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宵,吏部尚书的嫡女,皇上钦点的太子妃。
可惜太子天天忙于政务,与我有名无分。
他心里有人了,是个看起来像仙女一样的女子,我在书房不小心看见了她的画像,落款是:吾爱,期期,谦之画。
期期是柳期期,他的青梅竹马,太子太傅的女儿,后来太傅因病去世,柳期期就去了江南外祖家。
谦之是太子的字,太子李颐昇,字谦之。
李颐昇是个风华无双的人,文武双全,难出其右,是我一见钟情的人。
他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我。
我也不勉强,我是赵家的掌上明珠,我的骄傲不容我低头。
后来太子如愿娶了侧妃,柳期期,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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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知道,李颐昇也是会笑的,他会关心她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但凡柳期期有个头痛闹热,他不上朝也要陪着。
偌大的东宫,我像一颗碍眼的尘埃。
我只好躲在暖凤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害怕我一出门就看见他们恩爱缠绵的样子,最害怕的是看的李颐昇充满爱意的眼睛,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东西。
原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直到晋王回朝。
晋王李天暨,张贵妃的独子,常年在关外抗敌,手握五十万大军,军功赫赫。
他回来,是为了皇位,也是为了柳期期。
有时候我都想,有些人是不是注定就是万众瞩目,天选之女。
家世显赫,才貌双绝,太子和王爷都为她倾心。
李天暨想在太子府安插眼线,选来选去,选中了我,默默无闻的太子妃。
他用我爹要挟我,让我去争宠,他想让李颐昇爱上我,这样他就可以夺回柳期期。
我在东宫早就是笑话,后来只不过成了出尽洋相,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笑话。
到后来我好像疯了,我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偏执,疯狂,行为好像不受自己控制,就好像有人突兀的闯进我的大脑,指挥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给李天暨下药,想勾引他,我想抢走柳期期的爱慕者,抢走她的一切。
后来有一天,柳期期约我去河边,她自己跳进河里,却装作我推她的样子。
她小产了,我很不理解,为了太子妃的位置,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吗?
李颐昇不听我解释,想杀我,可是他不能,皇上还没死,而我是皇上救命恩人的妹妹,圣旨钦赐的太子妃。
他不敢动我,就把我关进柴房,私刑打了五十大板,李天暨也恨我伤了他心爱的女人,生生拔了我十根手指甲。我疯了一样的解释,可是没有人听,没有人相信我。
我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呆了一个月,肚子很疼,流了好多血,我也小产了,是李天暨的孩子。
那个时候,我跪在他脚边,求他给我找个大夫,救救我们的孩子。
他像看蝼蚁一样看着我,把我踢到一边,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声音冷的像是关外常年不化的雪。
「就你也配怀上我的孩子?」
再后来我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夺嫡之战,晋王输了,我爹被指与晋王共谋造反,株连九族。
柳期期成了皇后,而我,被她割掉舌头,送去了军营,手脚被捆起来,万人欺辱,我就死在那里,死在积雪不化的北方。
我陷入黑暗,时间变得模糊,不知道飘荡了多久,久到记忆都有些迷糊,那些恨意和怨气都被消磨在无声的黑暗里,恍如隔世。
直到我再次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奢华的床幔,锦被华服纠缠在一起,我被一具火热的身躯禁锢在怀里,男人精瘦的肌肉微微鼓起,呼吸绵长,还在梦里。
我伸出手遮了遮透进幔帐的光。
久不见光,有些刺眼。
转过头,就看见李天暨的侧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微薄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这是我见过唯一一张可以与李颐昇相比较的脸,细看甚至还要胜他一筹。
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李天暨呼出的热气熏到了我的耳尖。
那双环抱着我的手臂,传来真实且清晰的触感。
我好像真的又回到了这天。
我正在发呆,李天暨醒了。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猛的推开我。
身上的绸缎被子向下滑去,我皱着眉头去拉。
李天暨眼神有些阴沉的,脸色却微微泛红。
「知道给我下药会有什么下场吗?」
闻言我皱了皱眉,摇了摇依旧晕沉沉的脑子,好像有什么东西迅速的闪过。
上一次好像不是这么说的,说的是「你这个贱女人,找死!」,然后一耳光把我扇到地上,还拖到雪地里冻了两三个时辰。
如果是回到了这一天,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还是,那只是一个梦?
