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网丨滑雪产业20年沉浮：王石、王健林等入局 亿万滑雪产业开启

来源：视觉中国

作者丨薛芳 张睿

编辑 | 康晓

出品｜深网·腾讯新闻小满工作室

今年1月1日，谷爱凌在自由式滑雪世界杯卡尔加里站U型场地夺冠，谷爱凌将标志冠军胜利的香槟酒端给了卢建。卢建1978年考入武汉大学经济系，1981年进入国务院，1989年获得武汉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1992年成立中国国际期货公司。

从卢建的履历上可以看出，卢建与郭广昌、冯仑、陈东升和毛振华一样，隶属于92派。多年前，泰康人寿董事长陈东升提出了“92派”一词，其定义是“指1992年邓小平南巡后，从政府机构、科研院所等单位辞职创业的企业家。

早在3年前，谷爱凌在社交账号上发了这样一条微博，“自9岁起，在中国滑雪界，她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南山的卢总，GoSki……”从南山滑雪场的卢建，到GoSki的创始人赖刚，可以视为中国滑雪产业的两种创业者的代表。

赖刚告诉《深网》：“卢建是谷爱凌的伯乐。”卢建在2001年创立南山滑雪场，位于北京密云郊区，由于离市区最近，开业时深受老外玩家们的青睐。是谷爱凌回国训练的主要场地，也是谷爱凌最早的赞助方。

从90年代起，滑雪赛道上有三波人一直在冰雪赛道上忙碌，他们的共性是都是滑雪的发烧友，不同的是他们进入的时间略有不同，第一波进入滑雪发烧友可以被称之为冰雪产业的拓荒者，第二波进入的是做旅游地产的地产商，第三波进入的是VC资本加持下的创业者。

数据显示：1996年，哈尔滨举行第三届亚洲冬季运动会，那时候中国的滑雪产业不到500人，经过十多年的发展，据《中国滑雪产业白皮书》，到2019年，中国的滑雪场数量达到770家，每年的滑雪人次突破了2000万，是2005年的近5倍。

老牌早期投资机构险峰K2VC的投资人杨轶尘告诉《深网》，目前大陆滑雪市场渗透率只有1%，而美国和日本滑雪人口渗透率接近10%，一些北欧国家超过30%。由此可见，中国滑雪产业还处于早期阶段。

因此这些年，他们一直创业维艰。用马斯克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创业就是一边咀嚼玻璃，一边凝视深渊。”幸运的是，经过这届冬奥会的洗礼，多位冰雪赛道的创业者和投资人都告诉《深网》，他们觉得滑雪赛道的春天正在到来。

为何企业家都爱滑雪

谷爱凌本届冬奥会夺冠后，其妈妈谷燕的身份也被公众关注，她是一名投资人，也是一名滑雪爱学者和滑雪教练。在中国创投圈，企业圈，科技圈，像谷燕这样爱滑雪的不在少数。

中国滑雪圈有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在东北亚布力可以碰到王石，俞敏洪和王梓木等一众大佬；在崇礼滑雪场则可能会偶遇李彦宏和周鸿祎，在南山滑雪场可能会看到雷军、求伯君的身影。

雷军也是滑雪发烧友，他颇喜欢在个人社交平台晒出滑雪视频，足迹遍布国内外各个雪场。雷军在采访中表示，他最理想的职业是当一名滑雪运动员，如果他不当企业家的话，他特别想去做一个极限的滑雪爱好者。

2月1日，71岁的万科创始人王石晒出自己挑战高难度滑雪坡道的视频，并预祝冬奥会圆满成功。王石在1997年开始滑雪,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他曾因滑雪摔断过两根肋骨，但着并未减少他对滑雪的热爱

滑雪中受伤对众多的滑雪爱好者来说，显然是是一种常态。有一种更广为流传的说法是：雪道的尽头是骨科。2月8日，谷爱凌夺得本届冬奥会上第二块金牌后，360公司创始人兼CEO周鸿祎送上了祝福，并录了一个短视频自爆过往的滑雪往事。

张家口崇礼的不少滑雪场周鸿祎都去过。谈及最难忘的一次滑雪经历，周鸿祎说2004年的一次公司集体出游中，在一些同事的怂恿下，当时滑雪技术并不怎么好的周鸿祎竟然上了中级道。

当时周鸿祎只会简单的“刹车”技术，滑雪速度实在太快了，最终周鸿祎撞上了一个石柱，被撞晕了，险些命丧当场，幸运的是石柱有厚厚的垫子包裹。那次滑雪经历给周鸿祎留下了阴影，此后10年时间他都没有接触过滑雪。

