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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一个保安操作ATM机171次盗窃17.5万元,回法院上了班才跑

作者:心做呀

相信没有一个人不做过这样的白日梦,常常觊觎着大风能把钱刮来。但是大风刮来的钱是福还是祸?天上掉下来的钱真的能捡?敢捡吗?

在现实生活中,天降横财的事情不是没有,平平无奇的日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关于银行的错误而引发的刑事案件,此类种种,屡见不鲜,层出不穷。变的是啼笑皆非的乌龙,不变的是大众打抱不平的气愤。

敢伸手多拿银行钱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才”,因为他们是唯一不用打劫就能拿到银行钱的人。但在十多年前,有一个倒霉蛋,拿了银行的钱,被父亲认定为“有错无罪”,一审却遭了顶格的判罚。

这个主人公叫许霆,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才二十出头。

2006年,一个保安操作ATM机171次盗窃17.5万元,回法院上了班才跑

许霆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在他三年级转校的时候,因为父母在矿上工作,遭到学校的班级歧视,认为“矿上的孩子学习差,难调教”,没有一个班主任愿意收他当插班生。恰逢这个节点赶上期中考试,许霆很争气,硬是考了一个年级第一名,改变了老师们的偏见,顺利入学。

由此看,许霆是个学习不赖的孩子,如果沉稳发展下去,会脚踏实地上个不错的大学,就不会有后来的风云不测。但偏偏到了初三的时候,许霆叛逆性格暴发,开始逃课辍学,时不时就脱口而出说:“我读书这么累,老师能发钱给我吗?到外头打工也是累,老板还会可怜我发几个钱花花。”

他是这么想的,也真这么做了。整个初三荒废了,孤身一人跑到外面打工,但还没深入接受社会的毒打,许霆就浅尝辄止。回来后,他给那些向往辍学打工的同学分享经验说:“没有知识,不是你打工,是工打你。”

他告诉父母,要发奋重读初三,这是他在江湖混迹一年,碰了一鼻子灰换来的洗心革面、发愤图强。但很遗憾的是,他还是成了吊车尾,考上了最差的临汾二中。母亲杨苏卓惋惜说:“那年的重点线是505分,许霆考了476分,只上了临汾二中,如果再早点做准备,应该能考上一中或三中,二中是临汾最差的。”

但凡在社会上走动过的人,再回去读书,多半是没心思的了。许霆读完了最差的中学,大学也没能考上。胜在他有求知的欲望,又去运城的一所大学上自费大专,每期学费6000元,那时是2004年,可想而知这学费有多贵。坚持不到一年,许霆的学业生涯就中道崩阻了。

至此,许霆已经没有了读书的机会,唯一的出路就是打工。

2006年1月1日,许霆不远千里从山西南下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广州。从火车站出口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全是形形色色的人,一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许霆嘴里念叨着广州车站的生存口诀:“不吃、不喝、不说、不问、不答、不停、不理、不管。”

2006年,一个保安操作ATM机171次盗窃17.5万元,回法院上了班才跑

寻寻觅觅,大概半小时,许霆终于找到了久候多时的接头人刘虎民,他是父亲的旧同事,现在已经来到了广东佛山发展,这次特别受父亲的委托来接应他。

“虎民哥,广州的空气为什么这么怪?我一下火车就闻到一股腥味,是钱腥的味。”许霆憨厚地冲刘虎民傻笑,他对广州充满了希望,深信可以在这片全新而陌生的土地上有一番作为。

刘虎民看了看许霆,笑他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广州是个海纳百川的地方,既然海纳百川,自然就鱼龙混杂,很多事情危险着呢。”

许霆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山西面馆干伙计。说来由头,也就那样,来广州的第一天很普通的在这家面馆吃了一碗面,又很普通的看见面馆的招聘启事,包吃包住,月薪600元,许霆为人积极又没本事,不挑事,看见啥都干,于是第二天就火速上班了。

但没多久,许霆就感到厌倦,在餐馆干伙计学不到东西,没前途,还天天弄得一身油头满面。不论哪个年代,年轻人都有种“不爽就不干”的冲动,许霆没有顾虑,又开始重新找工作,但这回没那么儿戏,懂得搭上中介帮忙,结果被骗了500元。他想起刘虎民的话,广州果然套路多,之后又碰了几次鼻青脸肿,才定下一份月薪800元,在法院当保安的工作。

这份工作倒是来得及时,因为再晚一天,许霆就要吃不上饭了,那时他已经身无分文,嘴里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骗子中介。