我呆呆的看着李天暨,脑子里一片混乱。
可能是屋里碳火烧的太旺,李天暨的脸越来越红,眼神也越发阴霾。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明明是个问句,他说出来像陈述句一样,语气阴沉,威压更甚。
我下意识的低下头,他拔掉我指甲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李颐昇是温润如玉的太子,狠的一面都藏的很深,李天暨不是,他行事毫无章法,偏偏用兵入神,可以说是因为他,外敌才不敢来犯,故而没人敢整治他。
我眼里疯涌出无限的恨意和厌恶。
可是不行,我不能现在就跟李天暨撕破脸,我爹还在他手上,我还太弱小,没有钱没有权,要拿什么跟他斗,那什么去报仇?
想起那些屈辱和痛苦,我真是想现在就一刀了结了他!
他这个人心思深沉,让人琢磨不透,谈笑间致人于死地。
我额头渐渐冒出冷汗,一时想不透该回答点什么,才能让他放过我。
「你很怕我?」
一双修长的手猛的抬起我的下巴,使我被迫与他平视。
不受控制的撞进李天暨的眼睛,黑沉如墨,冰冷无情。
呵,怎么,以前不是嫌我脏吗?说个话都恨不得离我两公里远,现在不嫌弃了吗?
我微瞌这眼睛,掩住嘲讽。
怕?这倒是给我提供了新的思路。
忍气吞声,暗中蓄力,才是现在最好的出路。
我做出害怕的模样,一动也不敢动。
气氛凝固了一瞬。
「呲!」
他轻轻呲了一声,修长的手放到我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说着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沙哑,怪怪的,听起来,跟我记忆里李天暨的声音有些不同。
他的头发很长,平日里都用发簪挽上,现在全都散落下来,墨发三千,懒懒的倾泻在身上,眉眼显出邪性的妖娆,眼神也变得懒懒的,像一只饕足的妖精。
「我回去了。」
我告诉李颐昇我回家看望父母了,其实是来见李天暨了,一天一夜,是该回东宫了。
我的衣服被李天暨扔在地上,还好没撕破,不然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一身衣服。
盖着一床被子,我要裹着被子下床,李天暨就没得盖了。
我可不敢掀老狐狸的被子,万一他一个不高兴,鬼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
默默掀开被子,直接走下床。
反正昨晚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
才一只脚落地,就软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我眼疾手快扶住了床杆。
身后穿来一声迅速的响动,又瞬间平静,只听见李天暨有些突兀的咳嗽一声,像是想掩盖什么。
我感受到腰间的酸胀,和双腿的无力,在心里暗暗的骂着李天暨。
我一边找衣服,一边动作僵硬的往身上穿,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一碰就疼,双腿更是感觉不属于我了。
身后有道灼热的视线,跟随我的一举一动,不加掩饰。
我眼底越来越冷,厌恶疯狂涌动,迅速穿好衣服,往门外走。
流氓!
整个晋王府静悄悄的,除了李天暨和偶尔得见的侍卫凌枫,我再没见过第二人。
走到后门,秋秋还在哪里等我。
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
「娘娘,您没事吧?」
见我姿势僵硬的一步一步挪出来,秋秋急忙上来扶我。
「是不是晋王对您用私刑了?」
秋秋看着我皱巴巴的衣服还有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青紫,心疼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我轻轻捏了一下她肉嘟嘟的脸,轻声说没有。
上辈子秋秋为了帮我求情,惹怒了李颐昇,被送走了,我不知道她被送去哪里了,不知道后来她过得好不好,只知道,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2
还没走进东宫,就看见柳期期站在偏门张望。
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心下有些疑惑,就带着秋秋往旁边的花丛里走。
已是初冬,虽然还没下雪,但迎面的风依旧刺骨。
我把衣领立起来,裹住脖子,想看看柳期期在等谁。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快速走过来,给了柳期期什么东西。
然后又快速离开。
走回暖凤殿,沐浴更衣,抱着汤婆子卧在贵妃椅上,我还在想,那个东西是什么?
