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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又见坟头草 (作者:王惠清)

作者:克明峻德岳麓山

清明又见坟头草

(作者:王惠清,笔名夕阳余辉,湖南师大教科院教师)

清明又见坟头草 (作者:王惠清)

题记:每个人的童年都有外婆的影子,也许,一直到老,经久不衰。受疫情所阻,不能去墓地为已故亲人祭扫,修改一篇旧作,借此遥祭在天国里的父母亲和祖母、外婆。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清明节临近,祭祖的氛围愈来愈浓,我情不自禁又想起了外婆。

外婆留给我最早的印像是在醴陵的阳山石。那年,我三岁,外婆带我上街,买了个包子,出门就被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抢走了。按理说,幼小的事应该没什么记忆,但不知怎的,外婆垂头叹气、无可奈何的神情却一直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半个世纪过去了,记忆中的影像就像一张古画,丝毫没有褪色。不过,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我竟然一次也没有梦见外婆。俗话说,昼有所思,夜梦其事,然而,这句话对我来说,似乎一点也不灵验。也许,我同外婆生活的时间太短暂?也许,是我心不诚,没有去她坟头祭扫?

清明又见坟头草 (作者:王惠清)

上世纪六十年代,正是国家多灾多难、百废俱兴时期,老百姓的生活诸多不易。六四年“四清”时,外婆被迫从长沙桐荫里返回祖籍双峰金蚌,同时还携带着我未满周岁的小妹。时隔一年,我也随祖母回了双峰老家张家山。祖母历来强势,童年的我经常挨打受骂,每当受了委屈,我就想起远在金蚌的外婆。外婆是个苦命人,勤俭、善良,慈祥,宽容,对我更是视若掌珍,别说打,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那时我已上小学,只要放寒暑假,我就闹着要去看外婆。去外婆家的路有二十多里,弯弯曲曲的乡间小道,一路是农田、水塘和小山丘,记得途中有一座大山,山高林密,行人稀少,每次爬山时,我总担心两旁树丛里有什么东西蹦出来,但一想到翻过山就能见到久别的外婆,害怕就消除了。外婆家在一个很大院落里,只有很小的一间房。我的每次到来,都令她喜不自禁,拿着我手,摸着我头,不知说什么好。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就上了桌,而且每次都有我最喜欢吃的火焙鱼。房门外有一个长条条的天井,里面水很浅,还有小鱼小虾,我顽皮捣蛋,总是赤脚下水去摸,把一身搞得水淋淋、脏兮兮的。而外婆站在旁边傻笑,一句责怪话都没有。我在乡下呆了五年,每年至少要去外婆家一次,那是我童年里最欢快最难忘的时光。

清明又见坟头草 (作者:王惠清)

七零年秋天,外婆重病,母亲回来探望,就在她离开的当天,外婆就逝世了。当我赶到金蚌时,外婆笔挺挺躺在一块门板上,我趴在她身边嚎啕大哭,还试图用手指去扳开她紧闭的眼睛…。外婆灵柩仅在家里停留一晚,第二天就上了对面的山。记得那天秋风飒飒,淫雨霏霏,鞭炮响,鸟铳鸣,锣鼓声中七、八个人抬着棺木,缓缓地走向对面的山上。送葬的人稀稀拉拉二、三十个,作为母亲家的血脉,我是唯一的至亲。可怜的外婆,就这样匆匆草草地葬在那座无名的荒山。

传说中每个人从一出生就有位本命佛护佑,守护你不受种种伤害,给你的灵魂注入神圣的力量。在我童年的心灵深处,外婆就是我的守护神,乃至如今到了耳顺之年,我仍然相信,天国里的外婆,依然在守护着我。

九二年,祖母归葬故里,我家才开始到老家扫墓。外婆的坟头在半山腰中,从山麓至山顶,地阔天空,万木葱葱。墓地周围荆棘遍布,荒草丛生,不仔细很难找寻。看着坟头上的枯枝碎叶,徒然想起,可怜的外婆,孤零零地躺在这座无名山上有二十二年了,我居然没有回来祭扫过?人们常说,孝在其心不在行,此话只对了一半,如果已故家人先祖都不去祭奠,孝从何来?古人云:“守孝不知红日落,思亲不觉五更寒”。我,汗颜无地,也许可以找出一千个理由,都无法弥补以前的过失。

清明又见坟头草 (作者:王惠清)

二零零八年全家回老家祭祖,母亲请人在外婆坟头修了一个小石墓,我特意拍了照片留存:墓碑上镂着“浩气长存”,两边镌着“山青水秀千秋旺,子孝孙贤万代典”,正中刻着“胡母朱氏老孺人之墓”。让人遗憾的是,墓碑上没有遗像。我曾翻箱倒柜,遍询所有家人,怎么也找不到外婆生前任何一张照片,看来此生对外婆的唯一的念想,就是这座小石墓了。

近些年来,我也时常携家人去老家扫墓,只要伫立在墓碑前,童年与外婆在一起的往事历历在目,伤感凄然尤生:“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清明又见坟头草 (作者:王惠清)

时光荏苒,转眼我已当了外公,看着夫人对两个外孙无微不至的精心照护,眼前总是浮现出外婆的身影:矮矮的身材,花白的头发,慈祥的面容……,是啊,我那可怜的外婆已故去五十多年了,您在天堂,一切安好?

长歌当哭:

清明又见坟头草,仿若外祖入梦魂。

五十春秋白驹过,斑鬓肩偻愧此身。

昔日慈养曾几载,今朝桑梓满地菍。

“一缕思念寄夜雨,两世重隔眼朦胧”。

2022年4月5日清明节于长沙金色山庄

清明又见坟头草 (作者:王惠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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