但谁又能想到,几近穷光蛋的许霆,接下来会一夜暴富。

2006年,一个保安操作ATM机171次盗窃17.5万元,回法院上了班才跑

2006年4月21日傍晚22时许,许霆回宿舍的路上,想取点钱傍身,当然其实他的卡里也没什么钱,仅剩可怜的170元。为了省下跨行交易的2元钱手续费,许霆决定到黄埔大道西平云路上商业银行的一台ATM机上取钱。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叫郭安山的同事,他在商业银行ATM机对面等待,他们之间横亘着一座天桥。

来到ATM机面前,许霆精神有点恍惚,想到蹉跎了四个月,钱没攒下,倒是被骗子剥个精光,就有点后悔来广州。现在又要往入不敷出的卡里取钱,心里更不是滋味。

沮丧的情绪就这样无言迸发着,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孩蓦地掉下了眼泪,手也不听使唤的在ATM机上多按了一个零。他原本只想按100元的,无意间按成了1000元,但令他诧异的是,ATM机没有提示任何错误。更诡异的是,顿了片刻,ATM机竟然“咻咻咻”地吐出了十张面值100元的人民币。

这一切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许霆惊呆了。他的嘴巴徐徐啊大,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心里大哔:“不是眼花吧?... 不是开玩笑吧?”

许霆揉了揉眼睛,为了证明这一切不是幻觉,抬起手抽了自己两巴掌,又捏了捏人中,分明是有痛觉的啊!这就是真实的人间啊!

他伸手去触摸晾在出口那儿还热乎的1000元面纸,惊奇、狂喜、感动,心潮澎湃,心里却又慌得像有一万个蚂蚱在跳。

拿还是不拿?不能犹豫,犹豫太多就拿不成了。

一句脏话骂出口,许霆壮了胆,闪电般将钱揣进了兜里。再查余额,发现没扣一分钱,显示卡里还是170元。

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漏洞,许霆意犹未尽。

好奇心驱使他再按了一次1000元,结果ATM机果真听话地再次吐出了1000元。许霆又骂了一句脏话,顺手把钱揣兜里,接下来他每拿一次钱就骂一句脏话。

天桥的另一边,同事郭安山等了20分钟还不见许霆回来,等的不耐烦了,便到天桥对面找人。

一来到ATM机附近,郭安山就看见许霆像“杀红了眼”一样,一直在按钱,就连他靠近也不察觉。

郭安山很自然地喊了一声“许霆”,许霆像是做贼被发现一样,身子猛地颤耸了一下,回头看郭安山时,郭安山看见他满头大汗,目光是惊恐的,表情是扭曲的,身体是呆木的,一副不可名状的神态。

也不知道此时取出了多少钱,但是兜里已经装不下了,许霆把钱塞到了上衣里面,撑得鼓鼓囊囊的,下身的皮带勒得死紧,这样钱才不会掉下来。

郭安山第一反应是,“许霆这么有钱?”,但瞬间就抹杀了这个猜想,追问出缘由,才咽了咽口水,恨自己不早点过来。

郭安山充当了安保,一路护送许霆回到宿舍,关好门窗,也不敢开灯,就着微弱的小夜灯的灯光,两人开始数钱,不知过了多久,一叠叠百元钞按十张一小扎,十扎一小堆,整整齐齐地铺满了整张木板床,足足有6.5万元。

2006年,一个保安操作ATM机171次盗窃17.5万元,回法院上了班才跑

根据后来的警方笔录,许霆只承认自己去取了两次钱,第二次是同事郭安山怂恿的,他还义气地分给了郭安山1万元。但是郭安山在笔录中矢口否认是自己的主意,他指出,完全是许霆履行自己的贪欲去取钱,一共去了三次,不是两次,也并没有分赃给自己。

没有给目击证人分赃,似乎经不起推敲。但事实很清楚的是,郭安山也下水了。他不懂用ATM机提款,许霆教他怎么用,他用自己的农业卡提款,但前后只成功了8次,总计得到8000元,后续不管怎么试都失败。相反许霆却是一直没有失手,郭安山只能涎着口水干看着,抱怨这不是完美的漏洞。

事后银行统计,许霆一共操作取款171笔,总计得到17.5万元。

郭安山心有不甘,愤愤不平,“一个白给,一个白拿,你情我愿的事情,凭什么我就只配值八千。”

第二天上午10点,郭安山瞒着许霆,去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到商业银行开了一个户头,存进去150元,又回到了那台ATM机故技重施。这次只取了1万元就不成功了,郭安山恨恨地啐了一口口水,加上上次的8000元,他总计得到1.8万元。羡慕着许霆取出的钱比自己多了十几倍,他不是没有想过威胁他分一些自己,但捅出来到底是鱼死网破的事情,也只好想想作罢。