没个所以然,就听见有宫人来报,请太子妃去主殿用膳。
今天是十五,每个月的这天,太子都要派人来请。
以前我还觉得是不是李颐昇心里也是有我的,直到我知道这是柳期期的提议。
她说,希望太子不要冷落太子妃,要多加关怀。
也是,一个从不踏进我寝宫半步的人,怎么会心里有我?
他眼里只有柳期期!
为什么全都围着柳期期!她叫你请我,你就请,她的话是圣旨吗!
柳期期柳期期柳期期,什么都是她!
我心里莫名的窜起一股怒火,让我想要把桌上的茶水点心全都挥到地上去。
心里抓心挠肺的堵着气,好像不砸点东西就没办法顺畅的呼吸。
手触碰到茶杯的时候,瓷器的冰凉一瞬间透过指尖,凉的我一颤。
为什么会有那样猛烈的情绪?
我娘信佛,从小我就跟着她抄佛经,养的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要说这些年最大的执念就是李颐昇,我会难过,会遗憾,可是不会为无法得到他而恼怒,或是嫉妒另一个女人。
我这是怎么了?
上辈子也是,行事作风完全不像我。
见我还拿着茶杯发呆,秋秋过来轻声唤我。
「娘娘,该梳妆了。」
坐到梳妆台前面,秋秋拿起一只艳俗的金簪准备往我发髻里插。
「不要金簪,换这个吧。」
我指了指一旁的白玉兰素簪。
「娘娘近来不是酷爱金银吗?什么时候又变回以往的喜好了?」
秋秋疑惑的看着我。
我也有些恍惚,我一直都喜欢玉簪,不喜欢金银,但是记忆又告诉我,最近我喜欢金银。
好像就是,很突然的,没有先兆,就发生了许多改变。
「今天就用玉簪吧。」
懒得想了,本就是多来的一生,何苦为难自己许多。
「娘娘,走吧。」
秋秋为我整理好发髻,往主殿走去。
东宫灯火通明,飞檐反宇,层楼叠榭。
还没走进殿里,就听见了李颐昇的声音。
「还要人去三催四请?不知礼数。」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陌生了,恍如隔世。
我竟有些紧张,心跳如鼓,宛若回到十岁那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原以为所有的情感,爱和恨,都随着我的死,埋在了积雪终年不化的北方。
可再次见到他,心跳还是会加速。
雕窗旁,花影暗。
那人就坐在殿前,黑色滚金边常服,墨发高高挽起,眉目冷艳,是高山上的玉兰花。
「阿昇别急,姐姐许是有事耽搁了。」
柳期期温婉的声音响起。
「太子妃娘娘到!」
通报的宫人声音响亮。
李颐昇抬眸朝我看来,眉目冰凉。
我站在回廊外,眼睫颤了颤,心情一瞬间平复下来。
玉兰花早已落在那人肩头,与我无缘。
「姐姐来了,快来坐。」
柳期期热情的邀我入座,少女言语活泼,满脸娇羞。
那股莫名的怒火又突然窜上心间,像是一根绳索,锁住我的心神,头脑失去清明,只剩愤怒和嫉妒,甚至想要让柳期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握紧了双拳,死死咬住下嘴唇,想控制住我到唇边的怒吼。
怎么回事?
我明明已经放下心结,为什么还会有这样极端的想法?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使劲摇头,想要把那些恶念从脑子里甩出去。
柳期期嘴角还带着温婉的笑意,神色却有些耐人寻味,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太子妃,又是什么招数?」
李颐昇嘲讽的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感觉好受了一些,我淡定的落座,面对李颐昇的嘲讽,也不置一词。
再次相遇,纵然心动依旧,可我比谁都清楚,我已经不爱他了。
在他对柳期期呵护备至的时候,在他不听我解释的时候,在柳期期割掉我舌头他一声不发的时候,一次一次的心痛,爱意早就成了恨意,后来那些恨意也随着时间埋在了北方。
我早就不爱他了?