既然滑雪是如此的危险，为何各位大佬依然乐此不疲？

“滑雪跟别的运动不一样，接触过的人都很容易爱上滑雪。它一点都不枯燥，不像跑步，人们要在运动的过程中，总要对抗那种枯燥”，GOSKI创始人赖刚告诉《深网》。用谷爱凌的话说，“滑雪的时候,就像一只“鸟”,能享受飞起来、高兴的感觉。”

“滑雪给初学者带来的是摔伤后的恐惧，但熟练后更享受克服恐惧后带来的那种挑战未知的快感”，松鼠AI合伙人梁静如此阐述滑雪对自己的影响。梁静是连续创业者，也是滑雪、冲浪等极限运动的爱好者。

2005年，刚从英国留学回国的梁静经常和朋友去崇礼滑雪，彼时的崇礼仅是张家口的一个普通小镇，万龙滑雪场、长城岭滑雪场刚运营不久，后来为大家所熟知的多乐美地、云顶、富龙等滑雪场还未筹建。

“那时的崇礼没有酒店，我们去滑雪的时候只能住在农家院儿里，晚上休息时，我们住的都是农户家里的火炕大通铺”，梁静回忆。

2013年，在家族企业“华旗集团”中历练多年的梁静萌生了自己创业的想法。当年，梁静创办了韩风休闲餐饮连锁品牌——“二人锅”。两年后，“二人锅”一年销售额已经达到5000万元。

2018年，梁静又做了一个给让家人不可思议的决定，仅保留“二人锅”和“华旗”的股权，将公司的经营管理权交给创始团队，加入松鼠AI，正式成为松鼠AI合伙人。“现在工作太忙了，去崇礼滑雪的频次少了很多，避免摔伤影响工作”，梁静说。

福布斯的专栏作家Micha Kaufman为我们揭示了人们爱滑雪背后背后深层次的原因，“当以40公里的速度从陡坡冲下时，挑战大山所带给你的兴奋来自颤栗的粉雪和冰冷的风。这是一场快速跳动的心脏和泵入血管的血液的竞速，你的一只脚在恐惧中使劲保持稳定，而另一只脚却在兴奋的快感中划出弧线。我是在聊单板滑雪，但其实我也在说创业。”

事实也的确如此。高瓴资本创始人张磊在《价值：我对投资的思考》一书中阐述，“滑雪和投资竟有许多相似之处，都需要时刻把握平衡，既要盯着脚下，又要看到远方，在一张一弛间把握节奏，并凭借某种趋势求得加速度，而最关键的是都要保持内心的从容。”

有企业家在雪场上肆意驰骋，感悟创业和滑雪的某种相同之处，拓展认知的边界时，也有滑雪爱好者开启了中国的滑雪产业。

冰雪赛道的拓荒者

2010年初，卢建想在国内倡导双板自由滑雪运动，他看到了当时7岁的谷爱凌，便有了支持她的念头。卢建不仅为谷爱凌提供滑雪装备，还承担了谷爱凌和母亲每年从美国往返北京的机票。

卢建从四十岁才开始才与冰雪结缘，他在瑞士威尔学习滑雪，就喜欢上了滑雪。1996年，哈尔滨举行第三届亚洲冬季运动会，中国国际期货公司投资3.2亿多元建成亚布力风车山庄。这是中国第一座大型滑雪度假村。

中国商业滑雪产业也由此起步,那是中国滑雪产业不到500人的时代，滑雪场这一舶来品对中国人还有些遥不可及。后来，中国国际期货公司面临经营上的转型负债压力，亚布力风车山庄运营3年左右就被卖出。

亚布力风车山庄运营期间，1997年，云顶雪场创始人马来西亚人林致华第一次来到崇礼。林致华30多岁开始滑雪，但马来西亚一年四季无雪，他便四处寻觅雪场，从瑞士的圣莫里兹，到加拿大惠斯勒，全世界赚了一圈，到崇礼后，林致华萌生了建一个雪场的想法。

亚布力风车山庄转手后，卢建开也开始了他南山滑雪场的创业，金山的创始人求伯君入股了。卢建创业两年后，好利来的合伙人罗力也开始了创业，2003年带着5000万进场，在河北张家口崇礼投资成立万龙滑雪场，亲自担任董事长。

梁静可谓是崇礼从一个无名小镇到“冰雪胜地”的见证者。2005年，梁静去崇礼滑雪时，崇礼还未修高速，去崇礼需要先开车到张家口，然后再经过“小路”去崇礼县。去崇礼划雪一次，来回路上就需要10-12小时。

