回家了。回到家的时候,我给娘说脚很疼,娘把我的湿棉鞋脱下来,只见我的双脚已经冻得通红,娘又气又疼,用手使劲搓我的脚,最后娘掀起衣服,把我的双脚放在她的肚子上,我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脚底传到心底,说:“娘的肚子真暖和”。娘像变魔术一样从小木箱里拿出一把花生,说:“先吃点垫一下肚子,一会儿喝点热稀饭就好了,以后不许去玩雪了。”
记得去读寄宿高中的前一天晚上,娘从小木箱里拿出五块钱,对我说:“这五块钱带在身上,急用的时候拿出来花。”我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也不知道小木箱里还有钱。这五块钱一直陪我半年多,直到有一次生病才在学校医务室花了一块钱买药。
后来生活越来越好,小木箱也早已不再挂锁,娘开始用它装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一次开玩笑说:“娘,这个小木箱是个传家宝啊,将来你要传给我啊。”娘笑着说:“行啊,你要是不嫌弃,等我百年之后你就留着吧。”
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健康的娘突然被癌症击倒,娘好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有一天对我说:“那只小木箱你拿去吧,看来我用不上了。”我伤心地对娘说:“不啊,娘你没事的,你还要活好多年的啊。”
我日夜陪在娘身边,有天晚上,睡梦中的娘突然抽搐起来,眼角有泪水流出,我最怕娘哭,于是轻轻呼唤,娘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我却再也睡不着,仔细端详娘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已经刻在骨子里的那张越来越消瘦的脸,想起了外婆离世的时候,娘哭得声嘶力竭,撕心裂肺,我害怕极了,一步不离地搀着娘盯着娘的脸而无能为力,那毕竟是她的亲娘啊,而现在即将离开我的是我的亲娘啊。
娘弥留之际,已经说不出话,她看看我,又看看“过棚儿”上的小木箱,我已经控制不住我的泪水,哽咽着说:“娘,我会好好保管这个小木箱的。”娘微微地笑了……
娘走了,带着我无尽的遗憾,我的身体的一切仿佛被掏空,只留下这个小木箱,我选了一张娘在花丛中的照片放进小木箱里,我把小木箱放在床边,就像娘一直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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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房建军,莱州人,1968年8月2日出生,中共党员,1988年毕业于莱州市建筑技术学校。烟台市散文学会会员。曾就职于乡镇企业,做过企业管理,后下海做过个体,目前是一名出租车司机。热爱生活,喜欢文学,旅游,摄影,跑步,一名马拉松爱好者,已参加过北京,济南,无锡,徐州,青岛等15个全程马拉松,跑一个马拉松,了解一座城,希望有生之年通过马拉松了解全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开阔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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