这个认知惊醒了我,对呀,我早就不爱他了,争宠是因为受限于李天暨,不得不去,可我为什么要给李天暨下药,要把柳期期推进河里,刚刚又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因为嫉妒想发怒,还有,为什么我会忽然酷爱金银?
「阿昇!」
柳期期娇斥一声,眉眼含春的看着李颐昇,像是在责怪他对我出言嘲讽。
这一声也将我唤回神来。
「身体有些不适罢了。」
淡淡的敷衍完,便让秋秋为我布菜。
李颐昇眉头微微皱起,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也不理会,只顾吃菜,暖凤殿里的饭跟主殿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我有些想不通,上辈子是为了什么委屈自己,天天吃小厨房的饭。
银鱼,烧笋鹅,枣泥卷……,东宫的厨子是天下名厨,各地小吃,风味佳肴,厨艺那叫一个好字了得。
「你是半年没吃过饭了吗?」
李颐昇皱着眉头,面露嫌弃。
我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不做言语。
柳期期显然有些惊讶,今天太子似乎主动跟我说了好几句话。
在李颐昇看不见的地方,冷冷的扫了我一眼,转头又是一副笑颜如花的样子。
「许是姐姐今日胃口比较好,阿昇真是的,怎么能当着姐姐的面这样说。看来姐姐很喜欢主殿的菜,不如日后都来主殿用饭吧?」
「好啊!」
我正愁没地方给你们添堵,这不机会就来了?还可以不用吃小厨房难吃的饭菜,何乐而不为?
我忙着啃鸡腿,柳期期脸僵了一下,可惜话已经说出来了,也收不回去,只好尴尬的笑了笑,眼里全是冷意,像是在说我不识趣。
李天暨身边有个谋士,叫杨澜之,他负责指导我争宠的一应事宜,因为太子每晚都要处理政事,他让我每天晚上给李颐昇送汤,美名其曰是关心太子身,其实是为了刷存在感,因为每晚上柳期期都会待在自己房里,哪儿也不去,这简直就是让太子注意我的最好时机,所以暖凤殿里为数不多的好食材都用在汤里了。
到吃饭的时候用的食材都是剩下的,哪儿能跟这里千挑万选的比。
我已经活的很艰难了,要报仇,要忍,这吃食上我实在不想委屈自己了。
「阿昇,你不介意吧?」
可能是看我没有改口的意思,柳期期转头看向李颐昇。
其实也没这个必要,你不想我来,就别问我啊,我不用思考都知道李颐昇会说:「介意。」
柳期期没当侧妃之前,李颐昇就不爱理我,经常睡在书房,难得来暖凤殿,也是宛如死鱼一样在旁边躺尸一晚。
后来娶了柳期期,简直变本加厉的讨厌我,经常在暖凤殿门口卿卿我我,我不小心撞见了,还倒打一耙说我打扰他们。
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没有我的话,他最爱的柳期期就是太子妃了。
「不介意。」
全场静默。
语出惊人的李颐昇,高高在上的看着我,像是给了我什么天大的恩赐一样。
直到回了暖凤殿,我脑海里都还回绕着李颐昇那句不介意,以及旁边柳期期略显扭曲的脸。
3
夜凉如水,我看话本看到正起劲,李天暨来了。
窗框一阵响动,凉风袭来,我光着脚丫子,打了个寒颤。
「在看什么话本,这么入迷?」
突然被拢进一个滚烫的怀抱,关键是这个人几个时辰前还跟你抵死纠缠。
清列的兰花香拥入鼻尖。
我愣了愣,手忙脚乱的推开李天暨。
想往塌里面挪。
动作才进行了一半,脚就被李天暨握住了。
他的手很大,十指修长,掌心的薄茧有些刺人,健康的小麦色和我脚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天暨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我的脚,弄得我有些痒,不自在的动了动。
「啪。」
他轻轻一掌拍在我臀上。
神色晦暗,声音沙哑。
「别动。」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绯色迅速从脖子蔓延到脸上,甚至羞得泛上些许泪。
我恨恨的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忍!
李天暨低头,轻轻笑了声:「羞得脚都红了。」
白嫩如雪的脚,在他掌中好像上好的玉件儿,小巧又精致。
吃错药了吗?这辈子没有洁癖有亲近癖?