彼时，国内的滑雪胜地还是黑龙省。《中国滑雪产业白皮书》曾经公布一组数据，2005年，中国全年的滑雪人次只有400万次，而且还主要集中在东北地区，彼时全国共有滑雪场190座，主要集中在黑龙江省。

2007年，澳门博彩业巨头“赌王”之子何猷龙接盘亚布力。除亚布力外，何猷龙同时将全国四家滑雪场收入麾下，并于次年将这些雪场的运营主体“新濠中国度假村”送上资本市场。新濠的巨额投资同样迟迟看不到回报。金融危机更让新濠股价跌入谷底。

何猷龙接手亚布力时，马林西亚人林致华在2007年就跟河北省政府签了开发雪场的合同，他有个朋友叫海博格，他是国际奥委会副主席之一。2009年他跟林致华说“你们这边可以申办冬奥会了，因为这里的雪已经达到要求了。”

2010年2月，亚布力三度易主。中诚信董事长毛振华将其更名为亚布力阳光度假村。当年，亚布力引进了地中海俱乐部。这是中国落地的第一个度假村。也在那年，亚布力阳光正式成为中国企业家论坛永久会址。

亚布力的经营不善，一再转手也映射了早期冰雪赛道拓展者一路走来，着实不易。万龙雪场创立11年后，罗力宣称，开业以来连续亏损11年。

十年一觉滑雪梦

滑雪产业是重资产项目。受季节因素影响明显，更是滑雪场的先天缺陷。一旦过了雪季，雪场大多只能靠附近的游玩设施和旅游资源赚钱。这也是滑雪业与地产商交集多的原因，最知名的就是万达，万科和融创。万达是房企中第一个吃螃蟹的。

万达长白山项目始于2008年，王健林拉上泛海集团、大连一方等成立了长白山国际旅游度假区开发有限公司。万达斥资230亿在打造的万达长白山国际度假区，核心就是滑雪场。后续，投资接连涌入，股东也从4个扩展到7个。

万达长白山项目2012建成后，“国民老公”王思聪和他的富二代好友们，几乎每年都会去长白山的万达滑雪场去滑雪，他滑的就是单板。后来万达在2017年退出了这个项目，不知道后来王思聪有没有去过。

总的说来，万达长白山是一个命运多舛的项目，根本的原因是冰雪项目前期投入多，回报慢。2013年，联想退出；2014年，亿利退出；2016年，泛海退出；2017年6月，万达退出；万达退出的那个6月，长白山项目尚未扭亏，净亏损额达到4.5亿元。

2017年，王健林断臂求生。将13个文旅地产项目，将近5000亿投资，91%的股权，作价295亿现金，打包出售给了融创的孙宏斌。不过，在此次交易中，长白山旅游度假项目并不在此列，大连一方接手了这个项目。

大连一方董事长孙喜双是2018年福布斯富豪榜上的辽宁省首富，与王健林交情匪浅，也是万达的最早期投资人。2000年的时候，用友退出。最终，股东只剩下大连一方。现如今，滑雪场依然保留了万达的名字，由万达负责运营，在非冰雪季就是一座空城。

紧随其后的则是万科，2014年下场布局了松花湖滑雪度假区，其配套休闲娱乐设施做得非常成熟，每年都能吸引大量游客，被网友调侃“三亿人上冰雪，一亿人在松花湖”。但开业第一年，万科长白山国际度假区亏损高达8.9亿元。

而2015年申奥成功，冰雪产业一跃成为高景气赛道，资本也涌入了进来。除了投资雪场，投资人还把目光延伸到了滑雪的整个产业链上，滑雪硬件，培训，社区，室内滑雪场等项目都进入到资本视野。

桔子IT数据显示，2015年~2022年，“冰雪项目”领域累计共完成38起投资。其中，在投资数量上，2016年和2021年是投资高峰期，这两年分别完成10起和9起投资；而从投资金额来看，2015年和2019年的投资额最多，分别为7.37亿元和7.03亿元。

赖刚，70后滑雪爱好者，整个人非常清瘦，多年前曾在TOM网和腾讯体育频道工作。2004年，他选择离职创业。赖刚先是搭建了一个单板滑雪网站，叫“单板地带”，十年前，“单板地带”注册用户数只到3万，是GoSki的前身。

2015年6月，赖刚正式创立了GoSki“去滑雪”，拿到了清流资本的天使投资。而这桩融资的背后是高瓴资本创始人张磊，张磊也是一名雪友，他牵线清流资本的王梦秋和赖刚认识，并促成了GoSki“去滑雪”的融资。

