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青未了 |张德红:父亲的自行车

作者:齐鲁壹点
青未了 |张德红:父亲的自行车

文|张德红 编辑|燕子 图片|网络

父亲骑上自行车向城里去了。

自行车在那时可是个金贵的大物件,一个村里才几辆哩。不似现在的家庭轿车,停的街边两排密不透风。

父亲的自行车崭新崭新的,车的横梁、竖梁、斜梁、后载座全用二寸宽的薄皮皮带子缠绕着,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自行车把闪着金属的光,整个自行车就只剩下塑料带子在耀眼地向人们宣示着它包裹不住的显赫。自行车,是当时普通民众遥不可及的“中国梦”。

父亲在市内衣厂当临时工。

父亲命苦。父亲十六岁时,爷爷死了。爷爷得了痨病,大口大口地吐血,花光了家中的积蓄。爷爷靠着独轮车走街串巷做小生意,挣了点钱,在市里租了个小门面,带着全家人在市里轧面条,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正当爷爷大展宏图时,却……

父亲望着高大的轧面条机,望着他的两个年幼的弟弟,望着他的母亲我的奶奶发愁的脸。轧面条机全靠人力摇动。父亲和他的两个小弟弟只能干些打杂的活。失去了爷爷这个顶梁柱,这摊生意做不下去了。 父亲带着全家人回了乡下的老家。

日子仍就不好过。当时是生产队,父亲和我的两个小叔叔三个人挣不了一个大人的工分,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连温饱也不能保证。奶奶带着父亲步行又到了市里,找到以前常买爷爷面条的一个好友,介绍到市内衣厂做临时工。一天能挣二块钱。除了一块五买一个整劳力工分,还能剩五毛钱。全家人的温饱总算解决了。

时光艰难地往前挪着。父亲若是想回一次家就全靠步行。市里离家十九公里。父亲下了班步行到半夜才能回到家,天不亮再步行往厂里去。父亲好想拥有一辆自行车。有了自行车,就可以每天回家了。

三年后机会终于来了。厂长看上了父亲。厂里要卖货,父亲管抬重过秤,会计在一旁记帐,会计等过完几十秤后,再用算盘总结。最后一秤刚过完,父亲说:“一共是多少斤,合多少钱。”会计和厂长看了看父亲,一脸不相信。父亲又说:“每一秤从前数,从后数,我也知道准确数字。”

厂长呆了。会计记的帐和算盘的总数都在那放着。

父亲破例成了厂里的采购员。这可是当时最肥的差事。厂里好多有关系的人都在争取。出差时有伙食补、住店补。父亲从家里带着干粮,能凑合就不住店,回家时还能从外边捎点紧俏物资,每件赚个几 毛钱的差价。 几年下来,父亲用手中的积蓄买下一辆上海产永久牌自行车。父亲对我说:“你爷爷一直心心念念的要买一辆自行车。”

父亲骑自行车到市要差不多一个小时。路上,无论农闲农忙,好多乡下人都认识父亲。那时风靡一时的红色晴纶秋衣,是很紧俏的。集市或门店,除了贵,还常常断货。那时候,厂里价格分三个档次,出厂价,批发价,零售价。父亲是采购员,可以拿到出厂价,但是量不大。没经过那时代的人,不知道红色晴纶秋衣的魅力。红秋衣的领子外翻到所有衣服的领子外,红灿灿地显眼,然后信步走到人多的地方,乡里乡亲看见了,用手指捻捻红秋衣领子:“啧啧,这料子,这颜色!啧啧。”平淡的生活瞬间有了滋味,苦难的日子总算有了幸福的苗头。路上的乡下人,都想截住父亲买点批发价的货物。

父亲就这样骑着他心爱的自行车,行走在城里和乡下之间。寒暑易节,始终如一。

后来,我也长大了。我也走上了经商之路。我发誓,我要买一辆家庭轿车,让父亲坐上我的家轿,去附近的山山水水,好好地享受一番。奈何,天意弄人,几多年来,我的生意一直做得不尽人意。

当我提了新车,停在家门口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父亲已逝去几年了。父亲走的时候,是坐着我给他老人家纸糊的轿车走的!

青未了 |张德红:父亲的自行车
青未了 |张德红:父亲的自行车

作者简介:张德红,河南省安阳市龙安区人。三十年前曾获《小小说月刊》第三届黄河杯征文优秀辅导奖。

壹点号心梦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