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每个边上,都有风景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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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成败
哲宗绍圣初年。
于秦观而言,妥妥地流年不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江湖因此既可以在山野之中,也可以在庙堂之上。
区别仅在于谁失了势,谁得了势。
很不幸,秦观属于后者。
一贬再贬成了标准待遇,非这样的待遇,不足以显示胜利者的胜利。
莫以成败论英雄。
因为不是所有的英雄都擅长抢占高地。
秦观只能将他所有的迷茫与怅然倾泻在一首首词作之中。
比如这首《踏莎行》: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02
可堪
很多人会将眼光长久地停留在起句两个动词上。
失,迷。
这两个似乎平平淡淡的动词,因着秦观的妙手拈来,瞬间有了特别的韵味与灵动。
雾色也好,月色也好,不再是普普通通的雾色与月色,而转眼有了生命。
然而,站在秦观的角度去想一想,这样的场景其实一点也不好玩。
岂止是不好玩,简直是呜呼哀哉。
雾色也好,月色也好,它们统统是秦观前行途中的拦阻。
悲催的是,这样的拦阻,还非秦观一己之力所能抗衡或躲避。
于是,被身不由己地裹胁,成为被失被迷的局中人,就成了必然。
楼台是词人暂居之地,津渡是词人通往它路之关键,但现在,不管是眼前还是眼前可以眺望的一切,全都没了戏。
换一句话说,雾月的失迷,使秦观既没了现在,也没了将来。
当然,我们有理由说秦观这样想太悲观。
可惜我们不是秦观,我们也没有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
旁观者之所以清,绝大多数情况下不是因为他们比局中人聪明,而是因为他们是旁观者。
或许有人会说这种解读秦观鼎鼎大名的“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是否太过于主观。
当然不是。
这样说原因不仅仅有秦观生平及《踏莎行》创作背景的支持,还有词作本身的证据。
桃源望断无寻处。
自从陶渊明创作出《桃花源记》后,桃源就不再属于他一个人。
说桃源代表梦想之境,代表美好,代表无数人心目中的白月光,应该没人反对。
我们无需纠结对于秦观来说,桃源究竟指什么,只需要知道现在的他,桃源遥不可及。
而这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前面所说的雾与月。
因为雾失了楼台,所以他秦观只能望断。
因为月迷了津渡,所以他秦观只能无寻处。
于是,老老实实地宅在屋里,成了他不得不如此的选择。
可是宅真的能挽救秦观,使他庇护加身,获得梦想中的片刻安宁吗?
杜鹃声里斜阳暮。
只此一句,答案不言自明。
所谓可堪,原来真相常常是不可堪。
03
为谁
文人之所以是文人,在于“文”字。
宅的是人,宅不住的是心。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
与其说是借文字传情达意,不如说主人公是在用文字温暖自己。
为什么不能是抗争,为什么不能是肆无忌惮地宣泄消极情绪呢?
当然可以是。
但可以是不代表着必然是。
对于主人公来说,他努力过,挣扎过,冲撞过。
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绝望和无奈,他不会最终意识到自己只能退缩回到一方小屋。
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抗争和宣泄,仅仅宅,仅仅以宅这种方式安好着,就需要耗尽所有力气。
最拼的拼不一定是人皆可以看得到的拼。
有些时候,退回到一个人,也必须要拼。
那是自我和自我的抗衡。
那是希望和绝望的纠缠。
不放弃,已是胜利。
砌成此恨无重数。
过程中有多少艰难,有多少新的伤口,是获得了一丝新的力量,还是继续被消耗,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明白。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这是属于郴江的迷局。
这也是属于《踏莎行》中主人公的迷局。
郴江和郴山相依相偎,不说你侬我侬,至少也是生死相伴,却又为何转身而去流下潇湘呢?
常有人把此句和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名句相提并论,但事实上,两者极为不同。
一定要说相似,前者与后者之间,或许都提到了江水。
李煜词句中的愁是能看到的,而秦观词句巨大的冲击力,却来自看不见。
幸自与为谁的对举背后,是整首词作中铺天盖地的无助无奈与无力。
为谁。
是啊,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04
可期
《踏莎行》中当然是有亮色的。
这亮色来自梅花与尺素。
那是属于词作主人公最后所能抓握的一缕微光。
也许比起词作满篇的惆怅伤感,这一缕微光实在过于细弱,甚至可以被忽略。
但谁在陷入痛苦绝望之时,不会本能地伸出手去,想要拼力抓握点什么,而不管能不能抓握住,或者抓握到手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可以,想必没有多少人会选择直接躺平。
现实确实是无奈的,但高贵者之所以高贵,清醒者之所以不愿意沉沉醉去,差别,或许正在于这一缕微光。
人生所有的不堪与荒凉,因此不再全然黑暗。
黎明可期。
人生君说
“心有阳光,无惧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