「你来干嘛?」
气氛越来越不对,李天暨斜靠在床沿上,衣服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身上,露出大片的胸膛,隐隐有肌肉的线条,头发也懒散的用一根白色的绸带系着,额间的碎发还有些湿。
眉眼风流,眼神好像连着丝,在我身上打转,活像盘丝洞里的妖精。
我拿话本遮住脸,闷闷的问他来干嘛。
「想你了。」
他靠过来,在我脖颈间轻嗅一口,些许发丝钻入我的寝衣的缝隙。
不受控制的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话本与脸颊的缝隙,全是清列的兰花香味,脑子空白了一瞬。
上辈子的李天暨,身上只有龙涎香的味道,什么时候也喜欢兰花味了?
这辈子为什么他变化如此之大?
就像是变了个人。
眼里渐渐清明,我拿下挡住脸的话本,直直的看向他。
如花容颜,咫尺之间。
李天暨许是也没想到我如此大胆,那双深如夜色的眸子,轻轻颤了颤。
我确信他不是个好人,至少对我而言,可是他的眼睛,真的很干净,就像春天树梢上的第一朵玉兰花。
带着娇艳欲滴的脆弱。
连眼神都变了?
李天暨的眼里只有冷漠和杀伐,干净?从来跟他没有关系。
见逗不了我,他不高兴的皱了皱鼻子,终于舍得坐正身子。
「我给李颐昇送汤去了。」
放下话本,准备去例行今晚的公事。
才走没两步,就被李天暨拉住手腕。
力气大的吓人,握的我生疼。
「你急着去见他?」
李天暨整个人拢在床幔的阴影里,深不见底的眼色里带着一丝压抑的不耐烦。
?
什么叫我想去见李颐昇,这不是你们给我安排的任务吗?不做我爹就性命不保的那种。
「这不是你们安排的吗?」
言语间我不经意的打量着李天暨拉住我的左手。
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左手在战场上受过伤,回朝的时候太医说没有一年半载恢复不了,所以他左手不能太使劲。
这才过去几个月,就力大如牛?
他语气行为处处与李天暨不同,可这脸,又分明是他。
听到我的话,他整个人僵了一下,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眼神飘忽。
「喔,那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
按以往的作风,难道不应该冷冷的催我快去,并且强制刷一波存在感吗?
到小厨房找到秋秋,拿上食盒往书房去。
还特意让秋秋不要跟过来。
「阿六,今天太子的汤。」
翻越大半个东宫,好不容易到了书房,把食盒一塞给李颐昇的侍卫我就准备往回走。
今天我在路上,偷偷往汤里放了点东西,好让李颐昇吃点苦头,不能大动作放到他,悄悄加点料总可以吧。
「娘娘,您……」
阿六叫住我,疑惑的看着我。
「嗯?」
我不解的看着要说不说的阿六,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娘娘,今天不进去吗?」
可能看我半天没懂,阿六终于在我迷茫的眼神里,问出口了。
进去?
喔喔,以前我好像是会进去陪李颐昇喝汤来着,上辈子记忆有点久远了,当时我好像还是有点喜欢李颐昇的。
现在?
我已经在黑暗漂泊不知道多久了,我的心已经跟今晚的月色一样凉了。
不过还好阿六提醒我了,不然没完成今晚刷存在感的任务,估计我爹明天又会在朝上被某不知名大臣弹劾。
我一脸淡定的拿过阿六手上的食盒,往里走去。
李颐昇支着脑袋,眼睛微瞌,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月色从半开的窗边洒进来,给他的墨发渡上一层光晕。
公子月下会庄周。
「喝汤了!」
我把食盒往桌上一搁,就在一边随意的坐下。
等着他喝完我拿碗走人。
李颐昇被惊醒,表情有点不耐,剑眉微蹙。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我?