短短的一两天之内拿了银行大笔钱,还神不知鬼不觉,许霆向郭安山打趣说:“这不比电影里抢银行要好?”郭安山斜睨一笑,“许霆兄言危了,咱是正常取钱,哪里不对都不是咱这儿不对。”

两人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但不能暴露做贼心虚,于是又穿好保安制服,继续回到了法院岗位上值班。直到4月24日,两人才互相叮嘱一句,分道扬镳。

走的时候,郭安山是办理了辞职手续的,他坐火车回了湖北嘉鱼。5个月后,出于害怕,他丢掉了那张假身份证办的银行卡。

许霆的离开就没有像郭安山那样有交代,他是没跟单位打招呼就不辞而别的,临走前只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说要回去临汾。

同样是在这一天,后知后觉的银行发现问题,迅速报了案,联系许霆的手机时,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这意味着许霆已经开始了他的逃亡生活。

东窗事发后,许霆确实有回过临汾,但从没回过家里,只是偶尔用公用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让家人不要担心。

父亲许彩亮从公安和银行方面了解到儿子闯的祸,感觉很迷糊,“这也算犯罪?”又向法律人士咨询了看法,得到的答复是犯了盗窃罪。

但这个答案,许彩亮显然不大认同,首先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是会犯法的人,其次他觉得银行有问题在先,自己的孩子只是做的不对,他很幼稚地试探公安机关,说要是把钱还回去,能不能不追究责任。办案人员不可置否一笑,也没说什么。

由于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许彩亮接到儿子报平安的电话时,一没激烈劝说儿子自首,二又庆幸儿子没被抓到。

根据警方的询问笔录,许霆从广州坐汽车回到临汾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非常倒霉的事儿,他塞在被子里面的5万元被偷了。

回到临汾后,他找了一家酒店住下,踌躇了一个月都不敢回家。可能是害怕被蹲守的办案人员抓获,又可能是产生了“完璧归赵”的想法。此前他打过一次电话给银行,问了跟父亲许彩亮同出一辙的问题,银行的答复是总比不还继续逃要好,但业已报案,事情不到他们管了。

极大可能是出于一种“完璧归赵”的赎罪想法,许霆突发奇想,揣着钱跑到太原和朋友合开了一家网吧,投资了10万元,企图把钱赚够还给银行。可惜网吧亏了本,10万元打水漂,许霆一气之下,掏出了5000元买彩票,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买彩票,一出手就买了一个彩迷一辈子买彩票的钱,然而一分钱都没有中到。

走到了这一步,17.5万元只剩下2万元,不管他是有心挥霍还是无心流失,都已经越陷越深。但许霆从未有主动去自首,也从未有放弃过对生活的热爱,他继续胆大心细前往宝鸡找工作。

终于,在2007年5月22日,案发一年多,车站民警通过眼神的排查,终结了他的逃亡。

2006年,一个保安操作ATM机171次盗窃17.5万元,回法院上了班才跑

2007年11月6日,许霆案开审后的第二天,早已自首坐了一年牢的郭安山获释。而许霆的一审结果被判决“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伙同同案人采用秘密手段,盗窃金融机构,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判处“无期徒刑"。

判决一出,各方争辩激烈,更引起了社会舆论大哗。四面八方的舆论都在强调银行也存在过错,银行调查解释,由于系统升级,导致ATM机出现故障,凡是1000元以上的取款,只会从账户中扣除1元钱。正是这一层离奇的错误,诱导了许霆的犯罪因子,并不是许霆一开始就主观性地、有预谋地去犯罪。

许彩亮自始至终认为儿子“有错无罪”,坚决上诉。最终终审判决许霆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面对儿子突遭的人生剧变,许彩亮面如死灰,他没有提到自己有没有后悔没劝儿子自首的事,只是痛惜道:“当初他要离开临汾去广州,我是不同意的。”

去广州前,许霆在家附近的摩托车销售店上班,每月能有1000元,在那个年月,算是很不错的收入了。他不懂儿子为什么非要去广州,要是不去广州,一切都不会发生。

母亲杨苏卓透露,儿子之所以去广州,是因为一个女孩。许霆的女朋友小琴是他的中学同学,大学毕业后由学校安排到广州实习。许霆正是追随女朋友,与她买了同一天的车票来到广州的。

命运就是这样,环环相因,看似无关重要的选择,却是推动着一场巨大的悲剧。莫说人生无常,就连本身的人性也天然地驱动着人的悲剧。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一个银行卡只有170元的人,面对ATM机离奇吐出的十张百元面纸,如果不知道最后结果,再来一次这样的诱惑,他还会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