赖刚曾在磁器口开了一家叫“冷山”的店铺，专营滑雪用品，进货、清关、卖货，直到第三年，才结束亏损，盈利20万元。2011年的夏天，赖刚刷爆了信用卡，进货的钱还没凑齐，这是“冷山”的至暗时刻。

喜欢滑雪的赖刚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几次靠着雪友们的帮助，公司从现金流断裂的风险中走了出来。有几次，赖刚和冰雪赛道的创业者聊天，他们偶尔会感慨：“我们是选错行业了，为什么会这么艰难？”

地产商运营的雪场项目也好，民间滑雪项目的拓荒者也罢，他们都举步维艰据，就是在他们的坚守下，中国的滑雪场有两人一定的增长。《中国滑雪产业白皮书》数据，2012年国内滑雪场为348个，到2015年为568个。

滑雪赛道创业的黎明已经到来

“不同国家的经验都证明了冰雪赛道是一个人均收入超过一万美金之后必然会起来的一个赛道，冬奥会的举办和冰雪运动的兴起也是一个互为因果的过程，我相信国家肯定也是看到了这个趋势，所以提前布局了冰雪运动。”

地产商们自然也看到了这一趋势。万科2017年1月成立了冰雪事业部，渴望在冰雪赛道上有所作为。更为重要的背景是，万达于2017年“断臂求生”，不得已将部分冰雪业务不得不甩卖给融创，万科迎来一家独大的契机。

万达冰雪事业部只独立了三年，就被并入酒店及度假事业部，成为文旅业务线的一部分，重要性急剧下滑。万科2020年年报显示，公司冰雪度假业务目前运营吉林松花湖、北京石京龙与北京西山滑雪场三个项目。2023年，万科包头室内滑雪场和崇礼瀚海梁滑雪度假区也将面向公众开放。

2022年1月7日，融创中国董事会主席孙宏斌发朋友圈表示：“2021霸屏央视，做冰雪融创会持续努力。”现如今，融创已成为国内冰雪产业的巨头，接手了万达旗下部分冰雪业务后，拥有多家室内雪场。

2017年跟万达的交易中，融创的孙宏斌拥有了广州融创雪世界、哈尔冰融创雪世界等在内的4家室内滑雪场。此外，融创还新签约了深圳融创冰雪文旅城、西安融创冰雪世界、融创长江未来城等项目，总共超30个雪场正在逐步布局中。

冬奥会的加持下，冰雪运动迎来大爆发。今年1月份，赖刚去了北京北京南山滑雪场团建归来，滑雪场熙熙攘攘，这是有史以来在赖刚在南山见过人数最多的一天。疫情管控放松时，北京周边滑雪场非常火爆，酒店一房难求。

多位冰雪赛道的创业者和投资人都告诉《深网》，他们觉得滑雪赛道的春天正在到来。

赖刚阐述，他觉得冰雪运动到了爆发前夜，期待冬奥会之后，公司能顺势而为，把原创品牌打造为国内第一滑雪装备品牌。”

赖刚告诉《深网》：“最近一段时间，找上门来的投资人一拨一拨的，现如今，GoSki有员工200人，冷山大概有30家店，GoSki的app用户有150万。整个2021年，尽管疫情肆虐，他们的业务还是保持了50%的增长。”

公开报道显示，美国在1960年加州冬奥会之后，滑雪人数开始激增，使其成为滑雪大国；同时，日本也曾在1972年北海道冬奥会后兴起滑雪狂潮。而根据国家体育总局发布的数据，2025年大陆冰雪产业总规模将达到10000亿元。

赖刚的两个孩子一个11岁了，一个9岁了，赖刚喜欢带他们去雪场，孩子们也喜欢滑雪，但少了苏翊鸣和谷爱凌对滑雪的那种狂热和赢的心态，但赖刚也很佛系，当做爱好也挺好的，“滑雪真的很酷，虽然是运动，但滑雪不会让你觉得很苦，蛮酷的。”

圣诞元旦季及春节带着孩子去崇礼或东北滑雪已经成为梁静家庭里的常规安排。“苏翊鸣夺冠时，孩子们都特别兴奋，他们会找来苏翊鸣的滑雪视频和比赛反复观看，对比去分析自己动作的问题”，梁静说。

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带动三亿人参与冰雪运动”统计调查报告》，2015年北京成功申办冬奥会以来，全国居民参与过冰雪运动的人数为3.46亿人，冰雪运动参与率为24.56%。现如今，除了“滑二代”，更多的人走进雪场，冰雪赛道将迎来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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