「说的你好像在等我一样…」
我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
李颐昇眼神飘忽了一下,在看到我坐没坐相的样子之后,眼里又浮现出厌恶。
「赵宵,你知道自己是太子妃吗?坐没坐相。」
说起来,我好像从小就不喜欢官家小姐那些规矩礼仪,虽然我爹是文臣,但我和我哥的性子都不像我爹,反而喜欢耍刀弄剑。
后来喜欢上李颐昇,才开始学那些规矩,小口吃饭,小步走路…
「规定了太子妃必须坐直吗?」
我依旧靠在椅背上,无所谓的看着皱着眉头的李颐昇
「你!」
我在李颐昇面前一直都是小家碧玉温柔体贴的人设,做的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争宠。
现在我懒得装了,李颐昇不在我心上,也不会在我眼里。
「喝快点。」
我看着李颐昇挑挑捡捡的样子就不耐烦,吃饭跟个小姑娘一样。
「咳咳,咳…」
李颐昇被呛住,咳的脸都红了,一脸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的样子。
「你要没有耐心,以后就不用送汤了。」
他把汤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搁,眼睛看着摇动的烛火,余光又偷摸看我。
家人们,泪目了,没有想到幸福来的如此容易!
这不就是我心中所想吗!到时候李天暨问起来我也可以说太子不喜我送汤,我要是还执意送的话恐会招他厌恶。
完美!我简直就是小天才。
我麻溜的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好碗筷。
「既然太子不喜欢我送汤,那我以后就不来了。」
李颐昇一拍椅子扶手,睁大眼睛看着我,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什么我,我走了,拜拜了您嘞!
「太子妃娘娘。」
阿六见我出来,向我行礼,我随意摆摆手,回暖凤殿去了。
我的话本还等着我呢,那个及第的状元郎,有没有去接他的红楼姑娘?
我光想着故事的情节去了,今天也没让秋秋跟着,偌大的东宫,不知道那个岔路口走错了,竟然走到相反方向去了。
前面就是柳期期的宫殿了。
我看着亮着光的奢华宫殿,暗暗乍舌,侧妃住的地方跟暖凤殿一比,我简直像住在茅房……
听说她的停云殿是李颐昇专门请人照着她在江南住的地方,一比二扩大的,就是怕她想家,而且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也是不记数量的往停云殿搬。
整个东宫,最有钱的估计不是李颐昇,是柳期期。
欣赏了一下金碧辉煌的宫殿,我正准备掉头回去,就看见,柳期期站在旁边的桃花林里,鬼鬼祟祟的对着前面假山的阴影说着什么。
本来我不想管的,可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柳期期跟不知名黑衣人拿了什么东西,大晚上的又不睡觉跑到小树林里来。
莫名有点好奇,我悄悄挪过去。
「今天赵宵没吃那道菜,药已经用完了,还有吗?」
「没有了,这药来之不易,一月有一包已经难得了。」
「那怎么办?太子原本就对她清心寡欲的样子有所动心,现在她不吃那药,岂不又变回去了?太子要是真喜欢上她了还有我们什么事?」
「别慌,我们还有晋王,晋王不是对你死心塌地吗?叫他指使赵宵继续争宠,姿态做足了,太子不会喜欢一个善妒争宠的太子妃的。」
柳期期和另一个细长阴狠的声音一来一往的交谈着。
而我,震惊在原地。
今天没吃那道菜?每月一包药?清心寡欲?太子动心?晋王争宠?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会是:柳期期和黑衣人有惊天大阴谋,而阴谋的基础就是太子深爱着她,但是偏偏李颐昇又对我假装出来的淑女姿态有所想法,于是柳期期就弄了一种药,可以让我情绪失控,同时又让对她死心塌地的晋王用我爹来要挟我去争宠,营造出我善妒心机的样子,破坏我在李颐昇心里的形象?
怪不得每月十五都要去主殿吃饭,怪不得我经常情绪失控,做出的事情像是另一个人。
我楞楞的站在原地,直到那两人都离去已久,我还久久没有回神。
夜凉入水,我穿的单薄,一阵风吹来,我打个寒颤。
有种深陷在黑暗里无法挣脱的感觉。
我,我爹,李天暨,李颐昇,全都是柳期期股掌之中的棋子。
前世浑浑噩噩,原以为是命运弄人,谁知竟是棋盘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